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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令下,卢龙军弓箭营换弓,弓箭手将大号“苏格兰长弓”扔在脚边,换上小号步卒弓,排在后队的箭手向斜刺里雁型展开,从左右两侧向仍旧遵循惯性冲过来的宣武军余部自由攒射。

    从某种角度而言,近距离的弓箭攒射和后世步枪攒射没有太大区别,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从天复二年起,卢龙军的新兵合成演练中,步弓手的阵型排位已经逐渐由阵前或阵后转向了两翼,将过去两翼遮护的骑兵或者刀盾手挤到了更加偏僻的位置,使阵型的正面更加延展。

    将步弓手放置于阵型两翼的做法,实际上来自李诚中的思路,这种思路其实就是后世交叉火力点的思路,在这种思路下,卢龙军的步弓手可以在军阵前一百五十步到五十步的距离上,形成一片箭矢组成的火力网,这片火力网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宣武军前寨指挥心头冰凉,但他明白此刻势成骑虎,已不能后撤,后撤就意味着彻底丢掉前寨,以侯言的性子,回去后除了被枭首示众外,没有别的路子。他大声呼喝着,努力为宣武士卒鼓劲:“绝不能退!一旦后退都活不了!再加把劲,马上就冲过去了,一冲过去咱们就能胜!后面的援兵马上就能赶到!冲过去!”

    能够用来放在一线军寨防守的,都是侯言所部中最能厮杀的,也是胆量最壮的,与侯言的亲卫牙军没有太大区别,在前寨指挥的吆喝下,拼死向前冲锋,终于冲过了弓箭的射击范围,一头撞在了卢龙军枪兵阵列上。

    卢龙军弓箭营在各都军官的指挥下。转身向后撤离,枪兵各都则在军官的口令下,开始迎战。

    “举枪——向前一步——”

    “杀!”整齐的爆喝声响起,五个枪兵都向前迈进一步,随着“杀”声,第一排长枪猛然从上方向下平指,第二排长枪紧跟着搭上第一排枪兵的肩膀,第三排长枪斜指向下,防备敌军的下路缠绕进攻。

    具备丰富作战经验的军官确实是军中的瑰宝,在他们指挥下。举枪的时机恰到好处。枪阵刚刚竖起,宣武军头彻士卒就撞了上来,很多卢龙军第一排枪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头上便传来沉重的力道,枪尖穿透披甲布衣,然后刺入**,其巨大的力道让持枪的士卒差点握不住枪杆,掌心一阵阵酸麻。

    伙长、队正在前沿指挥军队,都头一级的军官和参军则在后面督阵。他们一边查看战局,一边向后方营指挥部遥望,时刻等待下一步命令。

    枪兵营指挥部安置在后面数十步外的土台上,土台是人工搭造。仅有一人多高。但这点高度已经足够瞭望整条阵线。不多时,主管军令的押衙登上高台,左右手各持一方三角黑旗,两手平举。将两面黑旗抬至与肩同齐的位置,然后双臂向前方合拢。

    督阵的五个都头立刻有所行动,各自后方预备的五队枪兵呈左三右二。左三队转身向左,右二队转身向右,在各都参军的率领下,从后方向左右两侧包抄上去,将长枪阵列延伸出去,直到延伸至宣武军的左右两侧。

    一个包围圈很快形成,当中被包围的是宣武军近五百人。以五百人包围五百人,对军队的队列转换要求极高,不是常年累月时刻练习的军队,是达不成这种效果的。除了队列以外,这种战法还对身处包围圈底部的队列要求极高,他们必须能够抗得住对方的第一轮猛攻,因为这种战法的缺点也很明显——没有防御纵深,一旦队列被突破,则必将导致全局溃败。

    另外,这种战法还要求对方孤军深入,没有增援,否则等于将两侧迂回包围的队列后背暴露给敌军,同样不可行。

    这种战法只是卢龙军军校系统性作战科目之一,除此之外,每一名参加过高级培训的军官都必须掌握各种临敌战法,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相应的方式。每当遇到新的情况,军官都会将向虞侯司报告,虞侯司则会在合成演练中进行针对性研究,然后提交作训司,由作训司增补进军校课程。

    到天祐元年四月,范阳军校临敌战法科目已经积累到了十九种,基本上囊括了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

    很显然,目前的状况符合条件,因此,枪兵营指挥选择了这种雁型延展包围的战法。效果自然也非常好,左右两侧的迂回包围直接打在了宣武军的两肋上,宣武军被连续鼓舞了三次的士气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近百名宣武军败卒自后方留给他们的缺口处溃逃,随即被等候多时的刀盾营两个都士兵追杀,最终逃出生天的,只有寥寥十数人。

    宣武军官衔最大的前寨指挥,昭武校尉苑某则被两杆长枪捅了个穿透,当场毙命。

    此时,自后寨赶来的八百名宣武增援部队,刚刚行到上东山西南角,他们被闻讯杀到的三百卢龙骑兵堵在了这里,不能寸进。统兵的宣武校官遥遥看到前方的失利,只能下令结阵后退,在卢龙骑兵的目送下撤回后寨。

    赵原平在后方指挥部终于将茶水喝淡,茶汤已经泡了五道,再泡就没有滋味了。他咂了咂嘴,品味了一番明前茶的那股子回甜,然后转头向李小喜道:“老李,带你的人进驻上东山前寨吧,打扫一下战场,看看有没有收获。嗯,让后勤营军官也上去,看看能不能把投石车拉到山上,也不知从山上能不能打到山梁后的宣武军后寨。”

    李小喜看了看眼前巨臂高耸的投石车,嘘了声口哨,问:“这些大家伙能打那么远么?两处军寨至少有四百步,不,还要打过山梁去,至少得打五百步。”

    赵原平眨了眨眼,想了想,一挥手:“谁知到呢?这个东西某是不会估算的。殿下说过,专业的事情让专业人士去干,能不能打过去,他们说了算。”

    李小喜又望向投石机后方排列的二十多辆大车,这些车由奚车改造而成,四面都有木板遮掩,也不知是什么物件,于是问:“这些呢?做什么用的?也推上去?”

    赵原平哈哈一笑,道:“这些家伙倒不用弄上去,不是用来攻寨的……”

    “不用来攻寨?”

    “嗯。用来打人的,尤其是打骑兵,相当好使!可惜宣武没有大队骑兵,咱们只好拿来打人了,不过效果应该不错,谁让宣武军人多呢?听说他们的军阵向来密集排列。”

    李小喜大为好奇,亲自走过去询问,看护车架的后勤士兵见了他肩膀上的星星,立刻横臂敬礼。然后将大车的木板打开。李小喜探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咧着嘴回头向赵原平哈哈大笑。

    李青的幽州旅前营被抽调出来,入驻上东山前寨。他们的任务是打扫这座小型军寨,然后驻守于此,为下一步攻打后寨做准备。但前寨里死尸不少,到处都是石弹砸死的宣武军士兵。尤其是靠近后栅栏的地段,被砸扁的士兵横七竖八交错堆积在一处,血水流淌汇集。腥不可闻。

    幽燕保安军现在已经是军事参谋总署有番号的军队了,已经渐渐养成了些许的傲气。这种傲气在正儿八经的营州军面前虽然矮了三分,但在河东军东阳都面前,却足以挺直腰板,更何况东阳都如今还要吃他们的饭!

    所谓吃人最短,东阳都很快便从箭头调了过来,被李青拉到上东山前寨中,接手了打扫工作。将尸首搬运出来,将血水以黄土掩盖,然后又被李青用来顶替民夫的功用,在后勤都的指挥下,修补各处破损的兵舍和栅栏,并且将后寨进行加固,将防御中心由前坡改换到后山小道处。

    等忙完这些事务,已经两天时间过去了,他们每人得了一斗粮食,然后欢天喜地的回到箭头。走的时候,被幽州旅官兵以不屑的目光鄙夷了好半天而不自知。

    好战的赵原平继续将指挥部前移,从长平村迁到了寺庄,他的下一步打算,就是拿下上东山位于山梁下的后寨。

    实际上从上东山的战术布局来看,失去了前寨的遮蔽,后寨已经无法可受了。后寨依靠着山梁,在山梁南麓建营,上梁上面狭窄,无法布置重兵,而营寨则向南,面对的是高平以北的宽阔平地。

    在这片平地上,失去了前寨的庇护,卢龙军的骑兵可以在步卒的有力支援下,将后寨和高平之间的联系掐断,对后寨形成实质上的围困。如果宣武军要想沟通与后寨的联系,就必须召集大军北出高平,在这片平地上与卢龙军上党行营寻找决战的机会。

    卢龙军可以选择打,也可以选择不打。如果选择打,那是另一种战略,姑且不论;如果选择不打,那么宣武军就会陷入消耗之中,他们不可能仅仅为了维持后寨的粮道,而将上万大军长期囤积在野外,这种做法是个正常的军官都不会去做。要想维持粮道,他们就必须扩大后寨的规模,或者干脆在后寨旁边重新修筑一座新的万人军寨,而这样的工程,耗时耗力且不说,想要在修筑期间顶住卢龙军的袭扰,就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也在上党行营的预料当中。第五天的时候,从高平方向开出来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当先将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侯”字,侯言终于率军赶到了。侯言不是来和卢龙军交锋的,他将硕大的军阵摆在了上东山下,围着山上的前寨进行了几次试探性攻击,然后就缓缓后退了。

    在卢龙军后勤都的辛苦努力下,上东山前寨已经有了固若金汤的雏形,不是缺少大型器械的侯言所部能够短时间攻打下来的。

    与侯言一起后退的,是后寨中的两千名士兵,他们将物资装在大车上,然后跟随宣武大军缓缓撤回了高平。在走的时候,宣武军放了一把火,这把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将后寨彻底焚毁。

    过了一天,赵原平命令后勤都和幽州旅开赴被焚毁的后寨,在原地重新搭建一座小型军寨。顶替幽州旅卖苦力的,仍然是河东军东阳都,为此,幽州旅付出的代价是七十石粮,以及十五只羊。

    到了五月二十五的时候,幽州旅终于住进了山梁下新修建起来的军寨,在上党行营最新的沙盘标注中,这里被更名为上东山前寨,原来的前寨,则更名为后寨。到了六月初一,后寨和前寨之间立起了一座简易军营,卢龙军将其作为屯兵之所,驻扎了三个营。同时,行营再度迁移,前置到了后寨之中,赵原平和斡麻里坐镇上东山,开始寻机南下高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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