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一脱困,便立刻叫人给梁氏送了信,梁氏聽说女儿安好。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海棠伺候她睡下,得了自己的时间,许是不甘心,再许是觉得自己的命不能那么苦,可自己又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到夏沫的房间外等着她回来。

    如今的三小姐可不比从前。单是看这几次她挫败这幾们夫人们的计划。便知道小姐聪明睿智。不比那男儿差。

    自己若是还想有一线生机,也只能求小姐帮忙了。

    一瞧见小姐回来,她立刻就跪倒在夏沫身前,“海棠知道小姐一定对海棠很失望,可是海棠没有办法,为了我娘,我只能答應…”

    “我娘的病承蒙小姐照顾,已然大好,可是我那爹不争气。之前好赌,这一阵子又染上了大烟膏,老爷说二十两银子买下海棠所有的时候,他鬼迷了心窍,就把海棠给卖了…”

    “海棠被逼無奈,只得答应…”

    关于夏向魁认海棠当干女儿这件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像夏向魁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白白送一個女儿给陈家傻子的,夏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他向上攀爬的工具?他既舍不得亲生女儿,那便是在丫环里头选一个认作干女儿,只是没想到他会选中海棠。

    也罢,海棠不比杜鹃,杜鹃无牵无挂,孑然一身,除了主子是她的软肋,她幾乎没有弱点,可海棠不同,她有父母弟弟,自然比杜鹃好拿捏,夏向魁讨厌雅霜苑里的人,一直想打击雅霜苑,所以一旦有什么事,当然第一个抓她。

    只不过,夏沫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把娘最贴心的侍女给了那傻子。

    她是同情海棠的,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儿海棠自己都没有反驳,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丫环到底是丫环,如果她为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丫环出头,实在是毫无意义。

    坦白说,海棠在娘身边伺侯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娘肯定离不开她,而且自己在夏府的根基未稳,有海棠照顾娘,至少比别人来的放心,海棠虽然笨了些,但对娘却是一心一意的好,对于丫环,要的就是一个忠心。倘若再出一个凤仙,她可受不了。

    至于凤仙,皇帝没有发落,可是夏沫却留她不得,这样的人,留着何用,早吩咐了夏府的管家去打发她走,若是她不肯走,便直接赶出府去。

    夏向魁不会说什么,夏凌云更不会说什么,夏向魁心疼儿子都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关心一个小小的丫头?

    只怕这会儿,夏向魁已经去京城大牢替夏凌云打点了吧?

    夏沫是有心帮海棠的,但是这丫头需得吃点苦头才行,所以夏沫板着一张脸进了自己的闺房,并没有理会她。

    “小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海棠…”

    海棠跟着夏沫进来,一路跪行,等夏沫一停下来,她立刻便抱住了夏沫的腿,“小姐,请您念在海棠跟过您一场的主仆情份上,救海棠一命…”

    夏沫想走,腿被她抱着,无法前行,只得就近坐下来,坐在檀木椅上,轻描淡写的抬了一下眼皮,“你不想嫁给那陈少爷?”

    见主子终于开了口,海棠仿若拔云见雾一般,立刻朝着夏沫就叩了几个头,“小姐,倘若那陈家少爷只是傻,海棠也就认命了,能嫁给这样的傻子,至少我能保全娘和弟弟,可是,他不仅傻,还打人,已经打死了好几个人,海棠一人死不足惜,只是我娘和弟弟再无依靠…”

    “海棠实在舍不得他们受苦,依着我爹那性子,将来保不齐哪天就把他们卖了换那抽大烟膏的钱…”

    她这一番话,情真意切,说到动情处,已然是泪水涟涟,潸然而下,海棠哭的身子发颤,夏沫也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岛役在号。

    海棠这遭遇跟自己何其像?倘若不是为了娘,她早拿一把刀把这夏家人通通都宰了,然后自己再投案自首去,只是,这样做倒是快意了恩仇,却叫娘一辈子难过,何苦?

    再者,这样的想法实在偏激,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饱读诗书,又深谙职场规则,何不与他们这帮人斗上一斗,凭她一己之力,便是斗不倒这夏家,也得扒夏向魁一层皮去才行!

    “嗯,知道了…”

    夏沫倒是应了海棠的话,可说出来的话与没说毫无区别,海棠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小姐,这是…不愿意帮海棠么?”

    “小姐…”

    “若是您不肯救海棠,海棠倒也不怨,海棠知道您对海棠失望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海棠这就走,不给小姐添麻烦了…”

    海棠说完,已然起身,转身便走。

    “等等!”

    夏沫的手放在腿上,正理着被海棠弄出来的褶皱,脸上仍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若是我不肯帮你,你还要去求谁?”

    海棠顿在原地,听小姐叫住自己,还以为是她回心转意了,面上一喜,听到小姐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又掉进了冰窟窿里。

    “海棠不去求谁,咱们做奴婢的,天生命贱,不值钱,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这话说的瘆得慌,杜鹃急忙也来到夏沫跟着跪下,“小姐,海棠这些年来照顾夫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您不帮她,她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杜鹃,不许你说话!”海棠倒也是个有傲骨的人,听杜鹃替自己求情,急忙打断她的话,“小姐事情本就烦多,海棠这做奴才的怎好再给小姐添乱,海棠这就走了…”

    “小姐…”

    “保重…”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夏沫却是笑了,“性子这么急,便是我想帮也帮不上你了…”

    刚走出几步去的海棠突然停了下来,大喜过望,立刻朝着夏沫又奔回来,跪倒在夏沫跟前,“但凭小姐吩咐。”

    夏沫看一眼一起跟过来的慕容衡和沈青,对着杜鹃道:“杜鹃,六殿下还没有用过晚膳,你带他去用晚膳,吩咐厨房给他加几道菜…”

    慕容衡不说话,只傻傻的望着夏沫笑,“还是媳妇儿疼我…”

    夏沫却是把脸侧了过去,没理会他。

    杜鹃见自家小姐这样对待当今皇子,生怕她吃罪,急忙打圆场:“沈侍卫,六殿下,请跟我来…”

    三人一走,屋中便只剩下夏沫和海棠,不等夏沫发话,海棠极是识趣的把门关紧,“请小姐明示…”

    夏沫站起来,步伐轻缓,最终停在那盆紫芙蓉前,“海棠,这紫芙蓉甚是少见,夏府里本是没有的,这是皇上赐下来的,你说它是不是宝贝?”

    海棠摸不清夏沫的意思,只好点头,“皇上赐下来的东西,自然是要精心伺侯,马虎不得,倘若伺侯的不好,只怕是杀头之罪…”

    夏沫的手指落在其中一朵花上,指尖轻轻拔弄着那紫色的花瓣,“可是如果这东西来的时候根就开始坏了呢?”

    “这…”海棠一时之间摸不透主子的意思,怔在原地。

    “我来给你说个故事吧…”夏沫重新移回到檀木椅上坐下,把玩着裾裙上的流苏,“从前呢,有一对夫妻,非常恩爱,女的很爱丈夫,丈夫也很疼她。

    可是呢,丈夫爱喝酒,平时待她极好,只要一喝完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但是,当他一清醒,又会对妻子加倍的好。

    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丈夫再三保证不喝酒,也不会打她,可他还是没管住自己,到底还是打了妻子,几年以后,他已经成了酒不离身的醉鬼,而妻子则是经常被他打成重伤,一次又一次的被大夫抢救。

    三年过去了,妻子仍旧守着这样的丈夫,每天被打,每天都会听到邻居们叹息不已的惋惜声和同情。

    终于有一天,丈夫死了,原因是在他喝醉酒打妻子的时候,失足从楼上掉了下去,头部先着地,当场死亡。

    许多人来查看过现场,邻居们也纷纷做证,妻子是无辜的,真的是丈夫醉倒没看清掉了下去,妻子没有入狱,依旧是自由的。

    到了许多年以后,就在她垂垂老矣的时候,她突然告诉邻居:其实,我丈夫是我亲手推下楼的。你们看到的表象都是假的,是我一次次的激怒他,让他打我,博取你们的同情,替我做了伪证。”

    对于陈福来这样的害人精,官府不管,那就只有让上天来收了他!

    一条又一条的人命,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女子,活活被他打死,而受害者的冤屈却一直得不到平息,这样的人,她会助上天一臂之力收了他的。

    “故事我说完了,你只听听就好…”

    海棠却是露出笑脸,朝着夏沫盈盈一跪,“多谢小姐,海棠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沫摇摇头,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我什么也没说…”

    海棠急忙住了嘴,一溜烟儿跑远了。

    一月后的某一天,就在海棠嫁进陈家第二天,在陈福来追着她打的时候,不慎落进了水塘里,那陈家少爷只是想打到她,也不顾及跟前是什么,跟着海棠一起跳进了水塘里,海棠被人救起,那陈福来却是无人搭救,最后淹死在了水塘里。

    陈炳业痛失爱子,当下就拿了海棠,准备杀海棠泄愤,所有的百姓都替海棠做证,陈炳业不得不放了海棠,在陈福来死后的一个月里,陈炳业也因伤心过度,气绝身亡。

    他一死,整个陈府的女眷便开始了分家产大战,直到陈炳业的尸体发臭也没有入敛,最后还是皇上下令,他才得已安葬。

    就在陈福来死的同一天,海棠的父亲抽大烟膏过量身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海棠一走,慕容衡便回来了,杜鹃见小姐的架势,只怕是有话要同这位姑爷说的,忙把慕容衡推进来,“姑爷,您有话就同小姐说,让她伺侯您,杜鹃要去忙了…”

    朝着夏沫挤了挤眼睛,便直接跑远了。

    慕容衡掩了门,缩着脖子,一副小鹌鹑的样子,乖乖的站在夏沫身旁,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湿衣裳早已换过,如今换了一件开蓝色的长袍,越发衬得他目光盈盈,似桃花一般灼灼宜人。

    屋里只有两人,见媳妇儿一直不说话,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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