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帝都某四合院,两名年约五十的男子坐在天井处喝茶。

    其中一名男子戴着金丝眼镜,身材略显瘦弱,是个清秀斯文的老男人。另一名面貌普通中等身材,市井临退休半老头一般的装扮,但细看之下,年纪比金丝眼镜还要年轻那么几岁。显然,市井老头的装扮,是故意为之。

    此二人身上都具有明显的上位者的气质,金丝眼镜身上的阴森味道浓郁些许,可见供职的不是一般的单位。

    而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身上有军人的气息。看样子是军中人士。

    “我听说老李家那孩子最近闹腾得厉害。”秃顶喝了口茶,说道。

    点了点头,金丝眼镜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框,“老李家有后了,李麦跟坊间的民女生下一儿子,已然四岁。”

    “噢?”秃顶讶异,随即笑了笑,“看来他跟他老子一样。他老子也是十八岁收他为养子,当了爸爸,呵呵。”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嘛。”金丝眼镜喝了口茶。

    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叹了口气,仰望了一下明朗的天空,颇为感慨:“我给他当了好几年的秘书,这些细节又如何能够不清楚。”

    金丝眼镜微微一笑,“你很怀念在他手下的日子。”

    耸了耸肩,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说道,“郑大部长,同为他的昔日部下,虽然你和他的接触相对较少,但我估计你也不能否则,他是一代传奇。”

    “道不同不相为谋。”金丝眼镜说道,“我不否认他这个人,但所处阵营不同,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忽然说道,“偶然我会假设,当年他是否留了一些情分,那一枪没打在你的要害上。”

    金丝眼镜心里微微一震,却是冷哼道:“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人。”

    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却是若有深意地笑着说,“可是我听说,西海那件事情,你是选择了退让。”

    “西海建设自贸新区的节骨眼上,上面的博弈恰好到了最后关头,我不得不如此。”金丝眼镜轻轻拍了拍膝盖,“这个李麦倒是颇有几分他老子的本事。”

    随即他摇着头,说,“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老李家日薄西山,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念在旧情,或者说念在他老子当年打偏的那一枪的份上,你有意无意地照顾了李麦那小子?”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微笑说。

    “杨政委,你今天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金丝眼镜看了他一眼。

    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调整了一下坐姿,被称为杨政委的市井老头装扮的那位,拿起热水瓶往茶壶里加了些许热水,放下热水瓶,这才说道,“昨晚南港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对此,你怎么看?”

    无声地冷哼一下,郑部长说道,“小孩子吵架,不值得评论。”

    杨政委给郑部长换上了新茶,摇头说道,“不可小觑。秦家对上了老李家,最终老李家胜出。看似两个小孩之间的斗气,实际上说明了很多问题。”

    郑部长轻轻抿了一口茶,冒着热气的茶水,在冷意十足的清晨是最好的饮品。

    “你忽略了一点。”他说道,“早在五年前,老李家那小子就为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和家族断绝了关系。换言之,李麦不承认自己是老李家的人,老李家也不承认李麦的存在。前不久,李麦怀疑那个女人的死与家族有关,彼此之间的关系,便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但血脉关系是存在的。”杨政委说道,“老李家从他开始单传,李健国是不会让老李家无后的。”

    “不。”郑部长摆着手,“根本就没有血脉。别忘了,李麦是老李家领养的孩子。”

    杨政委眉头皱了皱,说道,“但若是昨晚的事情又如何解释?莫非是你给南港方面施加了压力?”

    “我想你指的一定是秦家的退让,但这跟我没有关系。”郑部长说道,“为李麦出头的,是内务系统的乾充。这个人你可有印象?”

    凝思一会儿,杨政委缓缓点头,“有所耳闻,算是他的死忠吧。”

    随即,他感慨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点我们得承认,也得重视。老李家日薄西山没错,但他那一批死忠的力量却是不可小觑。”

    “给小孩子撑撑腰出出气,也仅仅如此罢了,上不得台面。”郑部长扯了扯嘴角说道,“秦家在南港对上老李家,本身就是处于先天性的不利地位。别忘了,南港可是他当年重点经营的大本营。”

    “但我们只能依靠秦家,否则给老李家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无从谈起。”杨政委这般说道。

    郑部长笑了笑,手指捅了捅天空。

    “那是上面的要考虑的问题。”

    南港第一小学,家长们送来了孩子,孩子们穿着整齐的校服背着小书包道别了爸爸妈妈,叽叽喳喳地涌进校园。

    李麦带着浩浩过来报道。

    胡文兵已经联系好了学校,教导主任上官清风跟他有些交情,愿意帮着把浩浩的学籍什么的都弄好,到一小上学。

    本来,李麦打算给浩浩找点好玩的校外班先上学,毕竟才四岁,太早了上学不好,容易被年纪大的欺负。但看自己的儿子聪明伶俐小大人范儿十足的样子,他也就去掉了这个担心。

    一言不合就果断上拳头,小身板打起架来还挺有套路,看来没少受他那个彪悍的小姨子影响。估计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了。

    也不知道胡文兵通过谁找的上官清风,他人一早就在校门等候着。李麦按照胡文兵给的号码打过去的时候,上官清风一眼就发现了李麦,当下急步走过来,两手伸出。

    “李先生你好你好,我是上官清风。”

    李麦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这个上官清风一副厚厚的眼镜片架在鼻梁上,身材微胖,双眉之间透着虚伪,四十岁左右,也是个老油条了。

    “让上官主任费心了。”李麦揉了下浩浩的齐眉锅盖头,“向上官主任问好。”

    浩浩仰着头,微微鞠躬喊了一声:“上官主任早上好。”

    “呵呵!李浩小朋友你好。”上官清风往下要去,抓着浩浩的手轻轻摇了几下,直起腰看着李麦说道,“李先生,令郎十分好,能够到我们学校上学,是我们的荣幸啊!”

    李麦心中纳闷,这老胡跟人说了些什么,看这上官清风恨不得变哈巴狗了。

    “那什么,是不是要办一下入学手续什么的。”李麦呵呵一笑,问道。

    “对的对的,您请这边走。”上官清风引着李麦走进学校。

    沿着两侧种着高大椰树的校道走向办公楼,上官清风一路上不停地给李麦介绍着学校。从面积建筑到师资力量,到历来的各种荣誉,以及市里领导有多么重视,和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都成了各行各业的翘楚等等。

    李麦是用了心去听每一个字,关于孩子的事情,他都无比的重视。在上官清风谈好一小很重视对学校的素质教育,积极培养学生的思维创新能力这一方面的时候,李麦还很认真地说了自己的观点,对此表示了支持。

    说这话,就走进了上官清风的办公室。

    马上有女老师送进来茶水,李麦多看了那女老师一眼,也多看了上官清风一眼。观察力敏锐的人相对来说心理承受能力是要强悍许多才行,这不,李麦扫眼之间看到了上官清风和那女老师短暂的眼神交流,当下就明白这对男女的那点不正常关系了。

    “李先生,您稍等片刻。我已经吩咐了教务,马上就好。”上官清风客气地请李麦茶。

    浩浩坐在藤椅上,好奇地看着面积颇大的办公室,对办公桌后面那副苍劲有力的“为人师表”楷书颇有兴趣,一直盯着看,两只腿在那荡着。

    不一会儿,一个小年轻送进来一叠材料和表格。

    上官清风问道,“李先生,孩子的档案带来了吗?”

    李麦摇了摇头,说,“你重新建立一份学籍档案就行。”

    “这样……”上官清风皱了皱眉,“孩子以前就读的学校没有转移过来档案吗?”

    “呵呵,你照我说的做吧。”李麦也不解释。

    上官清风稍愣了一下,当即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没问题,我来办。”

    校长可是亲自交代过,一定要办好此事。别看这父子俩11路车过来,老子一身的地毯货,能让校长亲自打招呼的,就是不穿衣服也得好好伺候好。

    有人好办事,没几分钟,上官清风就把所有的手续给办妥了,浩浩成了一年三班的一员了。

    李麦看了看时间,朝浩浩招了招手,浩浩走过来,整理了一下校服,李麦蹲下去,说道,“儿子,一会儿到了新班级可得好好跟同学们相处,和老师搞好关系。”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浩浩拍了拍李麦的肩膀。

    边上看着的上官清风脚下差点滑倒,这个小孩也太……

    “得,你心里有数就行。”李麦很认真地说道,“还有,你还小,目前当以学业为重,就先把女人放一放。大丈夫何患无妻?”

    浩浩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说道,“李麦,你很让我为难。”

    “怎么说?”

    浩浩仰着下巴说,“我这么帅,好多女孩子追我的,你明白吗?”

    李麦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的确,帅哥烦恼多,这点我感同身受。但是,你要有自制力,懂吗?”

    “我才四岁,拜托。”浩浩翻了翻白眼。

    李麦扬了扬眉头,“你也知道你才四岁啊。”

    浩浩指点着李麦的鼻子,“你好奸诈。”

    “行了,不跟你小子贫了,中午想吃什么?”李麦问道。

    “弄点南港特色食物呗,我初来乍到,顿顿都是鲍鱼龙虾,小孩子吃太多这些不好。”浩浩说道。

    李麦想了想,说,“成,回头我到菜市场转转。”

    说完,他站起来,笑了笑,对上官清风说,“上官主任,那就麻烦你了。”

    上官清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我该做的。”

    “好,回头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荣幸之极荣幸之极!”上官清风赶紧和李麦热情握手。

    李麦揉了揉浩浩的脑袋,便离去。

    上官清风把李麦送到外面,返身回来,看见浩浩规规矩矩地坐在藤椅上,微笑地看着他。当下心中感慨,这父子俩当真不是一般人啊,屁大点孩子都上恋爱观教育了。

    眼珠子转了转,上官清风在浩浩面前蹲下去,微笑地问道:“浩浩同学,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浩浩说道:“回上官主任的话,我老爸是当兵的。”

    “哦?”上官清风眉头跳了一下,“在哪里当兵?现在还在部队吗?”

    摇着头,浩浩说,“不知道,反正我小姨说他是臭当兵的。”

    上官清风轻轻喃喃道:“当兵的吃得起鲍鱼龙虾……看来职位不低。”

    “上官主任,你说什么?”浩浩奇怪问。

    “呃,没什么没什么。”上官清风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浩浩的脑袋,“你稍等一下子,我叫班主任过来带你去教室。”

    “谢谢上官主任。”浩浩说道。

    “不谢不谢,呵呵。”上官清风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有礼貌,家教妥妥的。

    上官清风拿起座机,拨了内线,“请张老师到我办公室来。”

    不一会儿,张老师敲了敲门,站在门口,“主任,您找我?”

    浩浩扭头看去,但见这个张老师身材高挑,穿着朴素的职业装,脑袋后面简简单单扎了一个马尾巴,看似平淡无奇的脸庞不施粉黛。淡眉之下的一双眼睛淡然明亮。

    上官清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浩浩就跳下了藤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扯开嗓子就喊起来:“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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