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能捧住铜鼎,向着天坑中的敖敬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这就要施法取下‘驱风’、‘镇火’、‘降蛟’三剑,龙王且准备好了。”

    说罢,觉能一手托住铜鼎,一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复又大喝一声:“疾”用手朝那铜鼎一指,但见一道白光从觉能指尖逸出,直射向那铜鼎,铜鼎应声而动,在吸收了那道白光后,滴溜溜的旋着圈儿冉冉飞向天坑之上,隔在三把宝剑与九块岩石之间。[]

    “今日因是明日果,今日恶是明日劫。千年炼狱清净心,一朝洗脱罪孽身。”觉能双手合十,喃喃吟唱出这首似歌非歌,似诗非诗的佛偈,只见铜鼎底部的那朵白玉莲花顿时氤氲霞光大作,而悬在空中的“驱风”“镇火”“降蛟”三剑彷佛遇见了老朋友,在那里欢呼雀跃着抖动,发出“嗡嗡”的尖锐长鸣。

    觉能抬手一挥,那串联住“驱风”“镇火”“降蛟”三剑的金绳似有了生命,像一条条金蛇般灵动起来,向着四面八方游散而去,隐于漫漫黄色中,不一会儿这些用来勾住南昌城地脉的金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驱风”“镇火”“降蛟”三剑没有了金绳的串联,宛然见到母亲归来的小孩子,“噗”“噗”“噗”声中,呼啸着投归铜鼎的怀抱。

    “驱风”“镇火”“降蛟”三剑被收,那天坑中的龙王敖敬但觉心头一松,浑身再没先前那般紧绷的感觉,也顾不得有伤在身,咆哮着张牙舞爪在天坑中上下翻飞,好不畅快,身上不时传来筋骨簌簌作响声,敖敬被困在一方岩石上千年动弹不得,实在是憋屈压抑得太久啊。

    铭刻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的八块岩石在闪过一道红光后,渐渐的往岩浆中下沉,与此同时,敖敬所在的那块岩石却在一步一步的上升,不一会儿,岩石就与地面相平了。

    敖敬大喝一声:“变”,身上突的涌起一片金光,金光中敖敬本体已然幻化成人形,自是头角峥嵘,高鼻阔嘴身着黄袍的威严老者。敖敬仰天一声长啸,便要抬脚从那天坑中踏出来。

    就在此时,觉能双眼蓦的射出两道精光,再不是先前的慈祥高僧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狠厉,觉能冲着敖敬冷笑道:“龙王想要如此便走了么?贫僧可是还要向龙王借些东西呢。”

    说话间,觉能双手一扬,天坑上空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那悬着的铜鼎倒转过来,里面的“驱风”“镇火”“降蛟”三剑再一次呼啸飞出,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齐齐望下面的敖敬斩去。

    敖敬一楞之下,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冲着觉能破口大骂道:“觉能秃驴,你居然敢偷袭于本王?”

    骂归骂,“驱风”“镇火”“降蛟”三剑来势汹汹,敖敬又是吃过三剑亏的主,哪里敢丝毫大意?眼见三剑就要降临脑门之上,敖敬咆哮一声,张口便吐出一颗殷红的血珠,向着“驱风”“镇火”“降蛟”三剑迎去。

    这回可不是受劫时的惩罚,而是真真切切的要取自己性命了。敖敬没奈何,只得以神龙丹迎敌。

    然“驱风”“镇火”“降蛟”三剑乃是昔年地仙郭璞与东林寺祖师爷慧远和尚采用风火宝铜于宝鼎内锤炼了九九八十一天,再花了七七四十九天铭刻咒文,专门为了对付敖敬而制,天生便对敖敬有克制作用,如今觉能有备而来,岂容敖敬这般容易的逃脱?更何况敖敬才受千年劫难,身体虚弱,又事发突然被觉能杀得过个措手不及。

    敖敬终究是慢了半拍,只见那驱风镇火二剑径直劈向敖敬的神龙丹,“轰”的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中,神龙丹被打得火花四溅,直望下掉落。

    神龙丹乃是敖敬的本命内丹,这会儿受了重创,敖敬如何会好过?敖敬身子猛的一晃跌回到那巨石之上,张嘴“哇”的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然而这还没完,降蛟剑已经“噗”的一声插在敖敬肩膀上,直接入肉三寸,露出森森白骨,若非敖敬临危之下吐出神龙丹救命,这会儿已经被直接劈开成两半了。

    …………………

    敖敬用手捂住肩膀上伤口,那儿鲜血还在汩汩流出,一滴滴的沿着龙袍滴落下来。敖敬浑身直在发抖,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敖敬暴喝道:“觉能秃驴,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心狠手辣得要取本王性命?”

    “南无阿弥陀佛,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龙王与贫僧自然是无冤无仇,可惜龙王身上拥有贫僧极为想要的宝物。”见得敖敬身受重伤,再无反抗之力,觉能也不着急,丝毫以为敖敬的质问为意,只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在天坑旁边蹲坐下来,有条不紊的述说起来,那神态彷佛是在讲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贫僧数日之前修炼那巫术,正值紧要关头,却是被两个小贼给搅扰,导致贫僧走火入魔身受重伤,需要一灵气十足的内丹以做疗伤之用,试想普天之下的内丹,有谁的能比上龙王的神龙丹了,恰巧贫僧又知道今日乃是龙王脱劫的日子,所以贫僧无奈之下,只有得罪龙王了。”

    听到这里,敖敬反倒没有先前那般的愤怒了,神龙丹乃是天材地宝,亿万年洪荒三界的厮杀下来,觊觎神龙丹的自然是大有人在,觉能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敖敬冷哼一声,睥睨道:“觉能秃驴,本王乃是五湖四海龙族九王之一,统领鳞甲一族亿万水军,你今日杀本王而取神龙丹,明日逃得了鳞甲一族亿万水军的追杀么?”

    “贫僧既然打算对付龙王,自然是要将这一切都考虑得清清楚楚,没有后顾之忧才行。”敖敬以洪荒三大族中的鳞甲一族相威胁,觉能面不改色,依然是侃侃而谈,道:

    “事到如今,贫僧也不怕告诉龙王,免得让龙王死得个不明不白做了那糊涂之鬼。那日两个小贼不仅搅扰了贫僧的修炼,还释放了一只贫僧费尽千辛万苦才拘禁的鬼魂,唉,贫僧这些年来在东林寺收集了不少的鬼魂,可惜都是些凡夫俗子,成不了大气候,贫僧的巫术想要大成,还必须找到一只有分量的鬼魂才行。”

    巫术大成,你单枪匹马的便不怕鳞甲一族的亿万水军了么?敖敬听到这里,突的想起了什么,直打了一个冷颤,就像堕入了九幽地狱,浑身一种刺骨的寒冷,这一刻敖敬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颤颤巍巍的带着几分怀疑道:“秃驴修炼的莫不是那已经失传亿万年的‘万鬼咒’?”

    光是听这名字,“万鬼咒”便让人头皮发麻,据说“万鬼咒”乃是聚集一万条惨死鬼魂的怨气炼化而成,端的阴狠歹毒。

    相传昔日兵主蚩尤率领九黎部落与轩辕黄帝率领的中原部落大战于逐鹿时,蚩尤便施展了“万鬼咒”,当时日月无光,天晕地暗,寰宇间一片鬼哭魂嚎声,轩辕部落的十万战士顷刻间全都死於非命,轩辕黄帝都差点丢了性命,惊得狼狈而逃。直到后来女娲娘娘派下九天玄女相助轩辕黄帝,才以女娲娘娘的大功德破掉“万鬼咒”。

    “万鬼咒”实在过于穷凶恶极,所以轩辕在战败蚩尤后,严禁世人提起。敖敬也是从偶尔父亲应龙大神那里才听说过,当时应龙大神与轩辕黄帝乃是盟友,率领鳞甲一族相助于轩辕黄帝。

    “龙王果然了得,连‘万鬼咒’都知道,不愧是传自太古洪荒的鳞甲之王。贫僧修炼的正是那连大罗金仙也难以抵挡咒中万鬼冤魂的侵袭的‘万鬼咒’。龙王试想一下,若贫僧修炼成了万鬼咒,鳞甲一族中除了祖龙之尊,怕是应龙大神也奈何不了贫僧吧”

    觉能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自己仗着“万鬼咒”横行天地三界的威风情景,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只是那微笑在天坑中浓浓岩浆火光的映射下多少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觉能伸手一招,将悬在空中的降蛟剑抓在手中,遥遥指向敖敬,桀桀怪笑道:“龙王你可休怪贫僧心狠手辣,要怪便怪那千年前造绳金塔的地仙郭璞与东林寺祖师爷慧远,若不是他们将你困在此处,以贫僧现在的修为,贫僧就是胆子再大一百倍,也不敢去鄱阳湖龙宫找龙王的晦气。”

    想到自己不仅要被觉能拨皮抽骨挖丹,还要被觉能永生永世奴役自己的灵魂,性子火爆的老龙王敖敬如何受得了这种屈辱?敖敬面上显出狠色,朝着觉能“呸”的吐出一口血痰,道:

    “觉能秃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本王是谁?本王乃是洪荒鳞甲一族之尊祖龙的嫡孙,龙族大神应龙的嫡子,堂堂鄱阳湖水族之王,焉会受你这等凡夫俗子所奴役驱使?本王便是身死飞灰也不让让你如愿”

    敖敬说罢,咆哮一声,张口吐出神龙丹便要自爆。

    觉能似乎早就料到了敖敬的动作一般,只一声冷哼抬手一挥,但见那先前已经隐没于岩浆中的八块巨石又是露出头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齐齐动作,红光交织成的大网在敖敬尚未来得及自爆前,复又将他捆得个严严实实。

    “哼,敖敬,这一切贫僧早就料到,劝你还是少做无用之功”觉能手中倒提降蛟剑,凌空踏步,一步一步的走向敖敬,直如一尊凶神恶煞,道:“你道贫僧为何要选择在子夜时分释放于你,便是因为子时天地间阳气最弱,阴气最重,即便你是神龙之身,被九宫八卦阵困住的时候,也根本借不到天地中的阳气,你如今便是案上肉糜,连自爆的力气都没有。”

    ………………

    “秃驴休得伤我爷爷”眼看觉能挺剑便要刺向敖敬,一声娇喝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径直飞向觉能后脑勺。

    觉能无奈之下只得放了敖敬,大喝一声将着手中的降蛟剑向着那道白光当头斩去,“砰”的一声,白光便被击碎,化作了一团粉末四散飞溅。只见觉能进来的地方倏的再一次打开,现了灵儿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来。

    灵儿与李易苏媚玩得不亦乐乎,到最后才想起自己还要去绳金塔迎接敖敬,敖敬可是灵儿的护身符啊,灵儿今日迷翻龟丞相偷跑出来,若不找到敖敬带回去,免不了要被现任龙王责罚。

    当年敖敬脾气暴躁,常引得鄱阳湖洪水泛滥,荼毒岸上生灵,老百姓们痛恨不已,地仙郭璞与东林寺祖师爷慧远联手将敖敬镇压于绳金塔下,却是隐去了敖敬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湖中蛟龙为怪。若说出来是鄱阳湖龙王敖敬为祸,那鄱阳湖边上大大小小的龙王庙不被烧个精光才怪?

    堂堂鄱阳湖龙王因为犯错被关押收监,自然不是什么光彩事,身为洪荒远古三族之一的鳞甲们也丢不起这个面皮,更何况还涉及到老百姓们的香火供奉,鳞甲一族因此秘而不宣,便是今天敖敬脱劫,鄱阳湖龙宫也被龙族之首的东海龙王敖广勒令不许前来绳金塔迎接。

    当然,偷跑出来的灵儿是个例外。灵儿急急忙忙的向着绳金塔赶来,好在绳金塔中的禁制在今天自动解除,所以灵儿也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爷爷敖敬所在,只是灵儿没想到遇见敖敬时会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灵儿飞身闪到天坑边,见得敖敬模样,唤了一声“爷爷”,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敖敬见得灵儿出现,憔悴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乖孙女,一千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这么漂亮了。”却是一句话又牵动了伤口,直疼得敖敬龇牙咧嘴。

    “秃驴,你如此折磨我爷爷,今日本公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灵儿站起身来,尤自眼泪汪汪,摘下头顶上的龙形珠钗顺手一扬,只听见“啪”的一声,珠钗幻化成一条金光灿灿的长鞭。

    觉能正要得手之时,突的被灵儿冲出来,着实吓了好大一跳,这会儿见得只有灵儿一个人,顿时放下心来,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黄毛丫头一个。也罢,今日贫僧就一并成全了你们祖孙两,在黄泉路上你们也好做个伴。桀桀,不是黄泉路上,是在贫僧的万鬼咒中作伴。”

    灵儿气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声娇喝中甩手便是一鞭朝着觉能直抽过去,但见长鞭顷刻化成一条暴戾无比的蛟龙,蛟龙口中喷出玄黑色的三昧真水,张牙舞爪着直向觉能咬去。

    龙宫之宝冠绝天下,灵儿手中的鞭子并非凡物,乃是一条洪荒上古蛟龙所化,蛟龙能吐三昧真水,无物不化。

    那边老龙王敖敬见得灵儿以蛟龙鞭迎敌,却是吓得大惊失色,觉能手中的“驱风”“镇火”“降蛟”三剑乃是专门用来对付龙族一脉的,尤其是那降蛟剑,便是自己这位身为祖龙嫡孙的鄱阳湖龙王都斩得了,何况区区一条蛟龙。

    蛟龙与龙有本质的不同,其实说起来,蛟龙并非是“龙”,严格意义上的“龙”是传自祖龙的嫡系血脉,因龙为鳞甲之王,故大多数鳞甲一族得道后都是修炼成龙形,如黄鳝,泥鳅以及跳过龙门的鲤鱼等等等等,为与神龙相区别开来,鳞甲一族得道后便称为“蛟”,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蛟龙。蛟龙因其本体的不同,本领也各有所长,但终究比不上“龙”。

    敖敬想要出言阻止灵儿,又如何来得及?只得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觉能见得灵儿手中蛟龙鞭出,自是毫不惧怕,高叫一声“来得正好”祭起手中的“驱风”“镇火”“降蛟”三剑便迎上去。

    但见驱风镇火二剑率先迎上蛟龙鞭喷出的三昧真水,镇火剑“蓬”的燃烧起一团乳白色的火焰,而驱风剑“呼”的刮起一道玄黄色的神风,驱风而又生风,镇火而又点火,这风不是凡风,乃是三昧神风,这火也不是凡火,乃是三昧真火。

    火借风势,与着三昧真水直撞上去,只听得一片“滋滋”的白雾中,三昧真水竟然被烤得干净。

    水能克火,火炎水灼。三昧真水虽然可以克制三昧真火,可是三昧真火若太过旺盛,却可以将三昧真水烤干,这便是五行生克中的“反克”了,如今三昧真火有三昧神风之助,自是不惧蛟龙喷出的三昧真水。

    见得自己喷出的三昧真水被烤干,蛟龙眼中亦是露出惊恐,躲闪着想要退回,然而降蛟剑哪里容得蛟龙从容而退,“嗤”的一剑便斩中了蛟龙,可怜蛟龙,自洪荒得道,修得铜筋铁骨,寻常宝剑根本伤害不得,如今却遇见了克星,一声哀嚎龙吟中鲜血四散喷溅,半边蛟头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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