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行不由笑了,倒是没接她这话。反问了一句:“听说你在外置办了田产?”



    王姝一僵,看向他。



    萧衍行似笑非笑的,反而不继续说了,他的目光落到西瓜子旁边的袋子。



    旁边是一袋麦种。



    如今西北边儿的吃食,以面食为主。麦是主要的粮食作物。萧衍行对麦种很熟悉,王姝这个袋子里的麦种明显要比普通麦种大上一倍,看起来颗粒也更饱满,色泽也偏亮。



    “这个是什么?”



    “麦种。我在闺中时,喜欢捣鼓田地里的事儿。家父对我十分溺爱,时常纵着。便花了些时日捣鼓这些。”



    王姝眼睛咕噜噜转,忽地凑近了道:“爷,种寒瓜一般在开春后的四月份,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还有半个月。那个,爷,我明儿可否出府一趟……”



    因着不怎么用香,王姝身上的气息十分清爽。这般冷不丁的凑近了,倒也没那么叫人厌烦。



    萧衍行的目光又落到了麦种上,抬眸对上王姝满是恳求的眼睛,难得的没有生出反感来。许是王姝对他没有丝毫肉.体上的企图,眼神也不存在半分勾引。



    只不过一个思量,他便答应了。



    王姝的一双眼睛瞬间就弯成了月牙,高兴得大方给出承诺,将来种出来的瓜可以分他三分之一。



    萧衍行被她逗笑了。想着她捣鼓出来的那些吃食,便也很不客气地表示收下了。



    虽说萧衍行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排斥王姝的靠近,却依旧突破不了与女子亲密接触的障碍。当日夜里,他尝试地握了握王姝的手腕,还是放弃了。



    又喝了一盏茶,他还是站起了身:“夜深了,你歇息吧。”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走了,王姝心里没太大负担。欢欢喜喜地叫人传水。且不说芍药铃兰看到整整齐齐的床榻有多失望,没想到主子爷来了一趟没留宿就走。就说王姝沐浴更衣后,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才将将辰时,王姝已经收拾妥当。



    马车早已等在门口,她带上种子,就带着芍药铃兰往北郊山脚下的良田去。不过这回出门除了府上给安排了护卫以外,还多了两个据说种田是一把好手的老佃户。



    不必说,这是谁的安排,王姝心里有数。



    一行人出发去城北。



    芍药将她昨儿收拾出来的衣裳等物件儿送去新宅子。她则带着护卫和老农去到山脚下的农田,此时天光大亮。



    王姝的几亩田,这几日出不了府,却已经花了钱找人翻过了。



    土壤翻松了,也早早润过田。王姝捻了捻土壤,看湿度是够了的。这块田是偏沙土一些。只要小水勤浇,种西瓜是完全足够了的。



    如今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给她育秧。只能选择直接栽种。西瓜跟一些必须育秧的农作物还不一样。无论育苗还是直接栽种,都是可取的。只需考虑好发芽率,每穴四五粒便可。省去了育秧移植的过程,也避免了移植过程中对秧苗根系的损伤。



    早早做过准备,这会儿只需要种就够了。



    王姝以往也是跟佃户一起亲自种植的。今儿府上那位爷特意给安排了经验丰富的老农,王姝只管做个示范,后面由他们种便好。



    老农做事十分麻溜,不大的一亩田,很快就种完了。



    全部弄完这边,肥田那边还撒麦种。这些麦种已经提前泡过水,润田也早就润过了。突然干湿度是刚刚好的。王姝命人在整好的地中按照每行间隔三十厘米的距离起一条小沟,将种子均匀的撒在沟中,用土掩种即可。也可散播,将种植均匀的撒满田间然后掩种。



    如何种麦子,老农们自不需王姝去教。



    本就不是为了收成,王姝种的也不多。统共两亩田,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不到一个时辰就弄完了。



    看时辰还早,后头的事情交给两个老农。王姝则吩咐马车往城内赶。



    田地里的事情安排好,王姝才分出心思去找王家人。



    王家在临安县也是有产业的,只不过不多,统共就两家铺子。



    铺子如今是谁在管,王姝还没时间去查。



    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些小掌柜是不认得她的。每年去王家汇报的掌柜,都是一个地方管着四五家铺子的大掌柜。临安县内唯一可能还认得王姝的,只有王家镖局的林师傅。不久前他才去过王家,当时是王姝和王玄之在的。



    不过王家镖局有很多押镖的生意,镖队的镖师们常年在外奔波,几乎是不着家的。这时候,也不晓得林师傅在不在镖队里。



    先过去碰碰运气吧。



    马车还没赶到王家镖局,就在街道口转弯的巷子里碰上了一群人闹事。其实也不能说闹事,而是一个人在殴打一群人。人群中,打人那人还十分眼熟。生得人高马大,长着一张胡人特征明显的面孔。面皮上还留着一道明显的刀疤,瞧着十分凶悍。



    只一眼,王姝就认出来,这不是她买了放在王玄之身边的那个混血护卫吗?怎地当街打人?



    第十七章



    混血护卫名唤托合提,是护卫两兄弟中的兄长。今儿当街揍人并非是偶然,而是他专门打听了这些人今日会经过此处,堵在巷子口,特意要给他们一顿教训的。



    挨揍的这些人都是临安书院的学生。



    王姝一听全都是临安书院的学生,立即就猜到了缘由。



    托合提这做事方式,深得王姝的心。王姝倒是有兴趣夸赞一句托合提武力不错。一人就能将五六个人打得求爷爷告奶奶,不枉他一顿饭五六个馒头的饭量。



    “说说吧,为何要针对王玄之。谁动的手?”霸.凌这种东西,可不是大人口中的小孩儿争端而已。欺凌就是欺凌,从不会因为欺凌者年纪偏小就不用付出代价。



    王姝不是和事佬,现在也不是法治社会。



    两个护卫一前一后地将五六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堵在巷子中。托合提手里还捏着婴儿臂粗的棍子,凶神恶煞地杵在一边。几个少年推推搡搡的,将其中一个个头儿较高的人给推了出来。



    那少年被推到最前面时,脸色白了一瞬。



    此时他们也知道,眼前之人是王玄之的姐姐。先前动手的时候胆大的很,被人亲姐姐堵在巷子里才终于晓得怕了。



    那人嗫嗫嚅嚅的,往后看其他人,其他人都躲躲闪闪的,显然都不敢承认是自己。



    他们不说,托合提抬手就一棍子敲在了为首的人腿上。那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见托合提高举棍子又要打下来,方才哭哭啼啼地说出来。



    原来,一开始他们盯上王玄之,单纯是因为王玄之吃穿用度十分阔绰,想讹点儿钱财花花。



    这些人虽是临安县城城里人,读得起书,家境却不一定都好。除了为首的少年家中开了粮店,其他几个都是住在城北的贫困巷。一家老小紧紧巴巴地供着一个读书人,根本没多余的钱财花销。见王玄之年纪小,身边又没有书童下人伺候,才起了心思。



    但彼时要钱归要钱,是不敢动手打人的。



    直到前段时日,院长明里暗里地斥责王玄之,毫不避讳对他的厌恶。他们为了讨好院长才决定给王玄之一点教训的。



    王姝听到这,眉头整个皱起来:“你的意思,是院长暗示你们欺辱王玄之的?”



    为首少年脸一僵,立马解释道:“院长虽未明说,但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为何王玄之一身伤告到他跟前,他却置之不理?”



    “对啊对啊,”立即有人应和,“他不仅不管,还斥责王玄之不懂友睦同窗,这就是默许我们动手。”



    他们这么一说,其他人跟着连连点头。



    王姝的眉心拧得打结,不敢相信还有师长的默许。一个书院的院长,作何要如此针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不合常理。



    但看这些人的神情不似作假,王姝不由想起王玄之问她他是否蠢笨如猪之事。



    她是知晓古时候的教书先生脾气大,在某些小地方体罚教学也是存在的。她不觉得一个先生会因为学生不够聪慧,就暗示别的学子去欺辱。



    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托合提。



    托合提才去到王玄之身边没多久,许多事情也没弄清楚。但书院老师不喜王玄之,时常当众斥责,寻了机会便罚,他还是知道的。



    见王姝看过来,他点了点头:“见过几次,哥儿被罚在外头站着,被人拿棍子打小腿。”



    一股恶火瞬间从心底冲上了脑袋。这都是什么破书院?这特么是教书育人,还是仗势欺人?还棍子打小腿?谁给他的权利!



    王姝的脸霎时间冷下来,问道:“他们动了几次手?”



    托合提不是很清楚以前,他就撞见过三次。不过是先生说要罚,他们作为下人,没法拦。



    至于这些人,如今只动过一次。且被他发现以后就制止了。



    托合提深知端人饭碗帮人做事的道理。也清楚制止不管用,必须得把人给打服了,叫他们知晓厉害才不敢再犯。蹲了几日点儿,他抓到了机会就将这些人揍了一顿。



    “主子,这些人如今该怎么处置?”托合提一双眼睛似狼一般,“送官?还是卸了胳膊?”



    他话音一落,几个少年瞬间鹌鹑似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时代可没有青少年保护法,学生霸.凌在后世都没一个精准的法律制裁,何况是如今。王姝清楚送官解决不了问题,托合提以暴制暴的方式才最管用。



    “不急,”王姝虽说不爱打打杀杀,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先卸了胳膊,再押去书院。”



    原本是要去王家镖局找林镖头的,王姝改了主意去临安书院。



    到了书院门口,大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着。只留了个右侧的小门。那儿的门房依旧死死把着门,不叫王姝的马车进去。



    不过王姝上回好说话,这回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不让进,她就硬闯。



    萧家给的这俩护卫是真能打,一人能将看门的踹飞老远。加上托合提也不是好惹的,下手毫不客气。不消多少功夫,王姝就带着一群人进了书院。



    书院的管事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身后浩浩汤汤的跟着一群人。



    临安书院自打创建以来,颇受推崇。从来没人敢带人打上门。似王姝这般不尊师重教的是少数,书院没配备专门的护院。管事带来的人多,都是良莠不齐的普通人。这一看王姝身后人高马大还配了刀的护卫,顿时就给吓住了。



    面面相窥,心里都没什么底。



    管事见状,顿时歇了硬碰硬的心思。他上前拘了一礼,询问王姝是谁,来此所为何事。



    “我家主子姓王,乃清河王家人。幼弟王玄之,如今在贵书院就读。”



    王姝被护卫簇拥在中央,话是护卫代为回答的。护卫也不跟这管事绕弯子,冷声喝道,“近来哥儿身上隔三差五遍布伤痕,且时常不得归家。主子忧心幼弟在书院受到欺凌,夜不能寐。不得已必须亲自来问询一二。不知贵书院为何百般阻拦?”



    这管事姓江。是个乡绅。虽说临安书院的院长另有其人,他却是实实在在为书院建成出过银子的。平日里管着书院里的杂事,对学子们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一听这事儿,扭头看向身后。



    他身后,不少听见动静过来瞧热闹的学子。



    临安书院不大,一共才甲乙丙丁戊五个班。统共才不到百人。学子彼此之间不敢说都认识,但肯定都打过照面。尤其王玄之年岁最小,又是清河王家人,自然都认得。



    江管事眼神扫过来,有不少人就低下了头。显然,王玄之在书院被人欺辱这事儿不是秘密。



    江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书院决计不能承认。王家的子嗣都能在书院守欺辱,这事儿若传出去,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届时县城还有谁家愿意将孩子送来临安书院?



    面色变了几变,江管事脸上立即就带了丝笑:“王姑娘,这里怕是有误会。我临安书院素来纪律严明,因材施教,最是注重学生的德行。必然不可能会有伤人之事发生。令弟身上的伤势怕是另有原因。若是王姑娘不介意,不若借一步说话?”



    王姝也没搭理他,只看了一眼托合提。



    托合提将那鼻青脸肿的六个人一人一脚踹出来,几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书院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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