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凌闻言,忍不住檀口微张。
归无咎也是心中一动。
虽然二人距离道境尚早,但是对于其中的许多道理,也有所耳闻。
如果说破哪一境对于本身的圆满无暇要求最高,那定然是最后的飞升大关无疑。只要差了一线,天人二分便不能规整平衡,飞升也就无从谈起。
若真的受了不可逆的损伤,最终却依旧距破境飞升只差一步……
那这根基之后,还要较想象中为高!
只怕眼前这位,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达到了显道、应元那般凭心意可以随时破境的地步。
念头一闪,归无咎忽然想到了一事。
他所持这枚奇石,堪称照影石中最顶端的存在,尚要超过寻常品阶的“天罗石”。其照影有一番妙用,就是影像中的人物几乎脱离了“死物”范畴,冥冥中和图像本人有着一丝联系。
也就是说,今日这图像中示现,其实要较当初清浊玄象中的真实战斗更强一线;因为现世中的人物若是道行进益,石中幻象或可同气感应。
所以这位所说的十来个人较他胜过,七八人与他相若;其实分量在想象中之上。
震撼过后,孔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意味着,和眼前这位似乎是友非敌。
同时对于归无咎的“先见之明”,亦十分钦佩。
果然,那光影一声长笑,道:“不出某之所料。能够突破三环小界之密,寻上门来的,非敌即友,总之当与我六盘宗道术传承有甚深关联,决计不可能有无关之人。”
“看来,我们是朋友。”
这句话出口时,这光影的声音为之一变,变得有韵律、感情、和节奏,似乎将先前那不可窥探的“壳”解散掉了。
归无咎微微一笑,淡淡道:“不错。”
其实严格来说,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一定是朋友;但是在这星汉分流、两仪定位之势,答案却是异常肯定的。
瞬息之后,二人所立足的虚空水象之上,忽然有两道拇指大小的清光一卷,凝练成两只石凳。
塑造五行,驾驭诸物,不算是太难的手段。
但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两只凳子显现,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丝一毫其余物象的运用,而是硬生生无中生有生了出来,相当于归无咎在末拿本洲中所见的手段。
归无咎心中暗暗颔首,对于眼前这位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显然可见,飞升失败之后,他并非仅仅残存一线残魂残念而已。
曾经的道境手段,亦能动用一丝。
二人坐下之后,气氛陡然一转,变得缓和了许多。
归无咎眸中幽芒微动,十分冷静的道:“若我所料不错,尊驾当年,也到了与显道、应元二人道行相若的境界,甚或连飞升时机,亦能自由把握。哪怕上溯至仙道中的上古纪元,也是惊世骇俗的成就。如此境界的人物,不能各自全身,而是依旧和显道道尊产生冲突,显然有不得不争的理由。”
倘若说是功行稍差之人,或许有可能产生误判,一旦交手,覆水难收。
但是道境巅峰却不会出现如此情形,眼前这位和显道只要相互距离接近到一定地步,又或者展露一门神通道术,自然能够明白双方虚实。
妖族妖祖,容错更高一些,行事或许可以更激进。
又或者人劫道尊中并非顶尖的存在,本来也破境无望,亦有可能肆意而为。
唯独人道中有望破境的人物,行事势必万分谨慎。
前回应元道尊虽然参与攻伐东南之战。但每一步都是小心谋划,以保守自身不失为上,便是这个道理。
那光影悠悠道:“你所言不差。”
“某与显道道尊,的确算是天生的对手,谁也退让不得。”
“道境之后,若潜力未尽,依旧可以继续打磨功行,又或者有其余什么用途,有诸般锻炼法门。其中有一大系,古今所用最广,名为‘大愿法’。发下一大宏愿,立下某一个异常艰难的目标,往往和生灵、道传相关。”
“显道道尊所布下的神道传承,其初始源流似乎来自魔道,但是后来的培育发展,似乎寄托于‘愿法’之中。此法实现之轨迹,亦有许多分枝,譬如地域之广,人数之众,修为达到何等程度,不一而足。可以用其一,亦可以兼收并举。而他所持‘愿力’中的一种,便是以地域为限,将神道立下多少界天。”
归无咎念头一转,道:“尊驾也是修炼的相似法门?”
光影笑道:“不错。”
孔凌眉头一皱,双唇一动。
光影固知其意,道:“你可是想说,紫薇大世界何其广大,未必要争到一处,是也不是?”
孔凌连连点头。
光影摇头道:“以地域为愿,不是毫无限制。心神映照,有吉与不吉、善与不善之分。若持上善之地,道行事半功倍;若草草成就,则收效甚微。”
归无咎心中暗道,倒是和自己所见的一环对上了。
圣教和赤魅族之所以难以缓颊,便是因为圣教对于赤魅之南、圣教之北的这一块区域,念念不忘的缘故。想来这便是神道传承中的“上善之地”。
不过赤魅族虽然没有修持什么“愿力法”,但是却更为直接。似乎其所辖五五之域,直接就和本族气运绑定在一起,半点也退让不得。
只听那光影又道:“本人所立之法,须得传布道传于甚广之地,立下八十一处下宗。当然,较之圣教的胃口,还是要小了一些。以神道界天计,大约相当于九个神道界天大小。”
归无咎心道你这胃口也不算小了,一人一宗,就要持定圣教三十余万年经营的四分之一。
“其中最善之地,恰恰与神道所辖产生冲突,完全退让不得。”
“本人原拟先暗中渗透,待经营到势力稍成,再观后效。但没想到那显道态度异常强硬,竟是限期半年,令我将宗门道传全部迁走。所以这一战,也就不可避免。”
“原本这一战胜负难分。只是那应元道尊,在一旁掠战。他虽并未出手,但引而不发的威胁,与实际出手无异。因这一重细微差别,导致此战败北。至此之后,本人便将宗门迁徙于此。”
归无咎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光影道:“本人的故事讲完了。也请阁下讲一讲你的故事。你虽年少,根基之雄厚却冠绝当时。不过,一见之下,本人立刻意识到你定是东南九家中的人物,也就释然了。”
归无咎道:“正当如此。”
光影叹息道:“在那脱离紫薇大世界的一瞬,乍见东南九星,心中之震撼,自入道途以来所未有。直至飞升失败,事后静下心来思索。无非两种情形。一是有先古传承,掌握跨纪元而长存的手段,历经多少纪元,而传承不衰。直至今日,才有此功果;其二,便是本非我紫薇大世界之传承。”
正在此时,孔凌却忽然一笑,出声清脆有似银铃。
归无咎转头一望,孔凌面色微微泛红,轻声告罪,然后怯怯的伸手一指。
归无咎一望之下,也不由失笑,摆摆手道:“不怪你。”
原来,此时那小童已经游离到光影的边缘处。
方才只是有七八分类似;此刻小童双足、双手完全蜷曲,竟是完美复刻了母胎之中的姿势,同时一张小脸也变得又圆又红,口中不住地吐出一串串核桃大小的泡泡,望之十分有趣。
但是此时此刻,小童身上封印掩饰的印记,似乎被完全化去了。
归无咎仔细一望,竟有些出神。
十余息之后,归无咎述说了一遍自己的故事。
因为有先前那照影石为引子,如今大世界中敌友形势对方早已了然于胸。所以讲述起来倒也十分方便。
当即归无咎以星汉分流为引,围绕隐宗成型、二家争锋、妖族定品之劫的线索,大致讲述了一遍。主要落笔无非两条,一是事件,二是人物。除却主要的大事件之外,各大势力的道境存在、一流嫡传这两截,亦做了仔细说明。
待说到妖族飞升妖祖会攻东南之时,以眼前这位眼力阅历,亦是连连叹息。
说完背景之后,自然便是诉求。
归无咎略一思索,决定实话实说,只是在细节上略微调整。
将末拿本洲中两仪之分的奥秘,裁剪到星汉分流之上,只说唯有规模有数的势力尽数下场,这星汉分流的格局彻底成型,对于最终得胜之人的收获大有影响。
其实这说法也不算错。
归无咎道:“在下所求者,不过一执盟约,亲身入局而已。至于其中分寸,贵派可以自行把握。若贵派不愿涉身激流之中,亦可遣出几位近道上真,参与我方研磨道术、炼药炼器一类的门户,便也算有了‘参与’之功。在下可以保证的是,所得定在付出之上。”
“当然,贵派若愿意倾力以赴,在下自是求之不得。”
说话完毕,归无咎静静等待。
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那光影未见丝毫犹豫,立刻道:“就依阁下所言,稍后便可立下契约。”
归无咎心中一定。
但他又道:“只是尚有一件事,还要与阁下打个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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