“何时动兵……还需商议之后再定,可今年的春耕不能耽搁,所以户部要做的事情很多……一个就是大军粮草要备好,随时准备起运。”

    “第二就是春耕,战乱多年,你应该晓得没有粮食,万事皆休的道理,王世充之败便乃前车之鉴,所以仗要打,耕种之事也不能停。”

    “第三,今年一战关乎生死存亡,待春耕过后,我要征发府兵参战,又要赶在黄河涨水之前,估计时间颇为紧迫,会不会影响春耕,全在户部……离春耕还有两个月,想想该怎么做合适,给中书说一说,我会调一些人入户部,补全户部缺职。”

    “嘿嘿,户部尚书之位我给你留着,今年战后论功行赏……若有长安在手,天下雌伏也就在早晚之间了,如此功业,吾等又怎能让于他人?”

    就像是临战之时给将军们打气,李破觉着有必要给苏亶也鼓鼓劲。

    事实证明时下的人们还就吃这一套,馅饼不怕大,就怕看不见摸不着,苏亶只稍微想象了一下荣归故里,族人仰望的场景,或者是自己以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纪,便为户部尚书,超于父祖的尊荣,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什么是荣华富贵,这就是荣华富贵,李破做的是帝王梦,臣下们追求的则是开国之功,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大家都得披荆斩棘一路闯过去。

    不然的话,李破的脑袋不安稳,他们又何来的荣华富贵可期?

    “大王,今时不同往日,田耕之事已有章法可循,户籍也大致完备,只需按部就班,便误不了农时,如今民心归附,征发府兵也无不可,只是需要等春耕过后再说。”

    “臣所虑者,唯大王讨平李渊之时……关西豪族无数,人众数百万,又该如何应对呢?”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说的再是志气昂扬,也改变不了这一战胜败难定的事实。

    而诸侯们的碰撞,总会以无数的鲜血作为旁注。

    关西豪杰雄视天下的时候,没人敢轻试其锋,如今就算被绊住马蹄,摇摇欲坠,却也绝非易于。

    其实时至今日,也就是李渊一人率军进了关西腹地,并一举陷了西京长安,其他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的乱匪,天下乱了这么多年,也就再没谁能领兵肆虐于秦川之上了。

    这些已经很好的证明了关西人的战斗力,而现在,汉王显然是想和李渊在黄河沿岸进行一场大战……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苏亶心里沉甸甸的,脖子上就像被套了条绳索,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这是大战的前奏啊,和之前与李神通交战时极为相似,在汉王的话语中,苏亶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苏亶走的很慢,几个侍从聚了过来,簇拥在他身边,苏亶没怎么留意,满脑子都在想着事情。

    年前那一段户部已经弄的户部上下精疲力竭,这才稍稍喘了口气,身上就又压上了重担……看来,他需要亲自跟王庆谈一谈了。

    他还是没有死心,王庆这人之前就是总管府的大管家,称不得什么俊杰,可做事一向稳重踏实,和云内走出来的老人们相处的也不错,有这人在身边,无异于多了一条臂膀。

    他不知道汉王执意留王庆在身边,是不是为了制衡户部,可……事急从权,今年不好过,若能说动王庆到户部任职,将极大的减轻他身上的压力,所以他必须试一试。

    行走间,几个人从前面路上走来,看见他们,领头的两个人稍稍打量,立即闪在一旁,锤着胸膛施礼。

    苏亶抬起头瞅了瞅,领头的两个人他都认得,因为这两个人都曾在当年的总管府中任职,而且他们都是突厥人。

    一个出身突厥皇族,叫阿史那庆云,听说在北边装神弄鬼的,很是做出了些事情,回到晋阳不久,便又跟在元朗身边看管晋阳仓房去了。

    如今算是户部辖下官吏,却又隐隐自成一体,是户部需要极力笼络的人群之一。

    另外一个叫库车,和阿史那庆云一样,当初被带来晋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如今却已长成了一条彪形大汉,顶盔挂甲,满脸的横丝肉,看上去很凶的一个人。

    苏亶知道,这人现属左翊卫府辖下,官职不太清楚,却应该是张伦亲军中的将领,想到这里,苏亶心中不由一动,停下脚步。

    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近前说话。

    两个突厥青年稍稍对视,便行上前来,阿史那庆云笑着捶胸道:“下官见过苏侍郎。”

    不看长相,只听声音的话,已经不能分辨得出这是个突厥贵族了,这个家伙言谈举止皆已与晋阳官场中人无异。

    另外一个完全不同,捶胸有力,吼声如雷,“末将给苏司马见礼。”

    完全将阿史那庆云的声音盖了过去,让这个胸无大志,成天只想混日子的突厥贵族无奈的悄悄翻起了白眼。

    对于苏亶来说,还是苏司马这个称谓让他感觉亲切一些,笑着摆了摆手,“二位莫要拘礼……”

    先是跟阿史那庆云说了几句,顺便问候了元朗一声,才看向库车。

    这位穿戴倒还整齐,可气色绝对称不上有多好,脸上有些浮肿,还有些横七竖八的口子,眼睛中带着血丝,看上去很是吓人。

    这证实了苏亶的猜测,开口时便说道:“将军回来几天了?这天气,一路上可是辛苦。”

    库车没什么心眼,对这个裹的和粽子一样的苏司马也缺乏敬畏之情,只是在大军当中被同化的厉害,从当年那个热血倔强的突厥奴隶,变成了事事皆以军令,军规为准的军人。

    “没什么辛苦的,将军说了,没经历过风雪的汉子站不直……”

    他口中的将军定然是张伦了,其实和当年差不多,只是总将天神挂在嘴边的他,将天神换成了将军而已。

    可见张伦别的本事姑且不论,这笼络人心的本领却是不错的呢,要知道库车跟随在他身边,也只半载时间而已。

    说完库车咧开大嘴就乐。

    这么明显的讽刺让苏亶光火了一下,旁边的阿史那庆云则适时道:“苏侍郎公务繁忙,可有吩咐?若是无事,俺们就不耽搁您了。”

    苏亶笑笑,“不急,吾与张将军交厚,年关时却未能在一起痛饮一番,甚憾之,正巧碰见了你,过后来我这里一趟,我给张将军备了些礼物,烦你送回去可好?”

    “那苏司马可得快些,俺要随刘将军一道回去,明早就要启程……带的东西也不能多……”

    “可是右领军刘敬升刘将军?”

    库车是实心眼,连连点着头,态度也疲软了下来,显然听见对方和张伦交好这一句,让他觉得之前过于小瞧人了,能和将军交往的人物,是需要尊敬一下的。

    而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来龙去脉展现在了苏亶面前。

    等阿史那庆云拉着还想给苏亶送东西的库车离去,苏亶沉吟片刻,也率人径自去了,心情却更加沉重了几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大王正在仔细探查萧铣处的动静,只是不知西北的消息是谁送回来的,而不管怎么说,户部上下都闲不下来了。

    另外一边,两个突厥人也在嘀嘀咕咕。

    “那是苏亶苏元宰,不是钵图那样的废物,行走在草原上的人们都知道,呲开獠牙的野兽并不可怕,只有那些伏在草丛中的家伙才最危险,你这么跟他说话,还想不想活了?”

    “天神在上,俺也没说什么嘛……”

    “还没说什么……那人怕冷,你就说人家站不稳当……再要待上一会,你是不是连张将军吃什么,穿什么,派人做了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了?”

    两个人在一起,一如既往,都是阿史那庆云做主,库车就算反驳两句,也必定被结结实实的镇压下来。

    而在晋阳待的越久,阿史那庆云越是知晓厉害,一些拿不动刀枪,看上去一阵风来了就能吹走的人,也变得可怕了起来。

    其中尤以苏亶为最,因为这人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晋阳看管仓房的官吏们已经被这位苏侍郎整治了一遍又一遍。

    连元朗谈起这位苏侍郎来,都满心忌惮,只是嘴上不服输,每次准要骂上一句,武功苏氏没一个好东西云云,何况是他们这些外来人了。

    阿史那庆云很想给库车的脑子里印上一个完整的英雄谱,以免这人不经意的就将自己的脑袋弄没了。

    可惜的是,库车在晋阳呆的时间太短,又要回去弘农了,弘农是什么地方,阿史那庆云也不知道,他只晓得,库车这个蠢货肯定没他活的长久……

    不久之后,两人分开,库车去寻刘敬升报备,阿史那庆云则去汉王府内宅拜见元朗,因为元朗的婆娘,阿史那云真回来了,正随元朗在汉王府内宅小住。

    进了汉王府内宅,阿史那小心翼翼,目不斜视,两个随从战战兢兢的跟着他,恨不能将脑袋夹进裤裆里。

    可不经意间,麻烦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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