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 may 03 14:56:53 cst 2014

    大雁飞过声音会消失,人死了之后也会渐渐地被遗忘,或许根本就没有人记得。

    山谷里七转八拐的,周围都是茂密的植被,要想一时间就找到一条出路来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玉溪然背着黛莎且走且停,累了就把她放下来歇歇,接着便继续行走。就这样两个人在山谷里转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仍然一无所获。眼看着午后早过,日头逐渐西沉。若是黄昏过尽,黑暗来袭,到那时要想再找到出路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了。他把她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面坐好,心情烦闷,正自思量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她一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叫道:“你快看!那是什么?”

    他顺势一望,只见那土坡上面立着一块形状规整的青石,很像一块石碑的模样。他心下好奇,暗道此处与世隔绝,人迹罕至,如何会有一块人工打造的石头,这其间必有蹊跷。

    “走,我们过去看一下!”说罢他便向她伸出一手。她也不推辞,笑了笑就大方的把玉手递了过去。他也不多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上身一躬一鞠就把她轻易的抱了起来。紧接着一步不停的向那块石碑状的石头走去。她受伤的手臂紧紧的勾住她的脖子,美丽的螓首轻轻地靠在他不甚宽阔的胸膛上面,倾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那一刻很安心,也很满足。

    近身一瞧,见那石碑打磨工整,形状规格完全是出于人工,绝非天然形成。只是经过风霜雪雨的侵蚀,历尽沧桑,碑身的多处都已经脱落,而且布满了青苔绿印。想来它不知道已在此处立了多少年了,定是古时候的哪位前辈先贤隐居于此,才特地留下的。

    石碑的周围平整开阔,长满了杂草。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石碑之后两米开外的一株足有三四人合抱之粗的大垂柳树,柳树不算太高,却遒劲粗壮。枝条繁多,柳叶茂盛,如万千箭镞翩然垂下,洒满新绿。柳枝舞动,潇潇洒洒,又如少女长长柔柔的水袖,随风曼舞,剪雨裁云。

    她用细细的肘子在他的腰上轻轻的捣了捣,示意他把自己给放下来。他猛然惊醒,刚才注意力都被那块石碑给吸引了,现在才想起来怀里面还抱着一个她。他歉意的一笑,慢慢小心的把她放下来,居然还没有忘记她脚上的伤。

    “这是什么呀!”她双手扶在他的手臂上,支撑住颤巍巍的身体。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块石碑上面。

    “好像是一块墓碑,看样子已经立在这里很久了,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他伸出食指在石碑是抹了抹,又在两指之间捻了捻,黏黏的一层碧苔。“可是很奇怪啊,如果是墓碑的话,那上面应该有显示墓主人身份的碑文才是,可是这块碑上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因为时间久了,被风雨侵蚀掉了?”他淡淡的双眉皱了一下。她也俯下身子,在那块石碑上打量了一下。

    “这可能是一块无字碑。”最终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什么,无字碑?”他看了看她,眉间疑云更重。

    “是呀!历史上很多隐居于世的贤人死后不想招摇过市,暴露自己名讳,因此便不在自己的墓碑上留字,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啊!”她也伸出纤白的玉指来在石碑上抹了一下。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并不否认没有这样的可能性。无字碑的先例的确自古有之,最著名的就是立于乾陵武则天墓前的无字碑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这是一块墓碑,那么埋葬墓主人的坟墓呢?这四周平坦开阔,根本就不见凸起的坟茔,有碑无墓,这不是很奇怪吗?”经他这么一说,她也沉默了。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指了指那棵大柳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棵大柳树非常显眼。”他心念一动,不自觉的朝周围环顾了一下。只见这片区域很是平坦开阔,除了丛生的杂草之外,就只有这么一株高大的木本植物立在此处,确实非常的显眼,似有人故意设计一般。想到这里,他灵光一闪,立马就明白过来。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的的确确是一尊墓碑!”他恍然大悟的声音有些欣喜,此刻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知道?你知道什么了?”她不解的朝他望了望。

    “如果我推断不错的话,那棵大柳树的树身就是埋葬墓主人的墓穴,也就是说它的树干是中空的,墓主人的遗体就葬在树干里面!”他笑了笑,满怀自信。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她凤眼圆睁,表情惊讶,很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可置信。而他并不惊讶于她的惊讶,因为不明就里的人一时间的确难以接受这样怪异的事实。

    “其实以树木为棺椁的事情历史上并非没有记载,其中最为详细也最为确切的便是晋朝道生法师的师弟道空和尚,他圆寂之后就是把遗体葬在一棵大榆树里面的。也有人说当时道空和尚并未真正的圆寂,只是入定了。后来到了北宋年间,有个伐木工人在那棵大榆树里面发现了他。当时他须发拖地,指甲也有半米长,并且还在继续生长着。于是知情的人便在他的头顶上面击磬,只击打了三声他便苏醒了过来。醒来后自言,数百年来恍若一梦矣。”他详细的为她讲述了这段史实。

    “道生法师?你说的可是那个‘俱石为徒’,整日对着一堆石头说法,结果连石头都为之点头的竺道生?”她美丽的眼眸熠熠闪动,摄魄勾魂。

    “是啊!怎么,你也知道这段典故吗?”他向她和善的一笑,没有一点轻视的意味。

    “哼!就只准你一个人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别人都是孤陋寡闻,目不识丁啊!告诉你吧,我知道的也不少呢!”她娇哼一声,挑衅似的向他扬了扬秀美的蛾眉,略显不屑的表情惹人怜爱。他笑了笑,一时间被她逗得来了兴致。

    “哦,是吗?那你倒给我说说这段故事,我这年龄一大吧脑袋就不好使,怎么偏偏就把这茬子的事给忘了呢!”原来一向不拘言笑的他也有古怪幽默的一面。

    她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却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说道:“那道生法师本是东晋时期著名的大和尚,佛法高深。最著名的就是提出来‘一阐提’也能成佛的观点,(注:一阐提:指罪恶滔天,泯灭天良的人。)这在当时遭到了严重的质疑和排挤。于是他便逃避于深山老林之中,收了一堆石头为徒弟,并且整天对着它们讲经说法。结果当他说到精辟之处时,那些石头竟然纷纷点起头来。这便是著名的‘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典故了。直到后来,《涅槃经》的译本传至京城,证明了‘一阐提’确实能成佛的观点之后,人们才领略到了道生法师的高深妙法。只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道空和尚,我却是没有听过。”说道此处她顿了顿,转而秋波浮动,笑意横生,“怎么样,现在你这位老人家记起来了吧!”她笑容可掬,竟然对他倒打一耙。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总算知道了!”他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很配合她的演出。

    “你……无赖!”她恼羞难当,飞红扑面,一拳就打在他的胸口上面。可之后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够这样的轻浮呢?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就在一个男人的面前露出自己女儿家天性的羞涩与柔情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一切的高贵与自尊都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不堪一击。冲开了理性的束缚,失去了反抗的勇力,没有了超然于世的冰冷孤傲,有的只是缠绵悱恻的似水情怀。看来她被他给彻底的打败了,俘虏了,征服了。

    然而在下一刻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和冲动,迅速的抽回手来背在身后,把俏脸尽最大能力的转离他的视线。装一下吧,装出一副冷漠的面孔,戴上一副孤傲的假面具,总之只要不让他发现自己暴露出来的端倪就好了。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副在别人面前自然而本我的冷漠面孔,怎么在他的面前却非得强力的“装”出来才行。可是装得并不像啊,冰一旦被融化成了水,就很难再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的身体也在她抽回玉手的那一刻震了震,强自敛了敛笑容,严肃以待。他这才明白过来,她不是颜月儿,她是黛莎。尽管他同样的那般风韵万千,醉人心智。而且较之于颜月儿她更有一种出尘绝世的气质,那样的美让他情难自禁,心猿意马。可他毕竟是玉含笑,在心旌摇摇之际还不至于丧失了那点固有的纯正理性。

    “那棵柳树应该是中空的吧,我想……进去看看。”他说的很含蓄,很委婉,为的是缓和刚才那个不小心的误会。而她却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吓得冷气倒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不会……你不会要打开墓穴吧!”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将要进行的疯狂举动。

    “是呀!我真想看一下墓主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他的语气格外的轻松,仿佛这样挖坟掘冢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是捶腰压腿一样的稀松平常。

    “你……你不会经常做这种事吧?那样做可是……可是不道德的!”她把纤细的手指放在嘴里咬了咬,那样子,紧张的像一只受惊的玉兔。他苦笑,摇头。

    “你怎么把我说成一个盗墓贼一样呢!挖墓掘宝那样的勾当我可是不屑为之,再说了就凭我这么点微末的技艺还干不了那营生。只是今天让我碰巧遇上了这奇异的墓葬格局,难免心生奇痒。古代有许多的名人先哲都死的不明不白,死后也不知道身葬何处。这块无字碑造型古朴,想来至少也经历了数百年,由此推知这位墓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史料未提及的贤人隐士。因为普通人根本就不会为自己安排这么特殊的墓葬形式。又或许他是一位名载史册的大人物,只是死后不愿意透露姓名身世,故此才躲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立一块无字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考古界一项伟大的发现呢!”他喜形于色,侃侃而谈。在他看来除了原则以外,任何东西在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面前都是一文不值。

    所谓的道德,有时候就是用来约束自己不道德行为的精神工具罢了。

    “你……你真要去啊?”见他决心已定,不可动摇,她知道多说无益。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的不安,毕竟这样事情可不是人人都乐意去做的。

    “嗯。”他微笑着点头,意态坚决。“来,我扶你到旁边去休息一下,你背过身子把眼睛闭上,不要往这里看。”他善意的扶起她那只受伤的手臂,想把她弄到一块石头上休息。

    谁知她却奋力的甩开他的手腕,娇哼一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小瞧我呢!不就是看个死人骸骨之类的吗,我才不怕呢!我……我要和你一起去看看。”虽然不知道女人的那一句话是真,那一句话是假,或者是否出自真心,然而既然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来,首先从勇气上还是值得青睐一下的。

    “你别任性了,这可不是女孩子所能适应的玩笑。你还是在外面等我一下吧,我不会带你去的!”他还是微笑,坚持着不允许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而起的大胆胡闹的心。

    女人说话有时候是不加考虑的,只图一时意气,而且还抵死的坚持。总之在还未发生坏的变故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退步。等到她真的开始后悔的时候,男人便要替她们背负起一切可能的恶果。

    “好啊,你去吧!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了!反正我的腿脚和手臂都受伤了,也阻止不了你。要是突然蹦出个什么毒蛇猛兽之类的,就把我吃了算了,反正颜月儿那小妮子也不会心疼我的。”她简直是赖上他了,最后又搬出那个姓颜的小妮子来吓唬他。

    诸葛孔明纵然有经天纬地的本领,空城计也只能用一次,不可再用。而女人撒娇的手段可好,不求形式,不求力度,不用筹划,更不用担当风险,想起来就用,用完了就收,却可以百战百胜,攻无不克,百试百灵,重复不断。

    他在哭笑不得之余却真的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了。还能怎么办,一切都依着她呗,还能真的一把把她掐死不成。明知道她是无理取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丢下她不管,却一时间真的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搪塞她。

    女人真是可怕,杀人不见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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