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孤月听到薄冰的死讯,点了点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无夜太子总算是信守了当初对他的承诺,在他与薄冰之间做出了一个选择。

    其实秦孤月也猜到,无夜太子必须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薄冰以在秦战天身边卧底,为无夜太子提供情报,来展示自己的价值,如今秦战天虽没有直接投效无夜太子,但已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秦孤月,在云京城之战时,等于间接站到了无夜太子一边。

    这样的情况之下,薄冰的身份地位就比较尴尬了。

    那么他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恐怕就像是现在这样,一匹白绫反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声不响地如一片落叶般地离去。

    她与现任家主秦孤月不合,甚至还派过人暗杀他,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为无夜太子提供情报,这样的人,无夜太子也不可能把她再留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是半步星豪境的秦战天,还是如今手握天下第一军,斗败南斗星君华南斗的秦孤月,都是无夜太子所不能绕开的重要人物。

    秦孤月一度怀疑年轻靓丽的薄冰与无夜太子有染,她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无夜太子,也许存的就是,搞倒秦战天之后,与花魁一样,成为无夜太子后宫佳丽的一员。

    可惜的是薄冰选对了阵营,却看错了人。

    虽然薄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但唯一令秦孤月惋惜的是,她毕竟是秦傲风的生母。这位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以来,双方的感情都还不错。

    叹息了一声,秦孤月又问道:“秦家对外是怎么宣布的?病逝?”

    龙天赐点头说道:“不错,病逝。但是都没有停尸,直接就下葬了。”

    “是怕有人看到白绫勒死的痕迹吗?”秦孤月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吧……”龙天赐饮尽杯中残酒,看了看秦孤月说道:“这件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是啊,总算是结束了。”秦孤月看了看龙天赐,又开口道:“尹媛对入宫的事怎么看?她乐意吗?”

    龙天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那她为什么?”秦孤月诧异道。

    “她身体孱弱,在皇宫里,至少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顾她,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即便不能后来治愈身上的顽疾,至少有皇宫那的医道高手,也不会恶化了。”龙天赐有些无奈地说道:“而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果然,秦孤月早在圣贤书院外,龙天赐陪尹媛看桂花的时候,就猜测了龙天赐对尹媛是有感情的,而事实正是如此。

    秦孤月看了看龙天赐,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未必,皇宫之内,都是母凭子贵,以尹媛现在的体质……”秦孤月饮了一口酒,看着龙天赐说道:“即便能够受孕,也肯定会流产的,不可能有孩子……也许她会过得比你想象的,苦得多!”

    龙天赐听到秦孤月的话,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整个房间里,寂静得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捏着嗓音的太监大声道:“圣旨到!”没等秦孤月和龙天赐反应过来,房门已是被人从两侧推了过来,一排一排带刀的羽林卫簇拥着一名朱服的太监,一手提着拂尘,一只手捧着一卷金色圣旨,缓步走了进来。

    “恭迎圣旨!”龙天赐一看到那圣旨,立刻放下酒杯,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沉声说道。

    秦孤月刚想起身行礼,那红衣太监已是甩动拂尘,做了一个请秦孤月不要拘礼的动作说道:“陛下特地关照奴才,如果秦大人伤重,不便起身,可以不必行礼。”

    “谢陛下恩典。”秦孤月十分识相地应了一声,也就坐在床榻上了。

    红衣太监,看了看秦孤月和龙天赐,展开手中的圣旨,捏了捏嗓子,沉声念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秦家家主秦孤月,智勇双全,能堪大用;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此番平乱,居功至伟,特擢为日月侯,领年禄十万两。钦此。”

    “什么?”听得那红衣太监的话,秦孤月还没有什么反应,龙天赐已是开口问道:“您确定您没读错吗?”

    “龙大人,这可是圣旨,奴才岂会念错?”红衣太监不悦道:“难道您是怀疑陛下的旨意有问题吗?”

    龙天赐似乎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密室之内的心腹,又是爱打抱不平的墨家弟子,竟是直言不讳说道:“兰陵侯排名与兵戈侯并列,如今陛下登基,兰陵侯的应天军居功甚伟,但是秦家军也是舍生忘死,秦孤月更是拼死杀退了华南斗,按道理,功劳应该与兰陵侯不相上下……”龙天赐看了看秦孤月,又看了看面前铁青着脸的红衣太监说道:“为何兰陵侯升为岳国公,继承兵戈侯家主之位的秦孤月却依旧只是列侯,不过把俸禄从八万两涨到十万两,这是何意?”

    此番话一出,秦孤月也感觉略有一点不妥了。

    抛开秦家军弃暗投明,扭转战局不说,单说秦孤月九死一生独斗星杰阶的华南斗,奠定了无夜太子的胜局,就功不可没。若是兰陵侯也是这般不痛不痒的奖赏,也就罢了,偏偏,一个从列侯变成了国公,秦孤月却只是加了两万两的年俸,开什么玩笑?秦孤月手里有吉赛商行,有云水山庄,还会缺这两万两银子?

    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说,无夜太子登基之后,没有给秦家一分一毫的好处!

    这就有一点说不过去了吧!

    红衣太监看到秦孤月面色有些凝重,竟是从嘴里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好了,日月侯,您还是接旨谢恩吧!”

    秦孤月琢磨了一下,眼神一动,还是从在床上欠了欠身说道:“臣领旨谢恩!”

    红衣太监点了点头,便转过身来,将圣旨交给旁边的蓝衣小太监,递交给了秦孤月。

    那红衣太监面带笑意说道:“日月侯,陛下国号永明,而您的封号是‘日月’,乃是‘明’字,此事古来罕有。您的年俸又是国公之下第一人了,还请您以后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秦孤月接过圣旨来,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一批太监和羽林卫出了房门去。

    “吱嘎”一声,房门刚刚掩上,龙天赐就侧过来对秦孤月,有些愤愤地说道:“殿下这是何意?狡兔死,走狗烹吗?当时我在应天军中,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你们秦家的私兵倒戈,又降服了临溪王的援军,这一场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怎么现在事情才过……”

    秦孤月听得龙天赐的抱怨,心里也是十二分的不舒服,但是脸上却只得笑着说道:“唉,秦家树大招风,原本父亲站错了阵营,险些杀了无夜太子,他不降罪,恐怕已经算是开恩了。”

    “这恩不开也罢了……”龙天赐想了想,对着秦孤月说道:“当时兵戈侯不是与临溪王是亲家吗?换言之,如果当时秦家就铁了心帮临溪王,事成之后,也不至于一毛不拔吧!”

    秦孤月听到龙天赐这句话,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心中已是起了一丝警兆,便开口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临溪王根本不是真心想要与秦家合作,从他私自调来秦家军就可以看出来,如果秦家军与他继续合作,无疑是要做炮灰去的。”

    龙天赐笑了笑说道:“我若知道太子这般对待我们这些旧部,也不会对他有多舍生忘死了。”

    “怎么了?”秦孤月皱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赏赐分配上,略有不公罢了。”龙天赐欲言又止说道:“燕离城虽然阵亡于域外,但是他这一脉似乎更得太子的重用……这些结党营私之徒居然……”

    “嗯?”秦孤月听得龙天赐提到“域外”,不禁想起来一个人,问道:“那黑月……后来与那人魔殿的杀手情况如何,是生是死?”

    龙天赐听得秦孤月这样问,不禁摇头说道:“不知他们什么情况,遁入域外空间之后,就不曾再出现了,想必应该是在域外空间时,打通了什么其他的通路,直接遁走了……”

    “唉。”秦孤月叹息一声,本来墨君无带着黑月回来,正好可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两个剑道中的极致强者,秦孤月有他们撑腰,事情做起来要方便得多,哪里知道,被萧亦曲略施小计,直接惊动了亚圣楚凤歌。

    害得墨君无不得不离开云京城。

    秦孤月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龙天赐看到秦孤月这般态度,多少也知道他有心事,便站起身来,对着他说道:“好了,孤月,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疗伤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好好地喝酒聊一聊……”

    “嗯,天赐,下回再聊。”秦孤月也觉得此时自己更需要好好安静一下,毕竟刚才他从龙天赐处得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不过……”龙天赐才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对秦孤月叮嘱说道:“孤月,刚才你我说的话,希望哪里说,哪里了,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当然,如果连你我都忘记了,就是最好了……此乃诛心之罪,天赐是看与你比较投缘,不然也不会……”

    秦孤月听得龙天赐的话,只道是他怕自己告密,当即笑了笑说道:“天赐,我刚才的话已经忘记了,你可有跟我说过什么吗?我秦孤月的人品,你还是可以相信的。”

    还好上官天琦不在这,不然这位师父肯定要用唾沫糊秦孤月一脸的,你丫的还有人品?你人品在云中国跟我们忽悠吉赛给股份入伙那会就散尽了好不好?

    不过,谁叫他不在呢?

    待到龙天赐退出房间去,秦孤月才终于长叹了一声:“一个临溪王扳倒了,难道这么快,无夜太子就想玩制衡了吗?”

    用兰陵侯制衡秦孤月,来防止出现第二个临溪王吗?

    片刻之后,在乾坤殿的后殿,当年的无夜太子,如今的天州至尊永明陛下,正在把酒赏花。

    正是菊花开尽,百花尽煞的场景,整个乾坤殿的后花园内,到处都是盛开的菊花,有白,有黄,有粉,竟是如初春一般,争奇斗艳,若不是人人身上都穿了一层秋衣,怕是要让人以为到了百花齐放的春暖时节了。

    此时,一身龙袍的年轻君主——永明陛下正倚坐在一张赤金龙椅上,椅前销金桌案,摆放着御膳房新作的时令糕点,以及盛在金樽里的新酿菊花酒。

    这菊花酒是大内的名产,淡而不腻,初入口时微微发涩,含在喉里咽下,则呼气如兰似麝,而且不醉人。

    皇宫之外,达官贵人,往往要等到陛下赏赐才有口福,有时花费数百金,都不一定可以得到一壶解解馋。

    此时坐在那桌案对面的女子,一身玫红色襦裙的女子,微露香肩,手里轻轻摇着一只琉璃酒樽,美艳不可方物。

    正是永明陛下的贵妃,以往云京城青楼中的花魁。

    对于花魁入宫之事,一开始朝中儒臣都颇具争议,认为烟花女子有辱皇室血脉清白,谁知永明陛下直接让宫中的女医官为花魁“摸体”,最后得出的结论,让这一班满嘴仁义道德,忠孝人伦的儒臣们大吃一惊,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花魁自幼生养在青楼直至如今,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后来,更是有人,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永明陛下立这位贵妃,绝对不是倾慕于花魁倾国倾城的容貌,更多的是因为——花魁为当时还是太子的永明陛下收集了无数的情报,本身就是一位心腹,更是陛下心腹中的几位首领,可与兰陵侯,秦孤月并列。

    这一位青楼女子是一位巾帼英雄!

    于是乎,永明陛下继位三日之内,就立了花魁做贵妃,此事也再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力。

    此时,永明陛下正是在与花魁在乾坤殿后花园饮酒赏菊。

    “陛下……”这时,一名红衣的太监抱着拂尘,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看到他跑过来,侍奉在永明殿下身边的海公公立刻给那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即站住脚,跪在了永明陛下的面前。

    海公公方才掬起笑容,躬身走到永明陛下身边,说道:“陛下,陈公公已经回来了!”

    “嗯……”永明陛下点了点头,抬起手来,对着面前的花魁,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顿时,花魁盈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永明陛下行了一个礼,轻声道:“臣妾告退……”便在四名宫女的陪伴之下,离开了后花园。

    待到花魁走了,海公公也是退了下去,一摆手,顿时整个花园里负责侍奉永明陛下喝酒的宫女太监也都纷纷退了下去。

    偌大一个乾坤殿的后花园里,就只剩下坐在龙椅上的永明陛下和跪在地上的陈公公了。

    已经成为永明陛下的无夜太子,微微抬起手来,端起那只金樽,饮了一口菊花酒,也不低头,对着眼前纷纷扬扬飞落的菊花花瓣,沉声问道:“说说看吧,他是什么反应!”

    “是,奴才遵命、”陈公公趴在地上,大声说道:“日月侯似乎略有不悦,但还是领旨谢恩了。”

    “哦?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听到陈公公的话,永明陛下不禁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他可有说一些什么吗?”

    陈公公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永明陛下投来的目光,当即跪得更低了,沉声说道:“日月侯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工部尚书龙天赐大人,语言颇为激动……”

    “嗯……”永明陛下听到太监的这句话,居然也不追问,这一下可把想要抓住龙天赐小把柄,好跟永明陛下邀功的太监给急坏了,当即斗着胆量,抢着说道:“陛下,他居然质问奴才有没有把圣旨给读错了,还说日月侯秦孤月居功至伟,不亚于兰陵侯,而兰陵侯封岳国公,秦孤月却只不过多得了两万两的年俸,等于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您看这……”

    没等陈公公说完,永明陛下已是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这件事了!”

    “这……陛下……”看到永明陛下处理得这么淡定,陈公公哪里肯罢休,正要煽风点火,冷不丁地永明殿下居然又问了他一句似乎与前后都没有什么联系的话:“他是坐在床上接旨的,还是跪在地上接旨的?”

    陈公公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永明陛下问的是秦孤月是如何接旨的,当即应声答道:“启禀陛下,奴才按照您的意思说了,如果他伤势较重,可以不必起身行礼,他感谢了您的体恤,就坐在床榻上领了圣旨!”

    “哼!”永明陛下听到太监的回答,一撇剑眉不禁皱了起来:“居然还真的坐在床榻上领旨了,好你一个秦孤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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