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为了升级也是拼了,普通的神庙打扫等一系列任务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为猫猫神写小作文吹彩虹屁,为猫猫神哐哐撞大墙,甚至在晚上城墙祷告的时候,表演了一个倒下再爬起,忠诚信徒顽强不息。



    他的演技拙劣,心眼浅显,但没有一个信徒能识破。



    他们是最好的观众,最佳的捧哏,最脆的法师。



    下午的时候,卜夏又来了。这次她带着伍元一起,来给燕月明和陈野生送分刷经验。四个带鱼干勇士一通表演,分刷得比昨天还快。



    如是这般折腾下来,燕月明终于入了使徒的眼。到晚上大殿赐福时,他跟在使徒后面帮他端水盆,荣升为使徒座下走狗之一。



    陈野生没有像燕月明那样快速升级,仍然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与清醒。



    经过两天的观察后,他们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城墙上倒下去的信徒,被带走后,又在第二天晚上回来了。他们被带到了哪里?干了什么?燕月明觉得这背后可能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于是当又一个夜晚来临时,他和陈野生制定了一个计划,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野生故意装作体力不支晕倒,被人从城墙上抬了下去。他身手好,除了怕鬼,其他时候胆子也比燕月明大,所以毛遂自荐要去探险。



    燕月明担忧地送走了他,熬过一个漫漫长夜后,再次迎来了日出。



    此时此刻的燕月明,大脑已经开始变得混沌了。所有的思绪像猫爪子底下来回盘动的毛线球,开始缠绕、打结,唯有一条思绪是笔直的、明确的,那就是“猫猫大神,法力无边”。



    摘下面具去盥洗室洗漱的时候,燕月明看到镜中的自己的脸,也许是因为戴面具久了,那张脸没有晒到阳光,变得有些许苍白。也许是因为昼夜颠倒,眼底有了些红血丝,可凑近了仔细看,又发觉那些血丝好像泛着奇异的金色的光芒。



    像猫眼一样。



    燕月明甚至还往自己屁股后头摸了一把,没有尾巴欸。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又大感不妙,急急忙忙掏出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缩在盥洗室的隔间里,看黎铮的照片。



    他偷偷拍了很多照片,黎铮在喝茶、黎铮在看书、黎铮在睡觉、黎铮在穿衣服……嘿嘿嘿。



    被神洗脑了也没有关系。



    人只要还有凡俗的欲望,就还是人。



    燕月明虽然脸皮薄、不好意思,但从不避讳自己的欲望。



    等他把黎铮的身影如同思想钢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打算去睡觉时,使徒找了过来,并告知燕月明——你获得了给猫猫神侍寝的机会。



    “啊?”燕月明藏在面具下的脸上全是纯真与懵懂。



    不等他说答应与否,使徒一挥手,两个信徒上前扛起了燕月明,把人送往猫猫神的寝宫。瞬间的失重让燕月明回神,他大惊失色,如遭雷击。



    侍寝?!



    怎么就突然侍寝了?!



    燕月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他不能背叛学长,哪怕是猫猫神也不可以。可他刚要挣扎,又顿住,因为透过其他信徒的眼神他发现——大家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这可是给猫猫神侍寝,作为狂热信徒,怎么能够拒绝呢?你拒绝,就代表你心不诚,你都无法为猫猫神奉献一切,你的灵魂、你的身体,那还算什么信徒?



    燕月明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关键陈野生还没有回来,他连一个能商量、能支招的队友都没有。



    “呼……()”



    “?()?[()”



    怂包小明,决定到最后一刻再反抗,能苟一刻是一刻。使徒不疑有他,做着猫眼手势,沉声道:“你的心意猫猫神知晓。放心去吧,祂将赐予你无限荣光。”



    燕月明简直喜极而泣。



    于是他就被送进了猫猫神的寝宫。



    寝宫在神庙的最深处,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繁复华丽的带着流苏的帷幔,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圆形的超大欧式软床。



    燕月明浑身僵硬地走进这里,每走一步他都调整一下呼吸。



    他还是有点腿软,有点害怕,从踏进这间寝宫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种被什么注视着的如芒在背的感觉。



    无边的压力压着他的脊梁、他的头颅,让他无法抬起头来,无法反抗,甚至有种想要跪下叩首的冲动。他兴奋、颤栗,无边的喜悦席卷着他,企图冲昏他的头脑,金色的血丝在眼眸中熠熠生辉,但那喜悦之下包裹着的,却是恐惧。



    恐惧带来清醒。



    燕月明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口鼻蔓延的时候,小动物的本能被催生到了极致。他的胸膛被挤压,喉咙里像塞着棉花,好像要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在荒原初见那尊神



    像时的场景,卜夏说祂看起来更像个邪神,而他用了小学长惯常挂在嘴边的用词——混乱邪恶。



    “伟大的猫猫神啊。”燕月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趁着一切还未发生之时,开始祷告,“您是混沌之光、隐秘的主宰、新世界的无冕之王,您是孤高之山的巅,俯瞰众生,视线



    ()所及之处,旧日的阴影必当退避三舍。”



    “异端从不在您的眼中。”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您的利爪所指之处,必是无法见光的旧日阴影。我愿做您的剑,斩一切阴影于无形;我愿做您的眼睛,看着它步入穷途末路,直至灰飞烟灭。”



    在第二次与卜夏和伍元做戏对打时,燕月明曾和他们聊过这个问题——旧日的阴影到底指什么?这个如同克苏鲁一样的“神”,究竟是什么东西,代表着什么样的力量?



    毫无疑问,祂是隐秘的,是未知的,看不清面容,无法直视、无法窥探,只有风中隐约传来一点信息。



    伍元提出了一个大胆且有趣的猜测,“那也许是相的虚影。”



    那是白天时,伍元壮着胆子在荒原上前行,去仔细探查了那些挂在树上的“人形带鱼”。他走了很远,刚开始一无所获,还差点嗝屁。



    直到他来到一片隐没在草丛中的沼泽地,一时不查陷进去时,他听到沼泽地中央的那棵树上,传来了窃窃私语。



    那棵树上也挂着一条“人形带鱼”,那长条状的物体上,如同带鱼一样的银色薄膜已经遍布全身,几乎看不出原有的样貌。但与其他的带鱼不同的是,它的身上有个碗口大的破洞,风吹过破洞,像奏响了某种乐器,从中隐约传出声响。



    伍元努力让自己平缓呼吸,不去挣扎,在缓慢陷入沼泽的过程中侧耳倾听,那声音似乎在说——



    “是祂,是祂……”



    祂到底是谁?



    卜夏及时赶到救了伍元,伍元劫后余生,想了很多。



    现实里的猫会攻击被鸩控制的鸟儿,而猫又频繁出入荒原,在这里来去无阻。它的所作所为,是否可以影射到神庙的主人猫猫神的身上?



    相,本就取自“四不像”之意。它无形无相,无法窥探到具体的形貌。



    旧日的阴影,用这个词来形容相的虚影,或许也说得通?



    在这个世界的人们没有觉醒之前,如同纸片人一样被操控着、过着既定的生活之前,世界意识不就是那一片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旧日阴影吗?



    “当然,相的本体,或者说它的力量核心,肯定不在这片荒原上。”卜夏又补充道:“它只是一个虚影,否则我跟伍元不可能在夜晚的荒原上存活,哪怕我们伪装成无知无觉的石头。”



    如果那真的是相,他们只愿称呼它为“它”。



    它不配称之为“祂”,它只是它。



    燕月明相信并且认可队友们的判断,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对于邪神来说,比起小小信徒的侍寝,必定是打击自己的敌人来得更有意思。燕月明是谁?他是气相局的员工,是主角大黄的朋友,是直面过鸩的人,如果猫猫神真的注视着这片荒原上的一切,真的有打击相的虚影的实力,祂不可能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当燕月明走到祂的面前,祂必定有所感知。



    可是偌大的寝宫里,燕月明的声音荡起了回音,猫猫神却没有反应。



    一滴冷汗从燕月明的鬓角滑落,他却没有再下跪。因为这世上本没有神明,人类所做一切抗争,皆为个人之自由。



    缝隙里的一切,由世界意识构造,由人类的牺牲填满。在这里死去、被二次创造、被反复篡改的,都是人类的自我意识。



    猫猫神也是。



    昂丁的背上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像是自我意识于夹缝中苟活,并向世界意识宣战的一次隐秘呐喊。



    猫猫神的存在,也像是不为人知的,于混沌荒原沉默坚守的不屈的注视。



    燕月明快撑不住了,仅有的一点胆子快要被无边的压力挤爆。那种被注视、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好像都被打量过的滋味,实在太过惊悚。



    人的气节与贞操,也许会在同一天全部失去。但他想最后再努力一把,好歹对得起他考上的编制。



    “伟大的猫猫神啊。”



    他一开口,已经满嘴都是铁锈味。



    “请允许我,让我们一起,在新世界,打开真正的,无相之门。”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中泛起透明的波纹。



    燕月明抬起僵硬的脖子,终于往上看了一眼。一双金色的竖瞳在虚空中张开,无声、可怕,带着审视,但好像还不致命。



    我还能苟!



    小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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