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步尘,想不到一夜之间,你就成了扫街老弱,何等狼狈呀!”

    风火锻门前,杜洪纵声嘲笑道。$文学网$

    剑川城中老少群侠,都把杜洪与步尘相提并论,但杜洪本人,对此是非常不屑的。

    步尘是真正的草根出身,没有任何背景,完全是凭藉自身的天赋与敢打敢拼,一路有了今天的地位。

    杜洪虽然也是帮会出身,但他可不是草根。尽管少有人知,但他确确实实是横江帮帮主于长河的外甥。

    于长河是先天高手,修为远在邹通之上,只是横江帮西秦事物更加重要,故而这位大帮主很少出现在剑川城。杜洪的身份背景,也就很少有人知道。

    但理所当然的,横江帮帮主的外甥,拥有的传承与资源,绝不是草根步尘可以比拟的!杜洪也自视在步尘之上,甚至剑川城中大多数老少群侠,都不放在这位帮主外甥眼中。

    理想太丰满,现实就会比较骨感。

    横江帮与东沙帮,在剑川城火拼无数次,杜洪与步尘这对冤家也对阵过无数次。两年前步尘十七八岁的时候,杜洪还能压制这个草根,现在越发觉得吃力了。说不定再过两年,他血衣杜洪,就要成为过去式。

    就算他有亲娘舅在背后帮衬,随时可以回西秦发展,但英姿飒爽的衣锦还乡,和灰头土脸的回家哭穷,有天壤之别!

    所以,在最近这段时间,杜洪会抓住一切机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步尘,为自己的“衣锦还乡”铺平道路。可惜现实的骨感程度出乎预料,英姿飒爽的少侠杜血衣,一次便宜都没占到。

    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步尘他扫大街了呀!

    堂堂的断浪刀,今天成了扫地杂役,跟比拉车赶脚的还低一级,也就比掏粪的高贵那么一点点点。此时不踩,更待何时?

    杜洪见到扛着扫帚的步尘,笑得无比畅快,比他亲娘舅六十大寿、和他搞大了西秦名门小姐肚子的时候,还要畅快!

    “步尘,你也有今天。可见为人不能太嚣张。爬得高,摔得狠啊!”杜洪开怀大笑,声音远远传出去,让附近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这句话原封还你。”步尘扛着扫帚,毫不相让的回道,“步某既没伤,也没死,不过愿赌服输,哪来狼狈?倒是你这无状小人,当心日后无下场!”

    “你——扫地杂役,还这么嚣张!”

    “又不是你家的杂役,何必对你客气。”步尘怒然回应,“还是昨天那句话,英雄擂上,随时恭候!”

    每次听到这句,杜洪都会毫不犹豫的缩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哼!”杜洪横眉立目,语气森然道,“在燕大师门前,本少侠不与你这杂役计较!”

    他正要上前,去扣风火锻的大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用黝黑的眼睛盯着杜洪,非常认真的问道:“给燕大师扫地,真的很丢人吗?”

    正是归云。

    “呃……”杜洪顿时无语。

    这可怎么回答?

    数日前剑涛阁宴会上,邹通已经知道,归云与余清越有关,当然杜洪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就算杜洪的亲娘舅在这,也不会平白得罪仙尘鹤影啊!

    给燕大师扫地很丢人?那也太不给燕大师面子了!

    不丢人?那就是他血衣杜洪杜少侠自己丢人了!

    “呃,他这个……”杜洪吭哧半天,终于想出一句两全其美的答复,“给燕大师扫地,当然不丢人。杜某其实是嘲笑那西秦铸刀师不自量力,他步尘更是有眼无珠。”

    “哦。”归云点点头,又问道,“你昨天为什么不肯应战?扫地有那么可怕?”

    “呃……杜某也是有苦衷的……”杜洪嘴角抽动,勉强答道。

    “什么苦衷?”

    杜洪心说,刨根问底的小孩子真可怕!嘴上则敷衍道:“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请帮杜某,通禀燕大师,横江帮杜洪来访。”

    “哦。”归云终于停下追问,转而说出一句更有杀伤力的话,“燕大师早就说了,如果横江帮的人来了,把礼物留下,就可以回去了。”

    “这……”杜洪差点当场翻了白眼,心说:本少侠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来送礼的了?就算事实如此……燕大师,您都不肯赐见一面,也太不给面子!

    可他又不敢反驳——鉴于昨天的站队失误,没能死死站在风火锻这一边,邹通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如果今天不能和风火锻修复关系,他杜洪就自己滚回西秦总舵,去找他的亲娘舅要奶吃去。

    听也知道,这肯定不是英姿飒爽的衣锦还乡。

    “唉,好吧。”杜洪妥协了,打算交代几句场面话,应付过去,昂首挺胸的抱拳道,“既然燕大师另有要事,杜某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如果对面是少当家段炎,看在往日师兄弟的情份上,如此交代足够了。可段炎昨天刚刚退帮,不好意思出面。如今换作惯说实话的归云,事情立刻难办了。

    归云非常认真的回应道:“燕大师没什么要事,就是不想见你。改日你也不用来了。”

    改日也不用来?这不就成断交了?

    杜洪觉得有些头晕,仿佛天旋地转。跟“燕大师”断交,说实话他真不在乎。可今天修复关系失败,邹通把他赶回西秦去,那无异于天崩地裂呀!

    他立马解释道:“昨天的事情,真的是……”

    “嗯,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燕大师已经长大了,一定懂的。你可以回去了。”归云口齿清晰的回答道。

    一字一字好像大锤,砸在杜洪心上,让他觉得,那颗小心肝儿呀,拔凉拔凉的……

    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不是做各种坏事的专用借口!如果横江帮与韩家的合作,被燕大师在中间,来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转身去联合了东沙帮,他杜洪,可能就要在亲娘舅的剑下,领教一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呃,杜某诚心实意……”

    “燕大师说,如果你还不肯走,就送你一句话。”

    杜洪双眼一亮,觉得转机来了——果然,面对侠骨英风如本少侠,燕大师怎么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当下,血衣杜少侠的精气神又回来了,用最标准的大侠pose抱拳问道:“不知燕大师有何教诲?”

    “他说,你不听的话,或许比较幸福。”

    “啊?”杜洪觉的,似乎有些不妙。

    可他来不及反悔了。

    归云已经用清脆的童音,扬声念道:“宝剑能无锋,豪侠岂无骨!”

    杜洪闻言,如遭雷击,脸色顿时煞白。

    这句话什么意思?岂不是说他杜洪杜少侠,没有侠骨?这是剑川城里最严重的批判了!

    而且,以燕漓现下的影响力,这句评价一出,他杜洪颜面丧尽,在剑川城这么多年的pose全都白摆了!剑川城中,再无他立足之地,真的只能灰头土脸的滚回西秦去。

    西秦的娘舅,虽说是亲娘舅,但也不是亲爹。他当年在西秦就捅过许多漏子,再被赶出剑川城,以后可怎么办?

    想到总帮助于长河的狠辣,杜洪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没有以后了!

    杜洪只觉得喉头发甜,有吐血的冲动。

    他猛咬牙关,压下喉头血腥,横眉切齿道:“燕大师今日教诲,杜洪定然牢记终生!”

    归云根本不理会杜洪的言外之意,干净利落的点头道:“嗯,你能记住就好。慢走,不送!”

    杜洪攥着拳头,阴沉着脸,咬着牙关,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心中把燕漓和归云那小恶魔,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千刀万剐。

    于是,他忘了,还有个死对头正站在他身后呢。

    “哈哈哈。”冷眼旁观的步尘,大笑着给了杜洪最后一击,“说什么来着?做人不能太嚣张!爬得高,摔得狠啊!”

    “噗——”

    杜洪终于喷出一口血,被其他横江帮众搀走。

    ——……——

    杜洪这种程度的绣花枕头,从来就不被燕漓放在眼中。只要横江帮的主事者没有昏头,就不可能为了一个杜洪翻脸。

    燕漓的目的,就是向横江帮表示自己的不满。双方号称结盟,但在这场交易中,韩家才握有绝对的主动权。如果横江帮不肯摆正自己的位置,不断的使用小心思、小动作,四下伸手,那就别怪这边毫不留情!

    且说步尘打发了身边的东沙帮众,提着扫帚,跟随归云,一路进入风火锻后院,见到喝早茶的燕漓。

    “步尘应约而来,见过燕大师。”步尘抱着扫帚行礼,仍旧满身锐气,丝毫看不出怨怼与不甘。

    燕漓放下茶杯,起身还礼,悠然道:“堂堂的东沙帮断浪刀步尘,到燕某堂前洒扫一年,步少侠当真毫无怨言,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愿赌服输,步某是输得起的人。”步尘毫不迟疑的答道,“何况步尘本就是小国寡民,不得已闯荡江湖,蒙诸位通道抬爱,才有些许薄名,何尝高贵?昔日务农之时,洒扫庭院、喂猪放羊、掏粪施肥,哪样不曾做过?”

    “步少侠倒是豁达。”燕漓笑道,“方才杜洪被我一句话说得吐血,步少侠就不怕,我也为难你?”

    步尘闻言,双目锐光一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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