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在画画呢?”

    老头坐在石磨上,看着秦予希在白纸上打着线稿,状似无意的打听道:

    “这边区生活不安定吧?你们这里有没有部队驻扎啊?”

    画画时,一般不喜欢被人打扰的秦予希,手里的画笔一顿,侧头看着老爷爷,笑道:

    “我不知道啊,我懂事开始,这里就没出过什么大事儿?爷爷,您说的生活不安定,是指什么?”

    东山上有部队驻扎,这事儿当地山民是知情的,但是也从没个什么外地人,有事儿没事儿打听这些。

    秦予希自然不肯告诉老爷爷,东山上就有一支部队扎着呢。

    那老爷爷吹着胡子,比划着,

    “生活不安定,比如,你们这个边区时不时有些境外势力来闹事,然后有部队出来维持治安……”

    秦予希摇头,回了句,“没有,我们这里安全得很。”

    然后,她见这爷爷没有要走,还想攀谈的意思,干脆将手里画着的风景画翻了个页,对那老爷爷说道:

    “爷爷,要不您坐在那儿,就石磨那儿,我给您画张画儿?您别动哈。”

    “行行行!”

    老人家直接坐到了石磨上头去,一动不动的,让秦予希画着画儿,又试探问道:

    “如果你们这里出现了坏人,怎么办?部队来的时间快吗?”

    “爷爷,您知道您这话问的,很像个特务不?”

    “啥?特务???”

    老头惊得跳起,有些怒道:

    “丫头,这话你可别乱说,乱说出去,得受处分的!”

    “所以啊,爷爷您也别乱打听,指不定就被人当成特务给抓起来了呢。”

    瞧着这老头的反应有趣,秦予希便是笑,继续逗道:

    “爷爷,我说了,您可别杀我灭口啊,您说您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了,大概也快有80岁了吧,还学人家小年轻来登山,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搁哪儿,不引人怀疑啊?”

    老头没说话,伸出有些枯老的手,抓了抓自己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双眼冒着精光,看这秦予希,良久之后,才是指着这个姑娘,说道:

    “小丫头,你不简单呐,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他不能用看待愚昧老百姓的眼光,再来看待这个小姑娘了。

    秋风飒飒中,秦予希笑抬起了眼眸,看这这老头,手中的笔落下,开始打着线稿,一点一点的描绘着这老爷子的面部细节,却是突然疑惑道:

    “爷爷,您这轮廓,我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谁?”

    老头闻言询问,还未等秦予希回话,篱笆外面,庹灵韵哭哭啼啼的冲进来,走到秦予希面前抹着眼泪,哭道:

    “予希姐,予希姐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怎么了?”

    瞧着庹灵韵这模样,秦予希顿觉奇怪。

    这庹灵韵和她奶奶林大花,不是一直在镇上的医院,照顾着庹爷爷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医生说,我爷爷的心脏被查出了问题,要动个什么搭桥手术,在镇上还不能做,要到帝都去做,得二三十万块钱,太多了,我奶奶说不治了,予希姐,你能借我点钱吗?”

    “怎么能不治呢?”

    秦予希皱眉,想了想,庹爷爷今年差不多50快60岁了,这个年纪,其实跟陈玉莲差不多,陈玉莲活到了20年后,并且拖着病体,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庹爷爷身子那么硬朗,怎么就不治了?

    “我爷爷,我爷爷待我极好,我爸妈在外头打工,一个月也才不到600块的工资,我,我今天已经走了好几家,我的亲戚他们都不借我钱,我们寨子里,也没什么人家里有余钱可以借我了。”

    庹灵韵哭得眼睛都肿成了一颗核桃,她穿着也不知哪一年的旧衣裳,秋季凉风习习,大家都已经穿上了长袖,庹灵韵还是一副短袖打扮,那身上的t恤被洗得泛白,颜色已经褪得十分浅淡了。

    秦予希瞧着她的双脚,穿着一双解放布鞋,脚趾处被挤破了一个小洞,很快,这双布鞋随着庹灵韵的生长,就会被庹灵韵穿坏了去。

    此时,秦予希才是发现,庹灵韵是满身的疲惫,她一个才13岁的女孩子,昨晚定是一夜未睡,连夜也不知走了多少亲戚家去借钱。

    随着庹灵韵的哭泣,她奶奶林大花从篱笆外头冲进来,一把拉住了庹灵韵,哭着往家里拖,一边拖一边喊道:

    “莫再借钱了,莫再借钱了,你借那么多钱,今后拿什么还给人家?你爷爷就是这个命,就只有这个命了。”

    “啊,我不要,我不要回去,予希姐,你帮帮我,你帮帮我爷爷,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予希姐……”

    庹灵韵尖声大哭着,引来了寨子里不少人的观望,她奶奶拖着她往回赶,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哭喊着要秦予希借钱给她。

    可是秦予希,自己也没有二三十万啊,这么大一笔钱,她目前是拿不出来的。

    而且,说句非常现实的话,就是有,她借给了庹灵韵,庹灵韵才不过十三岁,初中都没毕业,她拿什么还这二三十万?

    院子里,秦予希站起身来,蹙眉,看这林大花拖着庹灵韵,庹灵韵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走。

    篱笆外头,看热闹的何春花,阴不阴,阳不阳道:

    “予希啊,你看灵韵那么可怜,你家那么有钱,你就借二三十万给灵韵呗,人家爷爷要去帝都动手术,不动这个手术人就要死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得容易!

    秦予希抬头,恼怒的瞪了一眼何春花,她身边,坐在石磨上的老头子站起了身来,这里的人虽然说的都是方言,他听不太明白,可也看明白了一些什么。

    似乎这个坐在地上哭的小姑娘,是在问秦予希借钱?

    老头子正要说话,秦予希却是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哭的庹灵韵,推开了林大花,扬声道:

    “人得救,但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没得个难事儿?大家集资凑一凑,能凑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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