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夹杂着雪花,落在脸上好像小刀子一般,刮得生疼生疼的,即便是穿着厚厚的狐裘,也挡不住风雪的侵袭,行路之人都匆匆而过,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看

    偏偏有人矗立在风雪之中,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头顶肩上已经落满了雪花,竟不知道抖落。

    周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低声说道:“唐大人,天色不早了,八成今天赶不来了,您还是歇着去吧,千万别冻着了。”

    唐毅微微摇头:“你不知道,我师父他说了今天到,就不可能明天,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会来的。”

    正说话之间,远处风雪之中突然出现一片黑影,接着由远而近,十几匹战马飞奔而至,远远见到唐毅一伙人,急忙跳下了战马。

    “哈哈哈,行之,为师来迟了,来迟了!”

    来人正是唐顺之,唐毅和老师差不多一年没见面,只见唐顺之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鬓边多了几根白。见礼之后,唐毅才注意到,老师由于长途奔跑,身体的热气将落在肩头的雪花融化,湿了一大片,被风雪吹着,又湿又冷,一定是冰寒刺骨。

    唐毅鼻子头酸,连忙脱下了自己的狐裘,披在老师的身上,唐顺之微微一愣,只是宠溺地拍了拍唐毅的肩头,什么都没说。

    他们这份亲密,看在唐鹤征的眼里,颇为吃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亲生父子呢!

    唐毅在前面带路,把老师带到了通州驿站,进入了房间,三个大火盆散着炽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到了春天。

    两旁的椅子上面都铺着狼皮的垫子,看着就那么暖和。

    唐顺之脸沉了下来,“你还知不知道为师的规矩?”

    “知道,您不是冬天不生火炉,夏天不扇扇子。一件衣服穿过十年八年也不知道换。”唐毅如数家珍。

    唐顺之怒道:“知道你还弄成这样,想气死我吗?”

    唐毅呵呵一笑,“师父,您先坐下。烤烤火,头有姜糖水好好喝一大碗,然后好好泡泡热水澡。一路之上,风霜侵袭,身体承受不住的。您老也不年轻了,就别作了!”

    唐鹤征差点那珠子掉下来,心说自己这位师兄真是胆子太大了,老爹要是能听人劝,还是唐荆川吗?

    谁知道,唐顺之的坏脾气对徒弟一点用没有,虽然沉着脸,却任凭唐毅摆布,将湿漉漉的棉袍扒下来,推着他坐在了火盆旁边。

    又下人送来糖水。唐毅逼着老师喝了一大碗,这才长长出口气。

    唐顺之却不领情,骂道:“铺张奢侈,贪图享乐,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对,还越活越去了,刚刚喝得姜糖水里面,是不是有人参?”

    唐毅呲着牙一笑,“您老还真厉害,没多放。一支七两多重的野山参。”

    “什么?”

    唐顺之可气坏了,怒骂道:“你这个逆徒,想气死我啊,一支七两多的人参。放到东南能买三五千两,几口就喝下上百家一年的收入,你败家啊!”

    唐顺之气得抓起了大碗想要摔了,不过他猛地现,这个碗竟然是宋代官窑的,放到市面上也值上百两。也舍不得摔了,只能气呼呼扭过头,索性不看唐毅。

    唐毅倒是满不在乎,轻轻笑道:“师父,您觉得严阁老最厉害的是什么?”

    “结党营私,口蜜腹剑,颠倒黑白,陷害忠良!”

    “错!”唐毅大笑道:“严阁老最厉害的就是身体,人活七十古来稀,如今人家快八十了,还生龙活虎,每天在内阁顶着,把陛下伺候得离不开他。一看   要想在官场上混啊,要吗就打倒对手,要吗就熬死对手,总而言之,唯有活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唐毅收起来玩世不恭,面色变得格外严峻。

    “师父,您老就是太不把自己当事了,总想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不是修行,是自虐!”唐毅语重心长道:“在南方,您可以甩开膀子,拼着命的做事情,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这里玩的是心眼,斗得是权谋,不光要会做事,还要会嗅风向,看势头,有十分劲儿,做事能用三分就不错了,其他七分要用在对付明枪暗箭上面,非如此不能安身立命,屹立不摇啊!”

    唐鹤征听得小脸变色,惊恐问道:“师兄,京城不是天子脚下吗,怎么会如此凶险?”

    “伴君如伴虎啊!”唐毅感叹说道:“师父,您要是不改脾气秉性,弟子只能劝你江南了。”

    唐顺之拉长了脸,怒道:“臭小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你小子也别太嚣张了,我是你师父,是大明的工部尚,你小子还没资格教训我!”

    “呵呵,师父,您知道这个工部尚是怎么来的吗?”

    唐顺之就是一愣,“难道不是徐华亭举荐的吗?”

    “嘻嘻!”唐毅得意一笑,“徐阶在廷议上是推荐了您,不过之前却是弟子向陛下举荐,所以说,您这个工部尚,有弟子的一半功劳。”

    唐顺之怒气冲冲,指着唐毅的脑门,骂道:“臭小子,你是想让为师对你感恩戴德是不?”

    “当然不是。”唐毅立马否认,笑道:“弟子只是想说,其实您老不用那么感谢徐阶,也不用替他卖命,咱们师徒不能当别人的棋子,不管为了多高尚的目标,也不能牺牲自己!”

    这几句话出口,就好像热油泼在雪地里,唐顺之的气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用力抓着徒弟的肩头,半晌又松开了。

    “行之,为师来的路上,碰到了赵文华。”

    “哦,他怎么样了?”

    “死了。”唐顺之淡淡说道:“就在我的面前,肠穿肚烂,血流了一地,别提多惨了。”

    唐顺之说的平淡,却好似一颗炸雷爆开,惊得唐毅目瞪口呆,实在是想不到,风光一时的赵文华竟然如此下场!

    抄家之后,光是金银珠宝,折价就有三百多万两,其余房产数量众多,内城的不说,在外城他就私自留下了三百多间店铺。

    家产,田产,店铺作坊的干股,折合起来,没有一千万两也差不多,嘉靖吃得肚皮溜圆,直打饱嗝。

    留了一百五十万两修筑玉熙宫,剩下的钱拨到了户部,偿还历年借款二百万两,又赈济灾民,充作军饷,穷得揭不开锅的户部一下子门庭若市。

    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嘉靖竟然对赵文华升起了一丝怜悯,没有砍他的脑袋,让锦衣卫将赵文华解送原籍,看管起来。

    只是赵文华这家伙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见他倒霉了,举朝相贺,大家纷纷上弹劾,给事中罗嘉宾等人弹劾赵文华侵吞军饷,你三十万,我五十万,他八十万,算来算去,赵文华的家产不但不够填补窟窿,还欠了朝廷一大笔钱。

    嘉靖一怒之下,也不杀赵文华,而是令赵家偿还这债务,这下子可不要紧,赵家人一直背着债务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万历朝的时候,祈求赦免,结果不但不答应,还把赵文华的儿子赶到了烟瘴之地戍边去了

    再说赵文华被押解离开了京城,过了通州,下榻在一处小镇子,正赶上风雪交加,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糙米饭咸萝卜,他赵文华几时吃过这种东西,跟在身边的妻妾也跟着嘤嘤哭泣,气得赵文华一甩袖子,就到了房间。

    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人送来了热粥,赵文华饿了一夜,闻到了米香,也没多想,就喝了下去。

    正巧唐顺之带着儿子唐鹤征去京城就任,和赵文华遇到,两个人好歹同年一场,赵文华拜求唐顺之给他弄一桌酒菜,好好聊聊,唐顺之点头答应。

    菜还没买来,赵文华就念叨着肚子疼,突然倒在地上,不断用手撕扯,从肚脐都流出了血水,唐顺之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赵文华就像疯了一般,用力扯开肚皮,肠肚一起涌出,血流满地,臭气冲天。

    赵文华瞪着牛眼,从眼眶里涌出一股黑血,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死的真特么的凄惨!

    唐顺之虽然憎恨赵文华,可是看到他如此惨烈收场,也不免心惊肉跳。以至于赶路的时候,走错了好几次,直到天黑,才赶到通州,和唐毅汇合。

    “这就是做走狗的下场!”唐毅甩甩头,沉默一会儿,又说道:“师父,陛下原本有意让你接任吏部尚来的。”

    唐顺之手指微微一抖,笑道:“行之,陛下对你的圣眷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令为师惊叹啊!”

    “其实是侥幸,侥幸而已。”唐毅笑道:“有人诬告弟子,陛下许是心里过意不去,就随口问了两句,弟子推荐您接掌大司空。”

    “为什么不是太宰?”唐顺之爆了,“转过年就是京察之年,只要掌握了吏部,摧毁奸党,只在一念之间,你为何不让师父铲除奸党,成就无上功绩?”

    唐顺之也不淡定了,吐沫星子喷了唐毅一脸。

    唐毅苦笑一声:“师父,非是弟子不愿意,而是不能!”

    “为什么?”唐顺之追问道。

    唐毅指了指头上,“天心如此,严嵩已经快八十了,严党的骨干,诸如吴山,吴鹏,欧阳必进,方钝,许论,周延等等,都已经年纪不小了,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6续该退了,陛下是想让严党自然凋零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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