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天后雨水丧心病狂,老天爷和大家开了玩笑,狂风暴雨,让郓城各处河道告急,水位超过警戒线。

    尽管五月末的时候根据降雨量做出了估计,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总归还是乐观了些,低估了大自然的任性程度。

    暂时还没有遭灾,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高方平的渠道、蓄水池理论。

    早先的勘察选址,其后发动永乐军和难民在高地修建了水库蓄水,很大程度对这场水患取到了缓冲的作用。

    水是往低处流的,高方平在适合地方修建的水库,于这个时期大量截留了一些水源关在水库内,于是流入河道,最终并入八百里水泊的水就相对缓和一些,给了大地吞咽消化的时机。

    但是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还因为时间有限,水库规模不够,加之老天太任性,目下水库也到达了境界水位,一但决堤,对吞咽能力已到达极限的河道就是致命一击,那意味着济州首当其冲的郓城,将全面遭灾,损失惨重。

    是的,在这场和老天爷的对抗之中,高方平执政的郓城便是第一桥头堡,因为郓城紧靠八百里水泊,处于济州最低处,其他县份勉强算是上游,水总体朝郓城流动。一但郓城的疏导能力不够,济州也就跪了。

    早在十一天之前,高方平的告急文书已经发往济州,陈述利弊,要求济州五千厢军进入郓城抢险抗灾,但目下依旧还没有到位。

    也不知道时文彬老爷和他们是怎么协调的。换高方平的话已经砍下至少一百个厢军军官的脑袋来了。时文彬是个好人,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执行力不够,不够心黑手狠不够果断,事事都讲风度都讲儒雅,事事都要和人协调商量。这就是最大的坏处。

    高方平坐在县衙之中破口大骂,从老天爷到时文彬,一直到济州的厢军,全部人中枪,想到谁就骂谁。

    “相公,城外雨太大,如今规模近乎五千的逃户营地全毁,帐篷已经无法经事,他们纷纷要求入城。”林冲来汇报道。

    “难民入城是大事,许多城内日子好过的人,从士绅到百姓,纷纷聚集在城门对抗,严禁难民入城。”鲁达也汇报道:“末将以为,难民绝对不能入城,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对城内民众的严峻挑战,会带来很恐怖的治安等各方面压力,除了影响到各百姓家之外,钱庄,各商号,各家的粮库,官府的府库,也都面临挑战。此一时刻济州厢军迟迟不到,我永乐军实在没有力量在大灾时候做到面面俱到。”

    “难道就对城外的难民死活不顾?”林冲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驻防,对那些逃户较有感情,于是和鲁达发生了分歧。

    他们的分歧很正常,林冲和时文彬一样是个儒雅的人,他以为已经把逃户的次序管好了。而实际上不一定。

    在特殊时候,规定难民和军人不许入城是有道理的,因为面临生产压力的时候人都是自私的,虽然不是全部都会犯事,但在这个大家相互排斥,神经紧绷的时刻,一但出现任何一起事故,那就是导致燎原的导火索,会于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导致两个利益群体的全面性争斗。都为了他们的生存而战。

    而一但发生就都输了。

    眼见林冲和鲁智深的争吵全面升级,高方平拍案起身道:“都别吵,这事上本官支持鲁达的说辞,严禁任何一个逃户进城,这是底线。这个时候严控任何不利言论,城内和城内乃是利益的共同体,利益是一致的而不是对抗,这次大家的敌人是雨水,但是你们这些棒槌已经被贼老天带起的节奏误导,进行了对抗,这就叫智商欠费。”

    “升帐!”高方平起身走向大堂。

    “永乐军升帐!永乐军升帐!”有人吆喝着,开始用最为急促的鼓声警告了

    士绅领袖王勤飞带着无数人,分别都是土豪们的家丁狗腿子,驻守在各处城门和城墙上,和鲁达的军伍对持、也和声势浩大的城外要求入城的逃户在对骂。

    此种关键时刻真的没有惊喜,一切为了利益,王勤飞们最怕的已经不是永乐军,而是害怕外面的“暴民”冲进来把他们这些财主给共产了。可以肯定的在于他们是不会喜欢王勤飞们的,他们之所以成为逃户,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被王勤飞们拿走了田地。

    固然有一些人的田是被强买强卖的,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赌鬼酒鬼,主动卖了拿去吃喝嫖赌。总之涉及的群体一大,永远是不存在真正意义的对错的。

    看大家都这么惨,城外已经扛不住了,在郓城并无资产的永乐军、鲁达的部队也有不少人在持续软化,倾向于让苦人进城,因为他们自身毕竟也是苦人出身,对王勤飞们的利益不会感同身受,于是不同的声音一多,就导致了王勤飞带领几千人,和城内的永乐军也发生了对持。

    关键时刻,县衙传来清晰的鼓声。

    听鼓声判断,乃是紧急状态下最高标准的升帐,县尉色变道:“老王随我去县衙,这是最紧急状态,代表郓城目下全面军管了。”

    “不去!老夫誓死守护祖宗家业。你听老夫一句,永乐军乃是外来人,根本没有咱们的切身利益。高方平的德行没有惊喜的,他一定已经在谋划坑害咱们!”王勤飞在大雨之中拿着刀,显得威风凛凛,虽然他的握刀姿势不对。

    士绅们带着家丁狗腿子大吼助威道:“坚决追随主簿大人脚步,维护我等的切身利益!”

    县尉干脆省点口水,一甩手袖转身道:“不去就算,我倒是怕死。高方平在这种时候是不会手软的。老王我警告你不要开玩笑,去县衙难说有得谈,但是不去真被砍了脑袋,你的家业一样完蛋,唯一不同的在于到底是被难民抢、还是被他抢?妈的有区别吗?被难民抢好歹可以留下脑袋和一部分财物,至于被高方平抢,啧啧!”

    县尉摇头之后跑着去了。

    听县尉说的有些道理,王勤飞毕竟是老奸巨猾的聪明人,一跺脚,也开始跑向县衙,同时吩咐道:“你们留下,全部给老夫驻守城们,没有老夫的命令,绝不允许永乐军放暴民进城。记住这是我的利益,也是你们的利益,咱们土生土长在郓城,永乐军和高方平只是外来人,搞乱了,他们换个地方继续抢人继续做官,却苦了我等土著。”

    “遵命!”士绅带着狗腿子们扬着屠刀,在狂风暴雨之中大吼

    最后一声鼓声停止之际,犹如落汤鸡似的县尉和主簿也赶到了。

    不等众人询问,高方平起身道:“现在起,郓城实行军管,全面进入紧急状态。也是现在起,本官指令不容质疑,一切以永乐军的军令为准。县衙差人不在拥有对老百姓的命令权、指导权、执法权。永乐军士兵全面接管指挥构架。若出现不同意见,斩十三岁以上、三人以下的,无需请示!斩十三岁以下、三人以上十人以下者,报指挥使执行。斩十人以上者,报本官批准!”

    说完的同时,无数令箭扔下来。

    林冲、关胜、鲁智深等人纷纷拿起来令箭,感觉责任重大了。现在起已经违背了大宋规矩,他们这些武人,杀十人以下已经不用请示了。

    永乐军一共十个营,但实际上不是每个营都有指挥使,大部分是空置,平时就由杨志林冲关胜鲁达等人代为管理,平均每人都管理两个营,然后史文恭直属一个他的亲卫营。至于虎头营乃是高方平的亲卫,通常由梁红玉和梁红英代管。

    命令下达后,外面有军士进入跪地道:“报知军相公,去济州催促厢军的梁红英来了,却是孤身前来。”

    高方平皱了一下眉头,招梁红英上堂。

    梁姐满身泥污的进来道:“济州厢军力量不足,又行军迟缓。最初他们以无法行军为由不出,后来虽在时文彬的催促下强行出兵了,但是观来人数只有不到两千,且因为各处河道阻隔,泥石流阻隔,几乎无法行军,初步估计还需五日只有才能到达郓城。”

    “已经等不了了。”高方平点点头,派了一个传令兵道:“去传令济州厢军所部忽视一切条件急行军,没事,死剩下的,怎么也会到达郓城的,明日午夜若不到郓城则不用来了,后果会非常严重。”军士离开去传令了。

    高方平再派传令兵,说道:“立即赶到曾家寨子,命杨志所部撤防郓城,且带本官文书,永乐军治下进入最紧急状态,命杨志征用曾家寨二千马匹,带来一起参与救灾。限期四个时辰,若是赶不到,若是征用不到马匹,全体军官处斩,没有情面可讲!”

    传令兵赶着去了。

    “王勤飞。”高方平不怀好意的样子,看向湿透了的主簿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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