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洋洋:“您过奖了。”



    “对了你们家是上面那个坟吗?”谢阿姨问。



    郎洋洋抬头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二姑妈回答是的,再往上就只有一处坟墓了,就是郎洋洋爷爷奶奶的。



    在谢阿姨要开口在说话的时候郎洋洋先说话了:“那姑妈阿姨你们闲聊,我先上去收拾一下,把野草清一清。”



    说完也没有等她们同意,就转身往上走。



    二姑妈在后面说:“你知道在哪里吗?”



    郎洋洋回:“知道!”



    刚刚说了,上面就只有自家的坟墓了,找找总会找到。实在不习惯和长辈聊天亲近,尤其对方还是庄硕的妈妈。



    有种用只写了标题的PPT和领导汇报的感觉。



    谢阿姨很和蔼,也开朗健谈,对自己都是欣赏和夸奖,这些郎洋洋也看得出来。



    只是……



    只是担心这没有一撇的事情,现在就接触对方家长,有点太over了。



    也担心自己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别等以后发现了心里有落差,双方都不好受。



    这是郎洋洋一贯的处事方法。



    郎洋洋知道自己内心的焦虑和缺陷,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挣扎摸索才微微找到一点方向。



    他就像一个初学冲浪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上真的浪了,踩着帆板摇摇晃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进浪里。



    看郎洋洋拎着一大堆东西沿着小山路往上走,谢阿姨笑眯眯道:“这孩子,长得好有礼貌,笑呵呵的也很开朗呢!不像我家那个,黑脸关公,有时候都想干脆给他关庙里去算了。”



    “哈哈哈。”二姑妈附和着笑一下。



    随即是片刻的沉默,她轻声开口:“你不知道他,这孩子过得很苦。”



    “啊?”谢阿姨转头看二姑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二姑妈故作轻松笑笑,想着如果两个孩子在接触,彼此又都有感觉,两家接触接触了解一下不是坏事。



    她说:“其实家里亲戚周围邻居都知道,洋洋是生下来就没有爸妈,跟着爷爷奶奶住。”



    谢阿姨啊地一声,小心翼翼问:“怎么……”



    “不是死了。”二姑妈说着,两人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洋洋爸爸,也就是我弟。他和女朋友有洋洋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两个小孩子,稀里糊涂怀了孕,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孕期就吵架不合,洋洋出生才十二天,妈妈就走了,我爸妈把我弟弟骂了一顿让他去找女朋友道歉,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跟家里断了联系。”



    越听谢阿姨的眉头皱得越紧,心疼得紧。



    二姑妈继续说:“他就见过他爸一次,小学五年级,他爸突然回来,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左右,对洋洋还挺好的,洋洋特别开心。可是没几天,他爸就骗到了爷爷的钱要跑,那天只有洋洋和他在家,洋洋不让他走,他爸一脚把他踢到门上,头都破了,门也坏了。”



    说完二姑妈转头看谢阿姨,苦笑着说:“这就是洋洋最后一次见爸爸了,第二年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洋洋跟我住了半年,后来初中高中都是住校,大学和工作都在上海,十几年都飘在外面。他心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刚回来的时候,跟我都不说几句话,心脏冻成了冰块,得慢慢暖和,一下子太猛了,他也害怕。”



    谢阿姨点点头。



    “啧!真是该死啊!”谢阿姨突然愤怒。



    二姑妈看她,谢阿姨愤愤开口:“他爸怎么这样!乱生孩子的人就该下地狱!骗爸妈的钱还打孩子,他……”



    碍于不能说脏话,谢阿姨的输出卡壳。



    二姑妈:“我们也骂,谁都骂,洋洋妈妈也命苦,年纪轻轻碰见了这种男人。最可怜的还是洋洋。”



    谢阿姨伸手拉过二姑妈的手:“妹妹,这是个好孩子,他过得这么苦,还能长成这么好的大人,你瞧瞧这多少小孩能有洋洋这么有出息?至少现在日子是好的,以后也会更好,你说是不是?”



    她安慰了几句,但是看二姑妈并没有心情变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总是要往前看的,前面都是好日子,要是两个孩子真的有以后,庄硕虽然是个憨的笨的,但肯定护着他心疼他。”



    二姑妈终于笑出来:“这话说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都还有事情,就约了改天再聊,二姑妈拎起自己的东西也往上走了。



    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都说郎洋洋现在过的好,她却总能看到他眼里的焦虑。



    又想着,庄硕这一家子家庭美满和和美美,家族人多热闹,爸妈也都是开朗乐观的人,也许这样的环境能让洋洋开心一点呢?



    爬到半坡,转头看下面的时候,她家已经在收东西了,谢姐姐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郎洋洋是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墓,但是刚刚在周围转了又转,耽误了好多时间,二姑妈过来的时候,他才拿出镰刀准备割。



    “洋洋,你会做这个吗?让我来吧。”二姑妈踩着草走过来。



    郎洋洋:“应该可以的。”



    他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市里面生活了,没有做过农活,用镰刀也用得不熟练。



    二姑妈在一旁扯了一把草当小扫把,轻轻扫着墓碑和墓碑面前放祭品的地方。



    每年就来这么一次。



    摆弄了一会儿,郎洋洋才掌握一点镰刀的诀窍,觉得热,就干脆脱了外套弯腰加快进度。



    清扫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弄出一片可以摆放东西的地方了。



    爷爷奶奶的坟墓并排在一起,老人是前后三个月内走的,而坟墓的地址他们早就选好了。



    郎洋洋拿了湿纸巾擦墓碑上的照片。



    “洋洋还记得爷爷奶奶的样子吗?”二姑妈一边点香一边问。



    “记得,那时候我也不小了。”



    二姑妈手中摇晃,晃灭香上的火焰,“我都有点记不清了,年纪大了总忘事,得时不时拿出相册来看看。”



    两人闲聊着摆好东西,点上香火,烧纸之后坐在坟前吃点东西。



    别人家清明节上山扫墓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们俩在这寂寞的山林里,喝口水都有回声,冷清得很。



    一个小时后,准备收拾走人,二姑妈叫郎洋洋再把杂草修理一下,修漂亮些。



    郎洋洋说好,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还觉得有点头痛。



    这时候听到有人喊“洋洋”。



    郎洋洋往下面看,是庄硕的妈妈在喊他,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庄硕。



    他怎么来了?



    刚刚听二姑妈说,庄硕是去爸爸老家那边祭祖的。



    郎洋洋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下面谢阿姨跟庄硕说了两句,庄硕就走了上来。



    刚刚自己提着东西往上走的时候觉得挺费劲,不认路又走得慢,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庄硕花了三分钟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洋洋、阿姨好。”庄硕大概也是害羞的,毕竟对他来说二姑妈就是郎洋洋的家长。



    郎洋洋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接着下面的谢阿姨又喊,让二姑妈下去聊聊天。



    很明显,她们是想让郎洋洋和庄硕单独相处一下。



    看姑妈先下去了,庄硕这才说:“我帮你收拾一下。”



    他自己带了一把镰刀过来,没等郎洋洋说话就弯腰猛干,他常年就跟土地打交道,做这些事情都很顺手。



    每年家里也都回乡下祭祖,坟墓该怎么打理他是清楚的。



    郎洋洋就收拾刚刚摆出来的贡品,这些都要带回家去。



    就十分钟,郎洋洋收拾完贡品,正捡垃圾的时候庄硕就顶着满头大汗过来说:“都弄好了,你看看,山神那里有颗灌木,看着长了很多年了,我没砍,就修理一下。”



    “谢谢。”郎洋洋说。



    看到庄硕一头汗,转身去找湿纸巾给他擦汗。



    “谢谢。”



    庄硕今天就穿了个长袖T恤,卡其色的工装裤和靴子,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刘海时不时垂下来挡住眼睛,然后又被他用手一把撸上去。



    郎洋洋穿上自己的外套,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在走之前他转头看爷爷奶奶的墓碑。



    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跪下来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起身下山,庄硕包揽了三分之二的东西,稳稳当当拎着走在前面踩路。



    “你怎么过来了?”郎洋洋问。



    庄硕转头看他,“过来接我妈。”



    郎洋洋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脸颊红扑扑的急促喘气,连眼神都有点朦胧。



    换做别人可能会想这小子搞这么魅惑干什么。



    庄硕却一眼看出来:“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13章



    “嗯?是吗?”郎洋洋腾出一只手来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感觉出什么不一样来,“应该不是。”



    庄硕:“你额头都是汗,脸也红红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人发烧的时候会看起来有点朦胧,就是那种眼睛布满水波、骨头也软了的朦胧感。



    说不清楚,又着急,庄硕想上前来试一下温度。



    郎洋洋忙说:“应该是热的,没事。”



    他拒绝的不明显,庄硕险些没看出来,但是脑子里晃过方才妈妈说的那些话。



    “他小时候过得苦,多年自己漂泊在外,独惯了,太着急了会害怕。”



    “好,那过一会儿再瞧,有没有头晕无力?”庄硕说。



    郎洋洋:“好像是有一点,但是没关系的,走吧,先下去。”



    郎洋洋和二姑妈还要去太公太奶奶的坟前祭拜,庄硕和谢阿姨也要再去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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