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告退……!”两名官兵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迅速地退出了后院儿的范围。这可是睿郡王,手掌重兵,在朝堂之上谁人都要让其三分的人物,哪里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官兵开罪的起的。

    “事情我都听说了——”荣寅看着落银说道,“这事情来的突然,其中定有蹊跷,我已经让万青去查了。你莫要过分忧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什么都没有问,就道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根本不曾怀疑这件事情如外面传言那般与落银有关,更不需要她去解释一句半句。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在任何时候,他永远都是信着她,站在她这一边的。

    从不怀疑,从未动摇。

    听完他的话,落银徒然觉得一颗心回到了原处,而后就对着他一点头。

    有他在,好似什么问题都变得不再是问题。

    接着,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此事牵扯兵部尚书府,应当不好查吧?”

    “这个你尽管放心。”荣寅只道让她放心,并没有细说什么。

    查归查,但能不能查出什么眉目来却是说不准的。

    跟落银一样,荣寅也觉得这件事情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陈甫志同人无冤无仇乃是实情。

    卢安淼是曾经拿武力来震慑过不少人,但陈家一家人又早已归入安亲王麾下,而陈甫志更是卢安淼的亲女婿,所以此事断不可能跟卢安淼有关。

    若是其父兵部尚书陈衡得罪过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把矛头指向一个缠/绵病榻,毫无价值的病公子身上。陈家子嗣繁多,陈衡光嫡子就有三位,庶子亦有四个。

    除了年幼的老六和老七之外,再除去体弱的沉甫志,其余四位皆有职位在身。

    说句难听的,陈衡没了陈甫志这个儿子,根本无关紧要,顶多就是心疼一阵儿。

    所以怎么轮,也轮不到陈甫志。

    荣寅将陈家的大致情况同落银讲说了一遍,落银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蹊跷的厉害。

    凶手大费心机的去杀害一个可有可无的陈家长子,这说出去,当真令人费解。

    而这慎密的手段,绝不可能是误杀,想来是预谋了许久。

    凶手的杀人动机根本猜不透,如此一来,就很难锁定凶手的范围。

    他们能想到的,想必官府也已经想到了,就因为找不到可疑的对象,但又不能对这桩大案置之不理,才对唯一跟此案沾到边儿的叶记大肆发作。

    想来真也是够倒霉的,就这样无辜地被牵扯了进去。

    “我想去陈府一趟。”落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去陈府?”荣寅拿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落银。

    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在叶记卖出去的茶叶里发现了致死的毒,官府又封了叶记的铺子,所以想必此刻陈府中人已经认定了叶记就是真凶,已经恨透了叶记的人。

    这个时候落银过去,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嗯。”落银毫不迟疑地点头,方才荣寅来之前,她就是打算去陈府的。

    “这个时候你去陈府作何!”荣寅口气里含了些训斥,“难不成你要去跟他们理论,企图打消他们的怀疑不成?”

    这么天真,可真不像叶落银。

    落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根本不会听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等我将事情查明再说——”荣寅怕她胡来似得,又补了一句,“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你现在身份敏感,不宜出面。”

    落银脸色正了正,摇了头说道,“我认为事情的关键还是在死者陈甫志的身上,与其大费周折的去调查其它,倒不如直接从陈甫志身上下手。”

    人都死了,从一个死人身上能查出什么来?

    荣寅眉间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说……”

    落银点点头,眼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来,道:“如果真的查不出什么来,再想旁的办法吧。”

    “可你的身份不宜出现在陈家。”荣寅提醒了一句。

    落银一挑眉,反问道:“这有何难?”

    ……

    半个时辰后,睿郡王府的马车来到了陈府门前。

    陈府门前停着不少马车,多是奢华隆重,想是陈衡官场中的好友得了消息,前来悼念的。

    府前镇宅的一人高有余的石狮上绕了两圈白色的绸布,衬着两头原本雄伟不凡的石狮似乎都带着种难言的哀伤沉重。

    这是乐宁的规矩,家中有丧便会在门前挂起白绸,直到下葬之后过了头七才会撤去。

    身着麻布素缟的家丁一左一右立在大门两侧。

    家丁认出了这是哪个府里的马车,一个连忙诚惶诚恐地去迎,另个则是小跑着前去禀告了陈衡。

    只见一身素黑的睿郡王从马车里出来,身旁跟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厮。

    “奴才参见睿郡王——”陈府家丁忙地俯首见礼。

    “免礼。”不怒而威的声音传入家丁的耳中,家丁面色恭谨地起了身。

    不多时,府内就行出了一位身材高大魁梧不凡,有着一张国字脸的年轻男子。

    男子同样身披素缟,疾步来到荣寅跟前,行礼道:“见过睿郡王——睿郡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是陈家的嫡出二少爷,也就是陈甫志的二弟陈甫言,现也在兵部就职,在城内乃是出了名儿的专横跋扈,欺软怕硬。

    “不必多礼。”荣寅抬手虚扶了一把。

    “家父因大兄突逝,经不住打击,现下卧病在床不便亲自来迎,便让甫言代之,怠慢指出,万望睿郡王海涵。”陈甫言面含愧色地说道。

    荣寅面上不漏声色,微一颔首,道:“无妨,本王只是来送陈大公子一程,还望二公子转告陈大人,节哀顺变,保重身子为先。”

    “多谢郡王体恤,甫言一定转告父亲。”陈甫言侧身让道儿,恭敬地说道:“郡王请——”

    荣寅一颔首,负手迈进了府门内,身后青衣小厮垂首紧跟其后。

    陈甫言随之提步入内,荣寅看不到的时候,他眼中这才浮现了浓浓的疑惑。

    荣寅做事果伐,与人相交也是亦然,平素想攀交的人多是失望而归,他们陈家也试着巴结过,但诸般无果。荣寅更是从未主动来过陈府,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来悼念鲜少谋面的陈甫志了?

    若是换在从前,陈衡定然喜不胜收,别说是心里不舒服了,就是摔断了腿被人抬着,那也定是要过来亲迎的。

    可现在,局势已然分明,陈家前几日刚受到卢安淼的示意,不必再去拉拢荣寅。

    现如今整个朝堂都已经陷入了非友即敌的状态中去。

    但是,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面子功夫依然要做,只是做的漂亮与否就不那么重要了,能应付的过去,不留下什么把柄就成。

    扮成了小厮模样的落银也是察觉到了陈家对荣寅的态度问题。

    郡王前来,甭管怎么说,家主在在家的情况下,万般不适也该出来亲自相迎的,纵然是在丧子的情况下。虽然这么一说似乎有些不人道,但尊卑规矩,就是如此。

    荣寅却浑然无觉一般,面色不改地在家丁的引路之下,朝着灵堂的方向稳步走去。

    落银不由地默了默。

    他哪里能看不出来陈家的态度。

    审时度势,乃是他之所长,所以来之前,他定早已预料到了会是此种情形。

    他堂堂一个睿郡王,何曾需要看一点点他人的脸色。又何曾在明知别人不怎么欢迎的情况下,非要执意前来。

    却偏偏为了顺着她的意。

    落银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走快了两步跟了上去,垂着头用只二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欠你一回……”

    须臾,就听头顶传来了他刻意压低却不掩饰不悦的声音,“又犯什么傻?”

    落银微微一撇嘴,没再多言。

    陈甫志的尸身暂时被安放在偏院中临时收拾出的灵堂里。

    刚一进院儿,就听得僧人诵经和木鱼敲打的声音交杂着响起。

    “父亲说了,要为枉死的大兄超度,直到真相大白真凶被绳之以法,再为大兄安葬——决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陈甫言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恨意。

    他跟陈甫志的关系是极好的。

    按理来说,大宅里兄弟情深乃是很少见的事情,但大抵是由于陈甫志身子自幼羸弱,不堪撑起陈家大业,故陈衡一直全力培养着二儿子陈甫言。

    没有了利益纷争的前提之下,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便毫无顾忌的展现了出来。

    落银听了不禁皱眉。

    怪不得。

    怪不得官府的动作那么果断,那么迅速。

    原来是陈家逼得太紧。

    再这样下去,难保官府不会迫于陈家的巨大压力之下,草草结案。

    他们只是稍有些名气,却刚起步的茶商而已,对于府衙来说,死便死了,不过如草芥一般,比不得陈家的官威。

    看来,必须要尽快查明真相了。赶在陈家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之前……

    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落银忽然心如擂鼓。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牵连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叶记茶铺,和整个叶家。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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