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一个可怜人吧,一个有故事的可怜人,不知怎么的,玉溪然的心有着微微的颤动,

    白天强行的挤出一丝笑意,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猛添了几分挑衅,正如他本人所说的一样,他不甘心,他极度的不甘心,这种不甘心一部分的來源是沒有把自己的目标全部杀死,还有一部分就是自己运筹已久的,在自己看來可谓是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竟然最终被人给看破了,

    “我认罪,我承认他们几个都是我杀的,可是我却不能口服心服呀,你们只不过是抓住了我企图杀人的场景罢了,可你们沒有证据啊,假如我今天对前几起案子都矢口否认,抵死推脱,那么即使到了法庭上面法官也只能判我一个谋杀未遂,你们能奈我何呀,”此言一出,场面立时有变得僵硬起來,纵然知道他并不是有意想否认罪行,但在此质问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却见玉溪然不慌不忙,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沉着应答,

    “在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女死者,也就是阎笑笑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时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那是双很漂亮的手,纤细而白皙,但我一直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有点美中不足,直到后來我才想到,那双美丽的手上沒有留指甲,女人都是爱美的,这是她们的弱点,但也是她们的天性,一个爱美的女人绝不会允许她们身上的某一部分达不到她们内心标准,因此如此美丽的一双手如果沒有指甲來点缀的话,那是极不协调的,所以排除一些极端的可能性之外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指甲是被凶手剪掉了,同样的,凶手剪掉死者的指甲除了有一种变态性的爱好之外,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在掩饰着什么,由此我联想到了死者是被人活活勒死掉的,那么在她临死前的一段挣扎中,抓破凶手的手臂或者别的什么部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么如此一來,凶手的皮屑和血迹就会留在死者的指甲里,那可是致命性的证据,凶手绝不会留下它,但匆忙间要想清理的毫无痕迹也是不容易的,最简单也最彻底的方法就是把死者的指甲剪下來带走,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身上被阎笑笑抓出的伤痕恐怕还沒有痊愈吧,”玉溪然有条不紊的叙述将白天打回了低谷,

    白天笑了,不过却不是嘲讽的笑,而是欣赏的笑,他对眼前这个留着小胡子男子已经由欣赏转变成了钦佩,他抬手解开上衣的纽扣,待想要把它脱下來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手铐紧紧的束缚着,他苦笑的看了看对面的邱云,邱云会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他手上的铐子,他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腕,扯下了上身的衣物,

    他赤luo着白皙的上身,在手臂的上方赫然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仿佛还在流着红红的血液,玉溪然的目光在扫过他伤口的一刹那,又在他左肩处停留了一下,那是一小块刺青,一个楷体的“白”字,清晰遒劲,又娟秀可爱,这应该是他家族的传统印记吧,玉溪然这样想着,

    白天哭了,他再一次哭了,仍旧是伤心的哭,悲痛的哭,

    空气在那个空间里凝结了,沒有人说一句话,沒有人问一句审讯的言语,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孤独绝望,泣不成声的男子,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终于,白天停止了哭泣,内心也逐渐平缓下來,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讲述了这段伤心的往事,

    “我和小燕是在那家公司认识的,她清纯美丽,动人心扉,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离不开她了,但是由于我天生害怕与女孩子接触,因此并不敢鼓起勇气向她诉说真情,事后我才一千一万个后悔,原來在小燕的心中一直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们都碍于羞涩,谁也不愿意挑破那层窗户纸而已,可我并不奢求什么,只要能每天看到她美丽的笑脸,我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终于有一天,在那张原本纯真美丽的脸上不再有了笑容,有的只是无尽的焦虑和郁郁寡欢,一切都是因为公司里的那三个禽兽,他们对小燕的美色早就垂涎欲滴,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机会而已,最后他们勾搭上了小燕的闺中密友阎笑笑,这个无耻的女人,枉费小燕一直和她倾心相交,可她却在金钱的面前毅然出卖了人格,也出卖了小燕,她假借过生日的名义举行聚会,中间却在小燕喝的东西里放了迷yao,结果……结果小燕就让那三个禽兽有机可乘了,这三个无耻的兽类在小燕无暇的躯体上发泄完兽yu之后竟然……竟然……”说道此处他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來,十指握得更紧,指甲钻进了肉里,浑身都在颤抖着,满带泪痕的双眸中,喷薄而出的是无穷无尽的仇与恨意,仿佛在意念中,他已经将那三个人切成了碎片,再剁成齑粉,

    沒有人催促他继续讲下去,只是静静的守候着,侧耳等待,过了许久,他终于再一次的冷静下來,继续说道:“他们竟然在小燕昏迷中tou拍了她的luo照,并以此相要挟,逼迫小燕长期的作他们发泄xing欲的xing奴,小燕屈于胁迫,只能忍辱含垢的顺从他们,后來她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蹂躏与虐待,便含着泪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当时我整个人心痛得要死一般,并努力的去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见到的却是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她死的时候还紧紧地抱着我送给她的那本《红楼梦》,至此我才明白她对我的心意,她是服毒自杀的,在临死之前她亲手用刀子割下了女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这表示着她要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界,我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抱着她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但伤心之余,我满脑子残存的思想中只有仇恨,小燕死时抱得那本《红楼梦》一时间飞入我的脑海里,这是她的临终遗愿吗,对,她要让我替她报仇,让我把那些摧残她身心的禽兽尽数杀死,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千倍万倍的惨痛代价,让他们到地府也不得安生,于是我便开始了这一系列的谋杀,因为小燕是在一个星期四的午夜时分服毒自杀的,所以我也要在这个时刻向他们一个一个的讨命,并且每杀完一个人之后,我都要割下他们的生殖器,我要让他们到來世也要为自己的情欲而赎罪,我还挖了他们的心肝为小燕祭奠,她在天有灵,若是看到我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定会很开心吧,哈哈……”白天说到这里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声是那样的凄厉,那样的悲凉,如深山中回荡的凄楚猿叫,又仿佛是啼血杜鹃的声声哀鸣,

    漫天飞舞的泪雨,任哭声肆恣,伤的是谁的心,断得又是谁的肠,这样的笑,撕心裂肺,这样的哭,寸断柔肠,

    “杀得好,杀得好,像这种无耻的败类,杀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过分,”钟子贤一向以正义自居,嫉恶如仇,听了白天的叙述之后,他的情绪高涨到了极点,他恨不能现在就跑回停尸间里,把那几具尸体拉出來剁成肉酱,

    “怎么,你也觉得我做的是对的,”白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钟子贤,随即又转向了玉溪然,他要得到他对此的回应,

    玉溪然沉默了,他的内心也在挣扎着想要做出选择,是呀,人间疾苦,快意恩仇,难道不该振臂高呼,替天行道吗,然而毕竟时代不同了,现如今法律才是理性的根源,有谁能够凌驾于它之上呢,他长吁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平静的说道:“不,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沒有谁有权利去随随便便的结束谁的生命,即使对方罪大恶极的天理不容,也应当由法律來制裁他,任何人都不能主宰他人的命运,而且从另一方面來说,你对小燕临死时的想法也完全误解了,她深爱着你,不愿意成为你的负累,更不愿意你为她而受到伤害,她选择永远的离开你,是希望你能够完全的放下她,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她到死都抱着你送给她的那本《红楼梦》,这份感情如此的真挚,天地为之动容,难道她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她而走上犯罪的道路,从此不可自拔吗,这样一來,她死的也太沒有价值了,”玉溪然只是出于理性的思考才说出这番话來,原以为白天会强烈的反驳他,沒想到那个伤心人却是会心的一笑,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事后都曾想到过,可是道理说得再好即使人人都懂它,但事情若真的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却不是人人都愿意用道理去泰然处之的,小燕的死让我心灰意冷,生无可恋,我何不在这感性冲动的一刻,为我所为,做我所做,人生有的时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受到理性牵绊的,假如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毫不犹豫的把那把锋利的尖刀插进那几个人的胸膛,”白天开心的笑了,他沒有后悔,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久后就会去和自己心爱的小燕相会了,即使沒有今天,沒有现在这种状况,他也会毅然前往自己所爱人的那个世界,

    玉溪然沒有说话了,整个审讯室里也沒有人说话了,是啊,在这个处处法治,却处处不治的社会上又有谁能够给出正确与错误的绝对标准呢,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这个问題,或许连上帝都沒有办法回答吧,

    从审讯室走出的那一刻,玉溪然的脸上并沒有表现出半分破案后的喜色,相反的,他认为这是一件令他最为痛心也最为失败的案件,一阵莫名的失落让他陷入沉思,是啊,人生不是每个时候都要受到所谓理性的牵绊的,白天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不住的回转,回转,镂刻……

    三天后,报纸上刊登了这一消息:犯罪嫌疑人白天,因连环谋杀罪罪名成立被判处死刑,而某公司职员艾飞也因涉嫌jian污罪被警方拘留,等待进一步处理,一件震惊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也以凶手的最终伏法而宣告停息……

    又是这个幽静的小园林,玉溪然手持花锄,迎风而立,风拂过他的发梢,掠过他淡淡的眉,吹动他长长的须,白皙修长的手指拈來几片枯叶,用力的抛向清澈的潭水之中,身后一把乌漆漆的雨伞静静的躺在栏杆上,无声无息,只有男子口中低低的念着那首他自己写的长诗:

    “尔本无心降凡尘,终是难免土葬身,愿君此夜乘风去,化为黄土葬我心……”

    碧天苍穹之下,唯有这一声声的低唱,缠绵不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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