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摄欲观法受无常

    对于洪和全来说,这是一顿很不是滋味的闷酒。黄亚苏怎么醒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后来也特意到医院调查过,当时医院里只有一个人死于意外,是个年轻人叫辛伟平,那么自己随手恰好抓来的阴神游魂就应该是辛伟平。在黄亚苏醒来的时候,洪和全还不知道他是谁,特意拦住没让他说话自己先说了一番,意思就是告诉他不要拆穿这个身份,冒充黄亚苏对他绝对有好处。

    没想到这个人的反应竟然比自己还要快,非常自然的顶替了黄亚苏的身份,甚至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事后洪和全打听到一些情况这才放下心来,心里也佩服这个叫辛伟平的人无意之中与自己配合的天衣无缝。放心之后他又有了别的想法——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正好可以借机控制和利用这个人,黄亚苏这个身份好处太多了!所以他才主动给黄亚苏打了个电话。

    然而一见面洪和全发现自己多少想错了,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认帐,甚至一点暗示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内情,也完完全全会认为他就是黄亚苏!洪和全甚至有了一种错觉——难道真的发生奇迹了,自己抓来的阴神不是辛伟平而就是黄亚苏?

    洪和全看着谈笑风生的黄亚苏,心里不禁有了一种寒意,同时也暗自佩服。此人心机如此深沉,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取代了黄亚苏。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会不会处理的这么干净利索?如果是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杀了唯一的知情者灭口?

    想到这里洪和全又开始动起了心思,他必须试探一下这个黄亚苏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并不十分怕黄亚苏想杀自己灭口,因为他也不是一般人,可是以黄亚苏的身份同样可以请来难以对付的高手,那样也会很麻烦。在酒桌上当着众人的面没法直接问,只有等单独相处的机会,到时候干脆挑破了再露几手威胁威胁他!

    这顿饭表面上吃的既热情又热闹,可暗中各怀鬼胎,好不容易吃完了,洪和全正想找机会与黄亚苏单独聊几句,黄亚苏却主动说话了:“洪先生,吃完饭一起出去坐坐,好好放松放松,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聊聊。”洪和全暗中一喜,这小子估计是要说实话了,也就点头答应跟他走了。

    出门时黄亚苏小声问耗子:“去金利会所,你都安排好了吗?”

    耗子也小声答:“当然安排好了,黄少你放心,不过——你新上手的这个小护士要带去吗?”

    黄亚苏不明白耗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摇头道:“不带去了,你安排她去休息吧,送到我在香榭里舍长包的套房,我晚上回那里过夜。”回头又对小护士说:“丹丹,今天我有点应酬,你在香榭里舍等我好吗?我派车送你过去,你一定换好衣服等着我呦!”

    金利会所里面什么娱乐花样都有,当然也为会员提供私密交流空间,绝对不会有打扰也不必担心被窃听与偷拍。黄亚苏打发耗子等人在外面候着,自己与洪和全来到一处单独的小间里坐下,亲自给洪和全倒上一杯酒,客客气气的说:“洪先生,大恩不言谢,现在没有外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洪和全终于等到了机会,面无表情的看着黄亚苏,平静但是很清晰的说了三个字:“辛伟平。”

    黄亚苏一愣,面露不解之色:“心未平?什么心未平?洪先生心里面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吗?说出来听听。”

    洪和全:“我究竟是应该叫你黄亚苏还是辛伟平?现在没有外人,你在我面前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黄亚苏眉头一皱:“洪先生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呢?我虽然脑袋受过伤没好利索,自己叫什么名子难道还要您提醒?”

    洪和全叹息一声,从兜里抽出一张纸片,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手挥纸片往杯子上一划,只见杯子就像空气一样毫无阻挡的被划过。然后他放下纸片伸出两只手左右各拿出了杯子的一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只高脚玻璃杯从中被分成了齐整的两半。还有更神奇的,金色的美酒并没有洒下来,而是一边一半仍在杯子里装着,液面还在不住的晃动,但凭空的那一面就像被看不见的无形平面阻挡。

    黄亚苏的脸色变了,洪和全笑了:“你看见了吗?我绝不是一般人,有些事可以瞒得了别人,但别想瞒得了我,更何况你是我唤醒的。”

    黄亚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露出敬佩的神色,语气很诚恳的说:“早就听说洪先生身怀绝技,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请洪先生来,就是有请教洪先生的地方。”

    洪和全:“请教真不敢当,你真的是黄亚苏?在我面前也要这么说?”

    黄亚苏:“我不是黄亚苏谁是黄亚苏?以我黄家的势力以及河洛集团的规模,如果结交了洪先生这样的高人,对大家都有好处是不是?我是一个想做大事的人,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希望能够借重洪先生的能力。当然,我黄某人也绝对不会亏待高人的!”

    洪和全看着黄亚苏的眼睛,黄亚苏面不改色与他对视,良久之后洪和全笑着叹了一口气:“这两支半杯酒,我们一起干了吧!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黄亚苏先生,你说的没错,你就是黄亚苏又能与我合作确实是一件好事。……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黄亚苏也长出一口气笑了:“今天主要是交个朋友,来日方长。你救了我,可以拿一千万,如果能做更多的事情,收获当然会更多。我知道您是世外高人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也不必一定不要是不是?”

    话谈到这里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洪和全也想通了,黄亚苏就是一口咬定不认帐也没办法,撕破脸皮大家没好处,辛伟平就认了黄亚苏这个身份对他洪和全也不是坏事。他以前想用这个秘密控制辛伟平的想法只能暂时放下了,这个秘密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自己也不能公开承认并没有救醒黄亚苏。别说别人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了对他洪和全也没有好处,黄亚苏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黄亚苏在金利会所如何招待的洪和全不必细说,总之让这位土教主大开眼界,同时也感叹人生未经历之享受还有很多,有钱有地位的日子真好,自己还需要努力也有了努力的动力。他谢绝了黄亚苏派车送他,而是步行离开,在一个偏僻的街角找了一排灌木丛钻了进去撒了泡尿——刚才在会所里憋的。

    洪和全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让尿憋着?难道会所里没有卫生间?当然不会没有,不过超出了他的想像。男洗手间居然有一左一右两个只在要害部位缠了几条彩带的妙龄女子,如果他愿意的话小便都不用自己伸手扶。这种场面他还真不太适应,当时一滴都没撒出来!这些贵人的享受花样简直已经近乎于荒诞。

    找一个树根撒完尿,这才觉得舒服轻松了不少,洪和全独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街巷中,思路清晰了不少。他在心中思忖:“这个辛伟平滴水不漏,就把自己当作黄亚苏。还好他的态度是合作,还有想利用我的地方,搭上这么一个有背景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小子翻脸不认帐的样子也太可恶了,应该找人和辛伟平的家人好好打打交道了,留一手预防将来出什么变动。”

    与洛水寒一样,洪和全也想到了从辛伟平的家人入手,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喂,是洪和全理事长吗?……我姓罗,叫罗兵,是河洛集团安全部部长。……你救醒了洛水寒先生的继子黄亚苏,好大的本事!……洛先生想见你一面,有些话要找你单独谈一谈,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刚刚与黄亚苏见过面,洛水寒居然紧接着找上门来!河洛集团复杂的家族背景洪和全也知道一些,他明白就算黄亚苏再了不得,与洛水寒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自从上次险些被阿芙忒娜一剑杀了之后,洪和全一直在想两件事,其一是苦心修行自己的神通法术,第二是想尽办法扩大自己的势力摆脱拉希斯主教的控制,甚至连拜上帝兄弟会的名义也早点扔掉才好。搭上黄亚苏,自然对自己很有利,但如果能够靠得上洛水寒,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

    他差点在电话里就要说随时可以去见洛水寒,哪怕连夜都可以,但是转念一想又告诉罗兵自己最近没时间,有时间的话会通知洛先生的。洪和全怎么突然把架子端的这么足了?那是今天黄亚苏给他的教训,上赶子不是买卖,去见别人谈条件不如等着别人来求自己。洛水寒要找他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江湖人士肯定是有事求他,自己先装一装高人的样子,别显得那么着急向上巴结!

    洪和全在会所里让尿给憋了,黄亚苏可没憋着。黄亚苏心里很好奇,表面上却很坦然的接受所谓“帝王般的享受”,他在默默的、不动声色的学习、消化、适应这一切。相比现在的黄亚苏,他甚至觉得以前的那个辛伟平简直是白活了!他在会所里很低调,并没有怎么玩,主要目的还是观察和模仿。他的习惯还是以前那个辛伟平,喜欢把一件事情做好做透,说到享受也应该一件一件的享受足,充分满足自己的心理愿望。

    就在黄亚苏沉醉在消魂蚀骨呻吟声中时,远在乌由的另一个地方,白少流在床座上盘膝而坐,也发出了一声压抑而激烈的痛苦嘶吟,就像静夜里受伤的狼嚎。小白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湿透衣裳,全身的骨骼关节,尤其是右臂与左腿钻心般的疼痛。他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坐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只有大口的喘着气,就像一条被巨浪抛上岸的鱼。

    “小白,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庄茹也被他的声音所惊动,没有敲门穿着睡衣就冲了进来。小白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盘坐在床上只能喘气连手都抬不起来。庄茹打开灯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一把就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摸着他的额头道:“小白,你是不是病了?可不要吓唬姐姐!感觉不舒服吗?我马上就叫救护车!”

    “没事,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就是刚才做了个恶梦被惊着了!”小白被拥入温暖的怀抱,庄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让他情绪安定了不少,这才回过神来。身心痛彻的感觉慢慢退去,也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庄茹:“你做恶梦了?什么恶梦把你吓成这样?我睡着了都被你一声惨叫惊醒了,吓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白少流:“没什么,就是梦见比较可怕的事情,谁没做过恶梦呢,醒了就没事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大半夜的把你也给吵醒了。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庄茹却没有去休息,而是去厨房倒了一杯红酒,又回来坐在小白的床前:“小白,姐姐遇到你之前,也经常做恶梦,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喝几杯。这不是好习惯,但是偶尔喝一杯酒也没关系,可以压惊的,能睡踏实点。……来,快把这杯酒喝了,好好睡一觉。”

    白少流接过杯子喝完了酒,凉凉的红酒入喉腹中却有了暖意,他终于完全恢复了正常,放下杯子道:“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庄茹确信小白没什么大碍之后,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然而小白却失眠了怎么样也睡不着。他靠在枕头上忍不住暗骂白毛几句,这头驴传他的“生死观”心法竟如此凶险,差点把他的魂都吓飞了。白少流可不是一个轻易能受惊吓的人,他的心理素质绝对超强,就算是他也被吓成这样,换个人岂不是要被活活吓死!他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生死观的心法白毛传受的很简单,就依小白以前的基础,形神相安一体入定境,触发回魂仙梦,重历生死劫难。小白所经历的生死劫难就是那场车祸了,他记得很清楚,但只有短短一瞬。车祸发生的时候,他靠在汽车后排右侧座位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被尖锐刺耳的碰撞声惊醒,然后汽车翻滚他也翻滚着被抛了出去。他最后的记忆是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眼看着车身向着自己压了下来,然后就晕了过去。这个过程恐怕不超过三秒钟!

    这一次打坐入定,非常顺利的进入了观想定境,需要强调,这种修行境界并不是想像某段经历,而是真真切切的重新某段过去时光,一切就是身临其境。他在生死观中只有三秒钟就退了出来,定境立刻散失。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定境中重新经历与当时突发意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其惊恐的程度百倍于当初。因为定境是清醒的,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重新发生一遍!道法的神妙之处就在于它并不虚幻,连五官身子的感觉也完全重现,与受伤时并无二致,更痛苦的是他不会再昏迷过去。

    虽然是观想之境,他落地时一样会痛,骨折和韧带撕裂的感觉完全是真实的。他的身子没有再次受伤,但观想中发自精神中的力量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导致了一模一样的痛苦与恐怖,而且生死观的心法要求必须清楚的、冷静的承受这一切,这种感觉几乎谁也受不了。

    小白骂了白毛几句也只是自发发牢骚,倒也不是真正的怨它,道法是他自己要学的,如此凶险那也是自己要面对的,怪不得白毛。他现在所面对的只有一个问题:入生死观很成功,可如何做到定境不失呢?看来自己的心性还需要磨砺,刚才那一声惨叫太丢人了!先能入,再能守,然后才能谈破,还得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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