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寨中要了一些祭祀用的烧纸,刑真一个人背着行囊来到一偏僻空旷处的小山,远离干枯的树木和杂草,蹲下身后清理积雪。

    点燃两堆烧纸,面对青阳山方向,黝黑少年两次起伏两次叩拜,每次三磕头。

    嘴中不停碎碎念:“娘亲安好,儿子远在他乡不方便回去祭拜。在此遥望家乡,给娘亲问安。“

    “烧了两堆黄纸,如果您和父亲在一起,记得一起收了。如果父亲还活着,娘亲您就自己收下。”

    又转身跪向另外一堆燃烧的黄纸碎碎念:“父亲您别见怪,刑真希望您还在人世。只是一直没有来找我,心里真的没底。”

    “孩儿知道了一些娘亲的过去,知道了有一个该死的老头子,知道了十几万大军的存在。”

    “父亲您是不是再和他们战斗,如果是的话一定要坚持住。等着孩儿长大,和父亲并肩作战。给娘亲报仇。”

    “父亲娘亲,你们一定要保佑孩儿,早日变强。有资格知道更多的隐秘,能够追寻你们的脚步前进。”

    刑真一个人独坐在山头,独自讲述着山寨的点点滴滴。

    “孩儿能感受到,山寨众人对孩儿的善意。真的对孩儿很好,不信你们看,他们刚刚为我准备了新衣服。”

    说完,刑真在冰天雪地中脱下破烂的衣衫。将崭新的衣服换上,原地转圈,给父母欣赏帅气的刑真。

    “对了对了,还有苏先生送我的棉袍,也很漂亮。”

    就这样,刑真一边换衣服一边念叨:“山寨有外粗心细的庞爷爷,孩儿亲眼看到是他老人家送布料给的西柳阿姨。”

    “又不得不提一下嘴硬心软的西柳阿姨,脾气好女红好的玉如阿姨。整日抽个大烟袋锅子确又一直暗中观察孩儿的杨老爷爷。”

    “还有还有,对母亲忠心耿耿的管爷爷。”

    少年一人,对着空气独自说了一个多时辰,加上跑山的路途,一个上午已经悄然过去。

    刑真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处要去祭拜的地方。老兵管正的坟头儿,距离这里不远。这也是刑真为何选择在这个山头烧纸的原因。

    管正的坟头有人提前来过,坟头压着崭新的黄纸。刑真并不介意,又添了几张黄纸压在坟头。

    剩余的则在坟前燃烧。少年跪着,没有所谓的少主姿态,只有一个孙子对待爷爷的孝敬。

    又是一通碎碎念,最后一边练拳一边下山,口中不停念叨着:“我要变强,我要知道更多,我要能陪父母并肩战斗。“

    返回山寨时已经是暮色黄昏。山寨热热闹闹张灯结彩,酒香四溢肉味扑鼻。准备除夕守夜的年味十足。

    好像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见到刑真便会给一个红包。几个铜板,没多少钱,却包裹着每个人的心意。

    原本红包是初一发送的,大人们担心孩子守夜太晚。准备让他们初一美美的睡上一觉。

    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发现有两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正趴在床铺上数铜板。

    见刑真回来,两个小家伙又开始显呗。当看到刑真捧着一把红包后,如同显呗衣服时一样,立时哭天喊地。

    可怜刑真的床铺,被这俩小家伙折腾的乱七八糟。当事人呢却一点没有觉悟,不时得抓起被单擦拭眼泪。

    刑真又气又笑,分出一半红包扔到床铺,说道:“你们俩平分吧,这回心里平衡了吧?”

    小卜侍和小东西立刻破涕为笑,一拥而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平分,谁抓得多算谁的。结果自然是小卜侍有意相让,小东西抓的更多。

    小姑娘喜笑颜开,虎头虎脑的小卜侍心底暗喜。好景不成,两个小家伙得到好处有点儿忘乎所以。不约而同得直勾勾盯着刑真手中剩余的红包。

    后者赶紧将红包藏于身后,冷着脸威胁:“想都别想,我要拿这些钱去请余老吃火锅。欠人家的早晚要还。”

    山寨虽然张灯结彩,但是没有准备一根烟花爆竹。即使卜侍和东西苦苦哀求,大人们仍然硬着心肠坚决反对。

    没办法的事情,二百多人的山寨。在延绵无尽的水泊山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据说水泊山的山匪团伙,多则上千,顶尖的几个存在有近万人的规模。俨然可以可驻守一方的军队想比。

    少则百八十人,不顾这些小山匪团伙不多。刑真所在山寨,二百多人属于那种弱小的领头羊,强大山寨眼中的羊腿肉。

    大山寨可以无所顾忌燃放烟花爆竹,任由五色绚烂的光彩漫天飞舞。刑真所在的山寨不行,飞入高空绽放的烟花,好看的确不假,同时也会暴露山寨的位置。

    被有心之人发觉,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山寨对烟花爆竹一事,明令禁止绝不松口。

    没有炮竹的响动,但是不影响山寨内的热闹喧嚣。众人齐聚一堂,一群上了年龄的山匪,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哪怕平时节俭,这样的日子绝对不会含糊。该有的排场要有,该热的气氛要热。

    刑真,小卜侍和小东西被拉入大人的桌子。随着他们同吃同和。

    西柳阿姨说了:“今天日子特殊又没有外人,不用讲究一些狗屁倒灶的规矩。坐到一起热闹,你们几个小家伙谁想喝酒尽管开口,今天破例。”

    前面的话被一致认可,听闻后面时,三个小家伙脑袋摇晃不停。

    刑真环顾了一圈,问道:“西柳阿姨、庞老、扬老、奎山大伯、曲成大伯、燕随大伯、郑夜郎大伯,赔老底,姬大成,还有问成叔叔和明福叔叔,他们几个人怎么不在?”

    “不是说好了是团员饭吗,难道这些人下山了?”

    西柳指点刑真哈哈大笑:“你个小家伙,观察得倒是仔细。他们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做,你就崩操心了。”

    见刑真一脸的疑惑,卜玉如笑着解释:“西柳姐姐就别卖关子了,也不是什么秘密。山寨总要有人巡逻,这些人分散到各地看守去了。”

    “等有人吃饱喝好,自然回去换他们回来。”

    “我也去外面巡逻吧,在这里白吃白住的,总要做些什么。”说话时,刑真已经站起身想外走去。

    结果被西柳阿姨一把抓住,抓了个鸡腿直接塞刑真嘴里。

    “安心吃你的饭吧,山寨里没人会挑剔你。”

    不等刑真反驳,少年就被妇人按回座位。待得巡逻人员被换回来时,一众上了年纪的山匪,方才是酒正欢肉正香时。

    庞老和金老,端着酒杯挨个饭桌活动。各种敬酒,各种吉利话语。

    杨老头儿好像不高兴,瞅着一群上了年岁的大老爷们。性子低落得不行,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烟后感叹:“山下风光好啊,山峦起伏杨柳细腰。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看着多舒心。”

    郑夜郎凑到杨老头身边,大大咧咧来了一句:”老哥儿,想啥呢?分享分享。“

    杨老头儿也不避讳:“你说想啥?你想啥我就想啥。”然后转头遥望山下方位。

    郑夜郎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随后在怀中豉翘一会,摸索出两本小人书。

    杨老头儿眼泛金光,啪叽一声将烟袋锅子扔到饭桌上。一双老手迅疾而精准,分别抓向两本神仙打架的小人书。

    郑夜郎速度也不慢,险之又险在魔爪下抢回一本,悻悻然道:“杨老哥,可不带这样的。小心下次有这等好事没你的份。”

    杨老头儿抢到一本,满心的不情愿:“说说,在哪里搞的。怎么不多拿回来几本。”

    郑夜郎栖身附耳小声低语:“上次去山梁郡给刑真他们买书,在书店里看到的。该死的书店就剩两本了,被我包圆。”

    “我跟书店掌柜说好了,在有这种书多备几本。保证有多少买多少。”

    杨老头儿歪着脑袋定定的看着郑夜郎。

    后者瞬间明了:“杨老哥儿放心,钱是我自己的,没有挪用山寨公款。咱兄弟有分寸,不会做出那种违背良心的事。”

    杨老头这才释然,捡起刚刚扔出的烟袋锅子抽了一口,开始自顾自翻阅小人书。

    郑夜郎十分不满的嘀咕:“我好心给老哥带一本,居然被怀疑。下次没你份了。”

    杨老头儿立马放下书和烟袋锅子,端起两个酒碗谄媚赔笑:“郑老弟说得哪里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这种大饱眼福之事,一个人吃独食小心长针眼。”

    “我靠,现在还诅咒我,你个老不死的家伙,嘴巴让烟袋锅子熏臭了吧?”

    “别别别,没恶意。以后我叫你老哥,你叫我扬老弟。有这种神仙书籍别忘了老弟一份。”

    郑夜郎撇撇嘴道:“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白心疼扬老弟一回。”

    说罢接过杨老头手中的酒碗,俩人相碰后一饮而尽。然后各自埋头于小人书中的神仙打架。

    山寨中爱好各异,当然有各自不同的圈子。回来后三口并两口一顿狼吞虎咽后,赔老底一桌子人迫不及待的收拾碗筷。

    一个个醉醺醺双腿打晃左右摇摆,盯着眼前的骰子确是炯炯有神。到底能不能开出点数是多少不得而知了,气氛绝对是高昂。

    玩的不大,赢了高兴输了也不失望,无非是途个乐呵玩个气氛。再说这一群群单身大龄半老人,在这孤零零的山寨想花钱都没地去。故而银子在众人眼中,也就不像是老百姓那样视若珍宝。

    当然也有不喜欢小人书,不喜欢玩骰子的。比如曲成和姬大成,这两个成字辈的一心喝酒吃肉。

    刑真吃饱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替他们高兴,自己则感到落寞。还是不能真正融入这个圈子,还是要更多的理解。

    无奈的少年一个人打着拳把式,缓缓走进黑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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