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月问:“有没有什么你追着我跑的往事?”



    司危道:“没有。”



    凤怀月扯住他的头发,命令:“没有你也捏造一个,反正我今晚就是要听!”



    果真刁蛮得很。



    彭循与宋问找了一晚上,人没找到,倒是发现船少了一艘。船主惊道:“这……我停得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



    “或许她在被制成干尸之前,是个善于此道的飞贼呢。”彭循丢下手里的断绳,“丢失的这艘船上,装的是什么货?”



    “那不是货船,上头只载有一些生活用品,不值几个钱。”船主道。



    损失虽然不大,但很快旁边就有人插话:“可是她驾着船这么乱跑,很容易闯进无足鸟的圈子里。”



    彭循当机立断,我去追。



    船主拦住他:“别追了,追不到的,那船上虽然没有值钱货,但是却有许多风雷符,倘若都被她用了,那船现在早已不知道漂向了何处去。”



    杜五月自掏腰包赔了船主的损失,她眼下也是实在没空再去追红翡,船队的数量迟迟凑不齐,但再等下去,货与人又熬不起,只能另外想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这天午后,她找到余回——至于为什么要找余回,那自然是因为他看起来最为稳妥可靠,不像另外四个,臭着脸的臭着脸,毛毛躁躁的毛毛躁躁,还有两个,一个成天吟诗弹琴,另一个则是见到沙滩上的水坑都要跑过去跳两下玩。



    余回问:“杜老板娘找我有事?”



    凤怀月在帐篷外“刷”地跑过去,领着一群小孩抓螃蟹。



    杜五月:“……”



    “这里!”凤怀月排兵布阵,“你,补位!”



    小胖男孩速速赶到据点。



    “一,二,三!”随着凤怀月一声令下,金色结界如网从天而降。



    杜五月惊得站了起来。



    凤怀月却已经带着小孩们,轰轰跑去了另一头。



    余回解释:“他就是喜欢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见笑了。”



    杜五月道:“周氏船主说阁下一行人修为高深,原来不假。”



    “也不算高深,不过他手头确实有些高阶法器,可以唬一唬人。”余回主动道,“若杜老板娘想借来唬那些无足鸟,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阴海都悬赏榜第一名:瞻明仙主。



    司危:勉强满意。



    第69章



    杜五月来找余回,原本也是为了无足鸟一事,她道:“商船要是再凑不够数量,就只有以幻术制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这法子我之前虽也用过,但眼下无足鸟与海妖狼狈为奸,恐难再蒙混过关。不知徐老板方才所言的高阶法器,具体是何物?”



    “一时片刻说不清楚。”余回道,“这样,杜老板娘还是随我出去一趟,亲眼看过便知。”



    两人离开帐篷,顺着沙滩上跑出来的脚印一路寻去,不多时便听到了欢呼喝彩声。巨浪似白虹穿过半空,小孩们接二连三地被卷了起来,他们高兴地尖叫着,却将杜五娘吓了个脸色发白,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前,刚想去抓,伸手却只摸到一片潮湿水雾。



    下一刻,杜五月自己也被托到了空中,虽说身处白浪中,她的裙摆依旧随风飞扬着——这并不是真实的海水,而是幻象。



    “先别玩了。”余回拍拍凤怀月,“快把杜老板娘放下来,她有事要同你商议。”



    海浪“哗啦”一声垂直下落,没有在沙滩上留下半点湿痕。小孩子们纷纷闹着要再玩一次,凤怀月拗不过,便招手叫过当中看着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将手中法器递了过去,叮嘱道:“你领着他们去另一头玩。”



    杜五月紧急道:“别!”



    小孩子们最终还是失望地走了,没能继续飞高高。凤怀月听杜五月说完事情原委后,很爽快地就点了头,借法器,没问题,也不必着急还,反正我这里还有许多个能玩。



    杜五月觉得自己没听清:“玩?”



    余回在旁解释,这确实是他解闷用的小东西。



    全部是当年司危亲手所炼,种类五花八门,最离谱的一个,是能平地引惊雷。凤怀月那时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试,人就被抓到了昆仑山采仙茶。仙童往他手中塞了个篮子,道:“喏,就是那边。”



    凤怀月无聊得要死,根本不想动。仙童三催四请,他方才不甘不愿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清凉符咒,往自己脑门上“啪”地一贴,转头问:“你方才说,让我采哪棵树来着?”



    仙童欲言又止没止住,好心规劝:“凤公子还是将符咒放在怀中吧,一样能够避暑。”这么贴在头上,真的好像一只僵尸,被仙尊看到,又要罚你。



    凤怀月连连叹气,你这儿怎么这么多规矩?他扯下清凉符咒,拎起篮子,走一步停两步地爬上了山,用手指拈起一片嫩芽搓了搓,又凑上前一闻,发现确实是好茶,于是终于愿意一采。仙童远远看着,见这闹腾精这回竟然还很守规矩,也就放了心,正准备去别处看看,却听到茶园里传来“轰”的一声!



    众多采茶人们切身体验了一回何为五雷轰顶,被轰得一个个脸黢黑,呆若木鸡的呆若木鸡,四散狂奔的四散狂奔,而方才还青青翠翠的茶园,眼下也是到处焦脆冒烟。仙童看得目瞪口呆,腿都软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信。



    罪魁祸首风风火火御剑追他:“哎哎,我们先商量一下!”



    结果仙童并不愿意与他商量,依旧跑得飞快。



    茶园被毁,理应重罚。凤怀月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并没有被采纳,他趴在禁室一堆破麦秆上,既看不见天地日月,也听不到风声鸟鸣,腰酸背酸屁股疼,闷得只想寻死。



    于是干脆趴在那细细的门缝处扯着嗓子喊,风雷符是瞻明仙主给我的,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司危站在墙外:“你倒是会有难同当。”



    凤怀月抓住救星:“啊啊啊快点放我出去!”



    司危打开静室门,里头立刻蹿出来一道灰影,二话不说御剑就跑,生怕晚了又会被关进去。至于为何会是灰影,因为他也被那道惊雷轰得不轻,身上脏,脸也脏,衣裳破破烂烂,鞋也丢了一只。



    “慢点。”



    “不慢!”



    凤怀月一口气跑出百里地,方才松了口气,又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拎出来一个大篮子,往前一塞:“给!”



    司危接住:“茶园不是被毁了吗?”



    “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凤怀月理直气壮,“总不能打白工!”当然要一边采茶,一边往袖子里塞,结果塞的时候没注意,让风雷符飘了出来。



    司危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喝这茶。”



    凤怀月道:“但是你喜欢嘛。”你喜欢,我就要藏一点,省得那些老头每年都只给你一小罐,抠门死了。



    司危用指背敲敲他,相当满意:“甚好。”



    听闻昆仑山茶园被毁,余回也是大感震惊,为此还专门找到六合山质问:“想什么呢,阿鸾哪里能控得住你那些符咒,你也不怕伤到他。”



    司危点头:“确实,所以我又重新炼了一批新的。”



    余回苦口婆心:“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玩点别的,不那么危险的。”



    司危意味深长:“也可。”



    半个月后,凤怀月气冲冲跑到金蟾城诉苦,我再也不要去六合山了,屁股疼。



    余回没能及时捂住他的嘴,深刻反思,我真是何苦要掺和进这档子事。



    但这么一闹,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凤怀月控制符咒的本事是一日千里在涨,病了三百年亦没见生疏。晚些时候,司危问他:“你又在找什么?”



    凤怀月掏出一大把符咒:“船队马上就要出海了,我也要准备准备。”



    司危继续靠回床头翻书:“不必拿这么多,一张就能解决问题,不过最好还是能留个活口。”



    说这话时,他漫不经心,神情慵懒,看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迷人。于是凤怀月心跳莫名其妙就加快,他转过身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乾坤袋,顺便在心里想,三百年前没有过暗恋,不要紧,现在补回来也可以——虽然已经睡过了,但我就是要硬暗!



    暗恋,还能同枕而眠,这感觉立刻就与先前大不相同,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小鹿乱撞。



    谈情说爱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发掘乐趣。



    凤怀月爬上床:“你这两天对我稍微冷漠一点。”



    司危随手翻过一页书:“好。”



    见惯风浪,不问一句废话,果真堪当大任。



    翌日清晨,余回不解地问:“怎么一个不理一个,又吵架了?”



    凤怀月回味无穷:“不是,这件事它不是很好解释。”



    余回面不改色,那就不要解释了,快些收拾东西,准备上船。



    仓鱼一艘接一艘地入海,很快就集结成队。杜五月命所有船只绕成了一个圆圈,而在圆圈中间,则全是幻象,乍看起来,乘风破浪的,倒也像有数百艘船只之多。



    在刚开始的十天里,航程很是顺利。到了第十一天清晨,凤怀月睡眼惺忪趴在被窝里,还在酝酿回笼觉,脸上却突然被冰了冰,他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做什么?”



    司危道:“起来,看看你的剑。”



    凤怀月迷迷糊糊地想,我的……剑?他瞬间清醒,一骨碌爬了起来,就见司危手中正拿着一把熟悉的剑,已经被补好了缺口,用的是最好的金刚石,璀璨夺目。凤怀月点评这把又贵又便宜的剑:“不伦不类。”



    司危挑眉:“那你要还是不要?”



    凤怀月欢欢喜喜伸出手:“要!”



    补过的剑要更加轻便,也要更加结实,就是看起来实在是丑,丑得连宋问都觉得眼睛疼,觉得美人怎么能拿一把如此破破烂烂的剑?他推销道:“我这里有一把更好的。”



    凤怀月听而不闻,兴致勃勃御剑出海。金刚石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忽然有黑影一闪而过。



    若没看错,那应当是一只已经成年的海妖。



    司危搭住他的肩膀:“不必回船,继续往前走。”



    海妖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凤怀月有意放慢速度,不多时,就见黑影果然又跟了上来。



    海水逐渐变得腥臭起来,不断往上翻涌出白色泡沫,到后来,凤怀月在低头时,甚至都能看清那些裸露在海面上的尖牙,水面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见不着一丝白,视线相对,海妖终于不再掩饰,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用力向上跃起——



    有什么东西飘进了大张着的嘴里。



    海妖大惊失色,却没机会往外吐,他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呆滞,木愣愣地浮出了海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浪起伏,再也不见刚才那股机灵诡异。



    司危吩咐:“带路!”



    海妖听话地转过身,游得又僵硬,又灵活。



    凤怀月见什么好东西都想摸一摸:“这是什么符咒,能控制心神吗,为什么我没有?”



    司危慷慨无比,往他背上也贴了一张:“你现在有了。”



    凤怀月浑身僵硬:“快拿掉!”



    司危命令:“亲一下。”



    凤怀月心想呸呸呸我不亲,然后身体不受控地凑过去,和他唇瓣准确贴在一起。



    御剑赶来的宋问和彭循一个没停稳,差点双双被甩进海里,杜五娘也瞪大眼睛,瞪完了才觉得很不妥,急忙错开视线,问道:“方才那个黑影是海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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