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白薛迦打着哈欠起来。

    拍戏确实比他想象的累得多,比如最后这一点镜头,贵树和明里看日出,所以必须在黎明之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否则最好的镜头错过了,那就得等第二天了。

    剧组其他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精神抖擞地将设备往车上搬。为避免打扰到宾馆的其他客人,剧组的动静很小,都在低声说话。

    白薛迦跟其他人打过招呼,看到新垣绫濑从宾馆出来,不禁纳闷地问她:“不是没你的戏份了吗?”

    新垣绫濑不爽地说道:“没我的戏份我就不能去看看吗?”她移开目光,顿了顿,又道:“西野司前辈那么厉害,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好好跟西野司前辈学习一下。”

    话音刚落,听见西野司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学习什么?”

    西野司穿着明里的那身衣服:下身是淡青色的裙子,上身穿着白色的薄衫,薄衫外边还穿着樱色的针织开衫。

    就算是四季如春的崖州,凌晨的气温也不是那么友好,西野司在外边还套着一个大衣。

    新垣绫濑转过身,看到西野司走过来,她没想到竟然会被西野司听到这番话,顿时显得窘迫。

    “她觉得你很厉害,想要跟你学习学习。”白薛迦道。

    “西野司前辈。”新垣绫濑脸色发红,局促地打招呼,顺便用力戳了下白薛迦。

    西野司看到了新垣绫濑的小动作,不禁莞尔一笑,三人闲聊几句,剧组准备妥当,上车赶往拍摄地点。

    拍摄地点在县郊,一个小山丘,之前白薛迦和新垣绫濑的一部分戏就在这里。

    同样的地点,可是新垣绫濑变成了西野司,花苗也变成明里。就算是贵树,也是不一样的贵树。

    这个镜头不是现实,而是一个幻想,一个既是贵树也是花苗所看到的幻想。

    花苗知道,贵树的眼中没有自己,他眼中所注视着的是遥远的另一个人,花苗不认识明里,所以这个幻想中明里的身影是隐藏在阴影里,朦胧而模糊。

    不过贵树知道他所看的是谁,沉浸在过去的贵树,看到幻想中的明里,他的眼神,他的笑容,是跟看花苗时,完全不同的。

    天地交接的尽头,泛起一丝鱼肚白。

    白薛迦和西野司脱掉了外套,走上小山丘就为。

    白薛迦上身就穿着一个短袖,冷风呼呼的打在身上,从短袖的袖口、领口往进灌,白薛迦心中直哆嗦。西野司比他好一点,虽然很薄,但是好歹是两层,不过她却是一个女孩子。西野司表情非常自然,对此熟若无睹,白薛迦心想,真不愧是从日本省走出来的女人,点满了抗寒天赋。

    白薛迦忽然觉得自己愧对在日本生活了这些年,他在心中努力催眠自己:你很热,你很热,你很热!

    很快他感觉更冷了。

    镜头在侧面对准了山丘上的白薛迦和西野司。

    白薛迦站着,双手插在兜里,西野司坐在白薛迦的旁边,蜷着腿,双手抱着膝盖。两人都注视着天边即将升起的太阳。

    第一缕阳光,射在了白薛迦的脸上,侧面,只看到白薛迦微微上扬的嘴角。

    身旁,西野司还笼罩在阴影。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镜头,同样是两个人,甚至相距的距离也是一样的。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之前贵树和花苗坐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近,却有种微妙的距离感,可是现在贵树和明里坐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并没有挨着,可是两人却仿佛紧紧相依。

    西野司站了起来,仿佛从虚幻中走进现实,温暖的朝阳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庞。

    西野司和白薛迦同时转头,四目相对,无言,会心一笑。

    “完美!”

    新海诚情不自禁地喊道。

    白薛迦的气场很强至少在贵树这个人的气场上,而西野司的气场同样很强。否则的话,新海诚也不可能找上西野司。

    明里的戏份很少,虽然作为女主,可是她的戏份比花苗还要少。可是她却是贯穿全片的非常重要的角色,就算她没有出场,但是也要处处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想要驾驭明里这个角色,没有一定的实力可做不到。

    白薛迦曾经问新海诚为什么会选择他,新海诚没有答符合他心目中贵树的选择,确实还有不少男演员,可是奈何他的钱全部用来请西野司了,实在没钱来请其他人了。

    答应老师去母校当艺考考官,他自己也存着另外一层小心思:那就是想去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很好,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是一个导演,就凭白薛迦那拙略的没有诚意的演技,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他看出来那所谓的“女朋友”是说谎,可是另一边呢?

    新海诚看人,只看眼神,他看到了他想要的贵树:温柔的距离感。

    不过当时沉浸在了把白薛迦跟贵树的对比中,忘记跟白薛迦要联系方式了,等下机之后,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新海诚的运气非常好,就在他以为错过了一个好人选的时候,却在艺考考场又碰到了!

    而且白薛迦还不是来报考的,只是因为不小心捡到了一个准考证,然后又不小心的被学校一个老师当做考生给拉了进来。

    他很感激丢失准考证的那个学生,如果不是她,说不定他就又要错过白薛迦了。他很感激那个马虎的老师,他只要认真一点,他又要错过白薛迦了。他很感激白薛迦,谁让你这么手贱呢?毕竟,除过白薛迦外和清洁工之外,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地上一张小纸片,并且将其打开来看。

    新海诚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太好了,白薛迦的潜力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或许他应该立即去买个彩票吧,如果中了一等奖,那下一部电影的经费就有了。

    跟这样气场很强的人搭戏,要不存在感完全被剥夺,对手戏变成了别人的独角戏,要不就像新垣绫濑那样,化作别人节奏的一部分。

    原本新海诚的计划,是让西野司引导白薛迦,可是白薛迦就跟吃了金坷垃一样,进化了。或许从他邀请白薛迦的那一刻起,一切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了他的剧本。

    倘若是两个气场同样很强的人,必定会出现碰撞。碰出火花,可以相辅相成,共同更上一层楼。可是也有可能一方被碰的粉身碎骨。

    两人不论是谁,新海诚都不希望被压制。因为那样势必会导致营造的气氛出现瑕疵,可是,对于演员来说,碰见这样的情况又很难控制,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本身就拥有对表演的热爱与执着,就如同吃货看到了美食一样。

    倘若对他们说“你别这么演”。

    那会把灵气消磨掉,新海诚很注重气氛,台词很少,有大量的角色面部特写,没有了灵气,那就根本达不到他要的效果。

    演戏要走心,不走心,不管演什么都只有三分像。

    别人或许觉得三分就足够了,新海诚最低的要求也是5分。若是5分都达不到,那也就失去了角色的神韵。

    新海诚还是第一次为演员的演技太好了而感到发愁,他比较担心白薛迦,毕竟西野司经验丰富,不论发生什么样的状况,西野司都有自己的调节方式。而这部电影才是白薛迦的第一次表演,他是一个完全不懂怎么演戏的人,第一次就是如此高难度,如同盲人爬山,摸摸索索的前进着,或许一脚踩空,那掉下去的就是悬崖。

    说“action”的时候,新海诚比白薛迦自己还紧张,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当拍摄开始,新海诚发觉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应该说是朝着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奔腾而去。

    白薛迦和西野司都拥有很强的气场,可是并没有出现碰撞。就好像两条河,白薛迦沉,西野司柔,但是都朝着一个方向,共同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将周围的所有人都淹没。

    自始至终,两个人,一句台词都没有。

    白薛迦站着,西野司坐着。

    中间间隔了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说亲密也不亲密,说疏离也不疏离。

    两人看着同一个方向,在那里,天地交际之处,鲜红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爬起。

    西野司站起来,跟白薛迦站在了同一片阳光下,两人同时转头,相视一笑。

    两人的气息以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完美的相互交融在了一起。

    虽是无言,却胜却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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