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摆在院子里的氮肥已经不是一两缸,毕竟那么多的秧苗,估计得需要很大一片试验田。天气热以后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味道,就觉得十分抱歉。感觉身后刘氏的眼神得像一把刀。要把她划了稀巴烂。没办法,可氮肥她没办法弄进屋子,只能放在院子里。



    虽然已经放在了下风口,但一揭开了盖子,确实味道不好闻。



    刘氏为了这事儿也跟袁嬷嬷说过了几回。可袁嬷嬷也只能做一些语言上的安抚,却不能做主把王姝的肥料扔掉。



    王姝自己也不可能扔,她花了挺多功夫去弄这个。



    此时只能尽力忽视刘氏憎恶的眼神,不与她起冲突。王姝先一步进了思仪院。



    大中午的,思仪院的这位又闲来无事找茬。这位就是这样,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找她们发作一回。虽不至于动辄打骂,却也软刀子磨人,就挺闹心的。



    思仪院里凉风徐徐,四下里寂静无声。



    天热以后,做什么事都叫人提不起劲,连院子里都草木都有些蔫巴巴的。甚至大声说话时,都会有种耳鸣的错觉。



    王姝跟着丫鬟进了花厅,里头温氏和郑氏早就在等了。



    郑氏一身半旧的衣裙,坐在花厅最右侧的椅子上。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



    她的身边,温氏穿得就十分的鲜亮。



    一身簇新的衣裙,首饰也是最时兴的。鬓角戴了手指头大小的东珠朱钗,将一张脸衬得十分富贵。她瞥了一眼后头进来的王姝和刘氏,神情不大好看。



    王姝愣了下,落后她两步的刘氏几步上前。



    撞了王姝的胳膊一下,率先迈了进来。



    王姝也无所谓,干脆让她先过去,最后慢吞吞的走到末尾的位置坐下来。



    这个花厅她们也算来过不少次,都很熟了。每回思仪院这位要闹幺蛾子,就将她们叫到此处。王姝走了一路有点热,听着温氏跟郑氏嘀嘀咕咕的说小话,委实有些躁。



    “这回又是什么事儿?”温氏拿手作擅自扇了扇。



    刘氏翻了对白眼儿:“还能什么事儿?凉州那边来人了呗。”



    “来人?谁啊?”郑氏算是几个人中除了王姝以外,消息最不灵通的一个。



    说来,四个人被送到萧宅做妾,都各有缘由。



    郑氏当初来的最不情愿,因着家贫算是半卖进来的。如今她却是最喜欢萧宅后院的人。只因郑家人多,吃饭的嘴也多。日子最是困苦不过。她进了萧家不仅有吃有喝,还能穿金戴银。寻常起居也有下人伺候,比在家给一家人洗刷做饭不知要强多少。



    郑氏吃着往日从没机会吃的点心,心里倒是十分感念起阿奶给她的这门好亲事。



    “还能谁?”刘氏最瞧不上郑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居然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笨样子,“京城送给主子爷的四个美人。要来分爷四个妾的位置的。”



    “啊?”郑氏懵懂的很,不是很明白,妾不就是妾么?怎地这位置还需要分?



    刘氏不想搭理她了,蠢货就是蠢货,说多了也白搭。



    她不说话了,郑氏就更懵了。左看看温氏,右看看刘氏,两人都不想说话,她于是将目光投向了脑袋一点一点犯困的王姝。



    穿堂的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抚平了王姝心里的一点焦躁。



    林氏是个会享受的,受不得夏日蝉鸣,命人一早将院子里的知了都抓了干净。安静的氛围加上这个凉风,真的吹得人昏昏欲睡。



    王姝被芍药提醒了一下,抬头看向她,摇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郑氏‘哦’了一声,也不搭理王姝了。



    反倒是温氏看着这呆头鹅似的两个人,心里一股火窜上来。



    温氏是自打进了府,就被思仪院给发配荒院了的。



    原本她被安排跟郑氏一道住绣心阁。因为家世碍了林氏的眼,去了最北边儿的院子。离外院最远,消息闭塞。若有什么事要出去,也得比别人夺走一炷香的路。她都住的这般远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两个住着最好的位置,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忍住脾气,白眼一翻,将自己知道的事儿给一股脑说出来。



    “……这回听说是真有人来,思仪院这位才把咱叫过来,商量应对。”



    温氏对林氏怨气颇深,冷笑道,“咱们不过不受宠的小妾室,又如何能应对这等事儿?找咱们来也都是白搭,别指望咱当给她当枪使。她若看不惯,只管把人都赶出府去啊!”



    郑氏冷不丁听到她这番话,倒是不晓得该怎么接。



    她虽说不似刘氏温氏她们知道的多,却也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这思仪院如何轻视她们。在这萧家,明摆着林氏身份不一般,林氏的脾气大她们就只能受着:“你少说一句,声音小点儿。可别叫外头人听见了!”



    “听见便听见了,我还怕她不成?”她不管林氏是什么来头,她只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林氏给唬了。



    若非初来乍到没反应过来,她哪里会去住北苑。



    想她温家在临安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就算不及清河王家家业大,但也是跺一跺脚,临安县抖三抖的。不敢说是地头蛇,但也差不离。尤其是这一年王家的主事人一年前没了。家中子嗣又单薄,继承人尚且年幼,后继无力。这一年温家迎头赶上,俨然是西北第一家的架势。



    她背靠着温家,底气足,怕她林氏一个外来的侧室?



    温氏在萧家后宅这一个多月,也算摸清楚了情况。知晓她嫁的这个主子爷根本就不在意后宅女子。她们在这里斗红了眼,折腾出个花儿来,那也都是闹给瞎子看。



    左右都是摆设,这林氏也不是大妇。侧室侧室,说白了也是妾,凭什么那般折腾她们?



    郑氏不敢再接她的话,连忙闭了嘴。



    温氏憋了一肚子怨恨无处发泄,越发的难受。想着自个儿当初被当个傻子忽悠,如今想搬回绣心阁,袁嬷嬷也不允许,心里就更难受了。



    灌了两盏茶下肚,温氏于是将眼睛瞄向了对面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王姝。



    王姝是正经的清河王家嫡女。跟她的情况不同。她虽说也是嫡女,却爹不疼娘不爱的。家中姊妹众多,占了长相乖巧的便宜被袁嬷嬷选中,不然这门婚事还轮不到她。



    说起来,温氏是知晓一点主子爷身份的内情。



    战场上每年需要很多的马匹,光官营马坊供是不够的。西北要塞兵力紧张,更不能少马,自然就需要跟当地的大马商合作。温家作为临安县最大的马商,跟西北驻地的韩家有过不少往来。温家也是借着韩家这条线,跟萧家搭上的。



    当初袁嬷嬷为主子爷选妾室,她是头一个被定下来的人。



    温氏抱了多大的期望来这里,期盼着借此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至今主子爷长得什么样儿都没瞧见过,王姝这草包都撞见过主子爷好几回了!凭什么!



    王姝在院子里撞见过萧衍行这事儿,过了这些日子,终于被人觉察了。



    都不是傻子,每日里没别的事儿可做,就盯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一点小事儿都能被盘出包浆来。她们不仅知晓王姝撞见过主子爷,还知晓因为她打扮的质朴而没被主子爷驱赶,叫过去说了两句话。



    这也是刘氏近来没事打扮得跟村口二花似的,老去大园子葬花的原因。



    她自打那回招幸被赶出去,就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翻来覆去地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惹得主子爷那般不喜她。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



    后来她才把事情联想到王姝的身上,慢慢地嚼出味儿来。



    清辉苑也就两个小君,除了她就是王姝。她没在大园子那边撞见过主子爷,那撞见主子爷的人必定就是王姝。王姝引得主子爷的兴趣,才有了她后头冒领被招幸这事儿。



    她捋清楚了这个事儿,她观察了一段时日王姝的言行举止,才慢慢品出了原因。



    ——主子爷喜欢质朴的女子。



    最好是出淤泥而不染,喜欢种花养草、性情单纯的女子。



    她默默地学了王姝的打扮,也偷摸地学着她的喜好去大园子里侍弄花草。



    不过刘氏到底没办法真的放得下身段去挖土掘土,最多就做个样子。在侍弄花草的基础上增加一点诗意。例如葬花,例如葬花的时候再吟个诗作个对。好显出她饱读诗书,家教严谨来。



    只不过她的运气似乎不好,一次都没撞见过主子爷。



    王姝不晓得她们的诸多心思,坐久了屁股发麻,眼皮越来越沉。是真的困。



    院子外头晒得厉害,照着地面的青石板,亮得刺眼。回廊下头的小丫鬟跟打蔫儿的花似的,耷拉着脑袋。王姝瞥了一眼,心想那林氏再不出来,她就要回去歇晌了。



    终于,就在王姝第三次按捺住困意,林氏的大丫鬟绿柳姗姗来迟。



    林氏歇晌醒了,正在正午那边梳洗。



    “小君们可是久等了?”绿柳噙着笑脸儿,手一抬,捧着糕点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主子昨日夜里没歇好,今儿中午难免就睡得沉了些。这是京城那边最时兴的点心,外头厨子等闲不会做的。只有主子身边的人会做。小君们不如尝尝看?”



    等了快一个时辰,就得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温氏心里本就有火气,顿时就有些要炸。



    她杯盏啪地一声放桌子上站起来。也正是那么巧,外头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凑到绿柳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绿柳脸色一变,话都来不及跟温氏说,扭头就疾步走了。



    温氏这火气发到一半,憋了个不上不下。这个林氏当真是没将她们放眼里,呼来喝去的。几人面上又青又紫的,着实气得不轻。



    “怂!”温氏一根手指指着王姝骂道,“被人骑到脸上来了,你怎地就一点火气都没有?”



    为何指着王姝的鼻子说,自然是几个人里王姝的身份与她最近。刘氏是官家女,虽说只是个庶女,那也高人一等。郑氏的身份最低,不配与她相提并论。王姝跟她一样是巨贾的原配嫡女,怎么说都是泡在富贵窝里养大的人。这人怎么跟个包子似的?



    王姝被人指着鼻子质问也没什么感觉。经过毛氏的洗礼,她如今的心态平和得过分。这林氏耍个威风,顶多就是叫人等着罢了。等这一会儿又不碍事。



    “要什么火气?”



    “她就这样行事,往后还不将你我当奴婢磋磨?你怎地一点傲气都没有?”



    王姝看了她一眼,想说都已经沦落到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争得跟斗鸡似的了,还要什么傲气?不过这话她到底没说,太侮辱人,只淡淡地吐出一句:“别吵了。怕是那四个美人到了。”



    坐着的刘氏眉眼一正,抬眸看向了王姝。



    王姝只是抬眸看向外头。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个小丫鬟快步过来递话。让她们进去说话。



    几个人瞬间噤了声,刘氏温氏都低下了头。方才还脾气大的人,这会儿收的干干净净。王姝看她们这变脸的速度,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在后宅活下来的女人,各个有一把本事在身上。



    思仪院正房在南侧,从花厅过去就几步路。



    几个人进去,那四个美人已经在了。



    袅袅婷婷的立在堂屋,燕环肥瘦,或妩媚或娇俏,各有千秋。



    王姝温氏等人进了屋,林氏为了彰显亲近之意,还特意给几个老人赐了座。王姝照例走到最边缘的位置坐下来,温氏她们则挑挑拣拣的骄矜坐下来。



    这里还没有她们说话的地儿,林氏将她们叫过来,只是叫她们亲眼看看京城来的美人儿罢了。



    美人儿不愧是京城宫里出来的人,五官不一定比她们精致,站姿和身段却十分抢眼。四个人里有两个是出自储秀宫,是正经的秀女。另外两个出自司衣司,宫女子出身。此时哪怕只是安静的站着,被几双眼睛盯着,面上也丝毫不乱。



    一颦一笑都是风雅,一举一动也十分的落落大方。



    林氏目光一一在几人脸上身上扫视一遍,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四个美人显然很识时务,约莫知晓林氏的出身和脾性,一个个姿态都很谦卑。具都一一上前见过礼,表示听从林氏的训诫。



    林氏原本还对新人的到来心烦气躁,见她们姿态放得够低,心里好受了些。



    不冷不热的问了话,四人都老实的给了回复:“以嬷嬷的意思,我等如何安置,全依您的意思来。”



    这桩事上,袁嬷嬷算给足了林氏面子,都不掺和的。



    而袁嬷嬷的态度就是主子爷的态度,主子爷都顺了林氏的意,林氏这憋了好些日子的火气就像被浇了一阵及时雨,灭的连烟儿都不剩。



    既然主子爷都默许了,那林氏也不能做的太过。



    萧家的后宅院落也不是很多,东南西北也就五个院子。其中最大的院子,思仪院她占了,一个空置的大院子是不能动的。清辉苑里住着两个人,倒是北苑还空着屋子……她目光在屋里的四个老人身上转悠了片刻,心里就有了计较。



    王姝这段时日总是撞见主子爷这事儿不是秘密,林氏虽说不觉得王姝能有什么作为,却还是觉得这份特殊的运气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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