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将手里折好的元宝扔进竹筐,又从一堆纸钱上拿了张新的开始折。

    这重复的动作在她手里显得缓慢而虔诚,似乎真的相信这元宝纸钱火化了之后,会变成金元宝送给地下亲人的亡灵。

    “不知道。”老妇人专注于手上动作,目光呆滞,本来就衰老的面容更添几分沧桑,沉声道:“人没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没什么知道的了,你们走吧。”

    从凌族长家里出来,沈灵均思考道:“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中了摄魂术。”

    苏幕遮一愣,道:“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操控他?”

    沈灵均背着手走路,点头道:“我见过人使用这种邪术,凌族长的表现很像中了摄魂术之后的样子,不过操纵的人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不然会被反噬。”

    苏幕遮对摄魂术也是一知半解的,遂问道:“会怎么样?”

    沈灵均面容一整,朱唇轻启,语声郑重道:“走火入魔,经脉逆流,最后癫狂而死。”

    邪术一向为正道所不耻,更何况这种靠操控别人达成目的的。所以若真的遭到反噬,倒是罪有应得了。

    苏幕遮想了一下,再道:“我听我师傅说过,现今武林中,对摄魂术最了解的是一位叫蝶梦夫人的。”

    沈灵均笑了笑,看他一眼:“你说的是若兰姨吧。”随后又叹了口气:“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不可能使用摄魂术了。”

    苏幕遮点了点头:“师傅说她武功尽失,而且还双目失明,后来让你爹收留了。”

    “若兰姨……也是个可怜人。”

    苏幕遮停下脚步,看着沈灵均,道:“摄魂术的反噬?”

    沈灵均摇了摇头,叹息着一笑:“情债。”

    ……

    暖风拂面,沈灵均拨开脸上碎发,缓缓而言道:“当年她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并用摄魂术控制住他,两个人好了很多年,还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俗话说梦总有醒的一天,一个高人偶然路过发现她丈夫中了摄魂术,就给他解了。”

    苏幕遮沉吟道:“据我师父所说的,时间越久,摄魂越深,如果不是她自己放弃,难解不说,还可能让中了摄魂术的神志不清。”

    沈灵均点头,神情复杂:“是,世上除了这位高人的确没人再能办到,也不知对他们夫妻来说是幸或不幸。”

    “谁?”

    “神医南陵子!”

    苏幕遮恍然点头,道:“是他的话,的确可以。”

    沈灵均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大夏龙雀,目光悠远:“她丈夫清醒了之后非常痛苦,又想到自己结发妻子和孩子都被她害死,自己又陪了她许多年,心里万念俱灰,更加憎恨她,就想着报复。后来,她丈夫先是把孩子给送走,又给她下毒,做完这一切,她丈夫就在自己结发妻子坟前自尽了。”

    为了一己私欲,害的人家破人亡,不论如何,都无法同情。只是这一段孽缘,谁都无法幸免于难,难免让人嗟叹。

    沈灵均继续说着,嗓音噙着一份感慨:“后来她决定殉情,不过没死成,让我爹救了,就是眼睛瞎了,后来就不想死了,她想找到她的孩子。”

    苏幕遮面无表情,淡道:“这也算是自作孽。”

    沈灵均摸摸鼻子,毕竟她喊一声若兰姨,她也不好说什么,干咳一声道:“虽然她最后夫死子散,家破人亡,也算罪有应得,但是我爹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蝶梦夫人,只有苦苦寻找孩子的若兰。”

    “这位蝶梦夫人是否收过徒弟?”

    沈灵均想了想,摇头:“你怀疑那个背后操控的人和若兰姨有关?”

    苏幕遮斟酌道:“摄魂之术并非寻常人可练,一般人甚至接触不到。”

    沈灵均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我写封信问问。”

    两人回去时,就看到赵祁百无聊赖的自己跟自己下棋,神乐和戏时蹲在旁边鸡舍喂鸡,还挺和谐。

    倒是不见唐糖和沈长风,沈灵均估摸着按照唐糖的性格肯定待不住,拉着沈长风出门了。

    赵祁听到动静抬头,手中捻着一颗白子:“怎么样了?”

    沈灵均如是叙述一番,最后道:“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后谋划,只是目前还不能肯定目的是什么。”

    “摄魂术?说起这个……”赵祁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沈灵均坐下,问道:“你遇到过?”

    神乐拍拍手上饲料,提醒道:“将军你忘了三年前我们和吐蕃那场仗。”

    赵祁一拍手掌,想起来了。

    苏幕遮走到沈灵均旁边,先出声道:“湟水战役。”

    戏时从鸡窝掏了两个鸡蛋路过:“你也听过啊。”

    苏幕遮微微一笑,眸中满是赞赏:“将军十几万兵力大败吐蕃三十万良兵,很精彩。”

    赵祁摆摆手:“那是个硬骨头,我们也损失不少人。”

    相比起打仗,沈灵均对摄魂术更有兴趣,提醒道:“那摄魂术怎么回事?”

    神乐从烧开的壶里给大家添了茶水,赵祁把手中白子落下,回想道:“当时我们和土老鼠正打的关键时候……”

    神乐帮着解释:“吐蕃。”

    赵祁换了个手那起一颗黑子,继续道:“有一天夜里,我一个副将……”

    神乐插话:“孙志远。”

    赵祁怒了,一拍桌子:“你来你来。”

    神乐嘿嘿笑着拿起一杯茶递过去,道:“将军喝茶。”

    赵祁撇嘴,顿时失去了说话兴趣,摆了个手势让神乐说。

    于是,神乐跳到石桌上蹲着,接过话茬,说道:“那天夜里啊,正好轮到我和凉月守夜。那个孙志远就突然出现要刺杀将军,跟中了邪一样,脸色可邪乎了!双眼干瞪着,只知道拿刀杀人,后来我把他手臂打折了都没感觉一样。”

    “那后来呢?”沈灵均一听,的确像,又有点不一样。

    神乐耸耸肩:“自尽了,我们后来查了很久,除了查到他逛过一次花楼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就当他中邪了。”

    沈灵均摸着下巴:“花楼没有可疑的地方么?”

    神乐摇头,很肯定的道:“里里外外,连只蚊子都没放过,全都正常。”

    苏幕遮思考良久,道:“或许有些关联。”

    沈灵均点点头:“可惜线索还是断了。”

    这时,禁闭了整整两天的房门终于打开,洛城先走出来,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叶清芷跟在后面,脸色非常不好,极为惨白,毫无血色。

    赵祁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怎么样?”

    叶清芷疲惫至极,因而语气没有平日冷硬:“接上了,虽然以后不能提重物,正常行动还是没问题的。”

    赵祁看着她一副随时要倒下来的样子,怒从心中起:“老子是问你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

    “我……”叶清芷身子一歪,直接倒在赵祁身上。

    日落西山,最后一丝晚霞洒进小院,夏意愈浓,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洛城从外面回来时,戏时刚好摆上最后一副筷子。

    沈灵均伸个脑袋招呼:“办完了?”

    “嗯,孩子已经交给他父母,叶姑娘交代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一并说了。”洛城边说,边拿水瓢舀了一瓢水喝,喝完后,把剩下的倒在脸上洗了一把。

    沈灵均端了一碗鱼汤喝,别说,这从河里捞上来直接入锅的就是鲜。

    沈灵均喝的心满意足,眼角余光扫到苏幕遮只喝酒,很少吃菜,鱼汤更是一口不碰,就舀了一小碗递过去。

    苏幕遮接过,一股子鱼腥味,莫名想起那几条大鱼来,又默默放下。

    赵祁从房间里出来,阴沉着脸走到桌旁坐下。

    沈灵均知道他是关心叶清芷,便说道:“没事,她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祁也知道叶清芷是肯定没事的,就是生气这丫头不爱惜自己身体。

    沈灵均黑黝黝的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出主意,“不如等她睡醒了给她补补?”

    赵祁觉得有道理,一挥手,拿出坐镇沙场的气场指挥道:“戏时,把鸡窝的老母鸡给老子炖了。”

    戏时挠头,那明天岂不是没有鸡蛋吃了。

    洛城拍拍他的头:“明天给你买两斤鸡蛋。”

    “什么老母鸡,我也要吃。”活泼清丽的声音先人一步传进来。

    沈灵均挪了挪,让出点空间给唐糖和沈长风:“你们去哪里了?”

    唐糖撇嘴:“不好玩,兜了半天就看见个烧焦的房子。”

    “什么烧焦的房子?”沈灵均边喝汤,边随口问道。

    洛城吃完一碗大米饭,再盛一碗,了然道:“说的是村西那个吧?”

    唐糖拿筷子戳一条鱼,兴致缺缺的:“对啊,说是有户人家发生意外灭门了。”

    赵祁挑眉:“灭门?这得做了多少缺德事。”

    戏时啜着碗中鱼汤,鲜的直咂舌头,听他们说话,又很好奇的问道:“怎么灭门的?”

    唐糖和饭碗干上劲了,没空搭理,沈长风代为回道:“房子着了大火,一个也没逃出来。”

    沈灵均捧着大碗,脸色露出一分不解:“我看这村子里各家房舍离的都不远,怎么没人救么?”

    沈长风拿起筷子,皱眉道:“怪就怪在这,村里人并没有听见呼救声,所以等有人发现,火太大根本没办法进去救人了。”

    “而且,还有一件最奇怪的事!”唐糖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插嘴说道:“你们猜,放火的人是谁?”

    众人很配合的异口同声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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