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熊槐站在大殿中,看着身前跪在地上震空的太子横,迟疑了一下,觉得已经敲打的差不多了,继续敲打,可能过犹不及。

    于是,又安抚告诫道:“太子,不管你现在身为储君,还是日后身为国君,你都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楚国。

    是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朝中大臣以及国中贵族眼中,然后他们会你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然后才会向你进言。其中,奸邪之人就会投机所好。

    如此一来,你得到建议,大部分都是别人刻意让你知道的,而不是臣子发自内心的。这样的后果,必然就是一大批虚伪的小人得到幸进。

    所以,无论是储君还是国君,你的一言一行,都需要合乎礼仪规范,而你的爱恨喜恶等所有情绪,都需要深藏在心,不能轻易表露,以免给小人机会。”

    说到这,熊槐担心太子横听不明白,又开口道:“就比如当年的齐桓公,其好紫衣,国中臣民争先效仿,是故紫衣价格立涨十倍,以致齐桓公都买不起紫衣。

    而后,齐桓公脱下紫衣,又对群臣说,他厌恶紫衣,消息一经传出,三天后,齐国再无穿紫衣的人。

    所以,身为储君国君,无论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都要藏在心中,哪怕你喜欢紫衣厌恶白袍,那你也得各种颜色的衣服换着穿,紫衣也不能多穿,白袍也不能少穿,不能让国人猜到你心中的想法。

    故而,世人说国君没有自己的喜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寡人所说,你可明白。”

    太子横见自己父王传授治国之道,知道父王刚刚说不能将国家交给自己的言语只是气话,不能当真,心中不禁微微一松,然后连忙应道:“儿臣明白,多谢父王教诲,儿臣必不敢忘。”

    “希望你真的不忘记才好。”熊槐冷哼一声,然后开口道:“好了,你现在回府去吧,休息一天,明日临朝监国。”

    太子横闻言,见自己没有受到责罚,微微一怔,然后立即拱手应道:“唯。”

    太子横离去后,熊槐不由摇了摇头。

    当年太子横年少时,不是在郢都城中跟人打架,就是率众出城游猎,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

    当时,前任疏于管教,而熊槐自己···也因为心有芥蒂,故而在太子横成年后,也没有加以教诲,以致太子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熊槐又想起正在太学求学的公子彘来,他可不能让公子彘步入太子后尘。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请左徒来见寡人。”

    另一边,当太子横回到自己府上时,刚刚因为在熊槐面前而绷紧的神经才舒缓过来。

    “太子,州侯来了,正在大厅等候太子。”

    “嗯,知道了。”太子横点了点头。

    大厅。

    等候许久的州侯,一见太子横进来,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抱怨道:“太子,寿郢的谣言是不是真的?太子你真的在江汉诸君面前说了那话?

    太子糊涂啊,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太子你可知道,只从寿郢群臣得知太子之语后,柱国左徒等变法一派的大臣,还有以上将军昭浪为首的江淮贵族,全都疏远了与我们的距离。”

    太子横见州侯露出一脸急色以及忧虑,同时思及自己与变法派、江淮贵族翻脸的严重后果,脸色跟着一变。

    此时,州侯痛心疾首的道:“原本迁都寿郢,这只是新都之争,太子反对也可,赞成也可,大王与群臣都没话说。

    可是,迁都之后,再议论迁回郢都,这已经不是新旧都之争,而是江汉贵族与江淮贵族之争,甚至,这其中还参杂着新法旧党之争。

    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即便是圣人陷进去都轻易不能脱身。而太子你身为储君,立即保持中立置身事外才是,太子何苦参与其中,自陷泥潭?”

    太子横面色一苦,却也没有解释自己醉酒的事情,而是看着州侯问道:“君侯,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

    州侯看着太子横苦涩的脸,沉吟了一下,叹道:“现在国中贵族差不多都知道太子说出这话了,若是太子此时在出口解释,只会各方都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所以,此事太子不能再开口。”

    太子横认可的点了点头,若是现在让他食言自肥,这让国中的人怎么看他。

    接着,州侯又沉默了一下,拱手道:“太子,世人皆知太子与右司马景阳交好,而景阳身为郢都守,若是此时景阳开口,上书大王将郢都的钱粮运到寿郢来,则必能解除新法派与江淮贵族对太子的猜疑。”

    太子横眼睛一亮,景阳开口跟他自己开口基本上没有区别,而将郢都的钱粮运到寿郢来,则可安新法派与江淮贵族的心。

    想着,太子横立即应道:“善!”

    就在太子横写信给景阳时,潘君走进大厅,与州侯点头打招呼后,拱手道:“太子,宫中传来消息,刚刚大王亲自出面,请左徒屈原收公子彘为学生。左徒已经应下,三天后,公子彘会正式拜左徒为师。”

    太子横微微一怔,但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此时,州侯拱手到:“太子,大王让公子彘拜左徒为师,这是在安抚左徒他们,也在向群臣表示楚国没有迁都意愿。

    此时此刻,太子应立即进宫,主动请求大王,让大王将主持拜师礼的事务交给太子,并亲自为公子彘备下一份厚重的拜师礼给左徒。”

    太子横略一沉吟,立即答应下来。

    如今父王深居后宫,轻易不出面,而他身为太子,正在监国,且公子彘又是他的同胞亲弟,让他来主持拜师礼,并为公子彘准备拜师礼,完全符合礼仪,并树立上孝父王下爱幼弟的品德。

    同时,这也是他向新法派示好的好机会,以缓解他与新法派的关系。

    于是,太子横将给景阳的信写好后,转手交给州侯,便匆匆向王宫而去。

    次日。

    偷偷来到寿郢,并暗藏在寿郢一处民宅的龙舒君,得知太子横已经再次临朝监国,并将在后日为公子彘主持拜师礼后,不禁一怔。

    “江汉诸君臣服太子,甚至太子还传出迁都回郢都的消息,那暴君也无动于衷?难道他们父子之情真的这样深?难道暴君真的如此信任太子?难道暴君真的打算放权给太子,自己退居幕后?”

    想着,龙舒君立即摇了摇头。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楚国的变法才开始进行没多久,而太子威望不足,并没有明确的倾向,此时此刻,那暴君根本不可能放权给太子。

    更何况,若是暴君真的要放权给太子,那他必然不会三番两次的责罚太子,折损太子的威望。

    所以,暴君此举必有阴谋。”

    龙舒君从最恶毒的角度去猜想暴君的想法,觉得暴君必有阴谋,但他却没有猜透暴君的阴谋究竟在哪里。

    “不过,虽然猜不透暴君的想法,但,我现在只需全力相助太子便可,加强太子的实力,引起暴君的忌惮,然后让楚国跟宋国一眼,父子反目,然后新法毁于一旦。最好,是如赵国一般,大乱一场,让那暴君落得成王下场,才能以祭奠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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