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侯竟然被撤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消息,顿时在开阳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将文会气氛都给压了下去,街头巷尾,但凡有人之处,就都在探讨此事。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士子名士,对于武乡侯被罢免一事,都是格外在意,而且衍生出了各种版本的猜测。



    “现在街上对此事的探讨,真的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说是朝中奸佞作怪,也有的说是因为武乡侯与刘琨不和,相互掣肘,所以被拉了回来,更有人说是武乡侯指挥不力,令北征军损失不小,因此才会被召回。”



    早饭一过,在客栈中陈止等人就座位坐一桌,探讨着此事,刘纲就将自己了解的情况,稍微了说了说,他最近几天,每日都会外出,格外注重街谈巷事。



    陶涯皱眉说道:“奸佞之言不能乱说,朝廷诸公各有派系,彼此牵制,任何决定都不简单,武乡侯能出任统帅,领军北上,本来就是几派相互妥协的结果,如今他被撤职,也不可能是毫无缘故,这里面必然有诸公的考量。”



    陆映则道:“也不该是刘公之故,我家长辈与刘公有旧,常说此人虽有公职,镇守一方,但实乃豪侠之辈,有江湖习气,不似寻常之人,所以才与那祖太守有闻鸡起舞的逸闻,他抵达了并州等地,立刻联络鲜卑诸族,不断与匈奴争斗,渐有战果,可见是心怀忠义,又怎么会和北伐军的统帅起矛盾?这肯定是误传。”



    赵兴摇摇头道:“这都是无端猜测,我等根本不知道情况,但算算时间,这个消息传到青州境内,至少也得花上几天,所以武乡侯怕是很早就被撤职了,朝廷到底在想什么?武乡侯出征,本就是最为理想之事,若无武乡侯出镇,何人有资格统领?”



    言语中,赵兴显然是对武乡侯的本事大为推崇的,更对朝廷有了怨言,只不过这些话他可以说,其他人却不好接,因为赵兴身份不同,乃是勋贵后裔,从某种角度来看,算是新汉朝的自己人,评论一些事的时候,自然能少些顾虑。



    等几个人说完一遍,众人的目光就都转而落在陈止的身上,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要知道,在武乡侯的消息传来之前,城中也有不少人传扬陈止之事,说的就是他在那酒馆中,以史论史,逼退匈奴人的传闻,并且时常会有人将此事和一言公子姜义的事对比。



    只不过,众人很快就有了一个共识,就是两者之事,看起来相似,其实在格局和层次上截然不同,都觉得还是姜义能耐更高,不过十天下来,陈止也遇到了不少论道,渐渐的也有了名声,被人认可了三品名士的身份。



    此刻,赵兴等人自然想听听他的看法。



    陈止却摇头说道:“诸位,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对武乡侯了解不多,对匈奴叛逆也是知之有限,不便发表意见,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背后自然有原因,若是你们真想了解,我等日后前往国都,访问一番,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陆映一听,就来了兴趣,不由问道:“听陈兄的意思,你是有意游学去往京城?”



    “这是自然的,既然出来了,怎么能不见识一番帝都之景?”陈止含笑点头,跟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无法顷刻成行,须得在这青州之事之后。”



    “这个是自然,”陆映点点头,表情有些兴奋,“我幼年之时,曾经随家中长辈去过京城,如今还时常回味,那帝都洛阳虽然不比建邺的人文气息,但落座北方中央,为天下之心,自有一番厚重与繁华,这次外出游学,我本就有意前往,而今陈兄也有这般想法,你我果然有默契。”



    赵兴本来谈及武乡侯之事,眉头紧锁,听到这里也是舒展开来,而且露出了一抹笑容,点头说道:“陈兄若是去往京城,我当作向导,与诸位畅饮,而且京城还有不少人,想见陈兄你一面呢。”



    “想见我一面?”陈止一听却疑惑起来,“京城能有什么人认识我?”话刚说完,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品状书上,皇帝的“知己”之言。



    赵兴则笑道:“陈兄,这京城知道你的人、想见你的人,比你想的还要多,我在游学之后,还与诸葛兄、关兄有过书信往来,因此对京城的局势略有了解,那京城的些许人已然听闻你的大名,关兄还曾为了维护你,与人有过争执,差点动手。”



    “关先为了维护陈兄,与人争执?”刘纲登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一道倨傲身影,然后摇了摇头,觉得很不真实。



    赵兴笑容不变,只是说道:“你们对关兄有些误解,他这个人其实性子很直,不懂得掩饰,当然,他维护陈兄,未必是示好,其实只是看不惯旁人妄言,是对事不对人。”



    陈止点点头,对关先的性子,他倒是有些明白了,而且这次游学,他还带着那把百里剑,此剑就是从关先那边得来,自从入了陈止手中,关先就再也没提过取回之事,最后干脆就走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知道武乡侯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于是这话题渐渐偏转到了未会上。



    陆映问道:“王家的文会,约莫在下个月就会举行,我等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陶涯说道:“其实现在不是动身的最佳时机。”



    刘纲奇道:“现在过去,提前一个月,可以从容应对,为何不是最佳时机?”



    左清已经明白过来,就道:“如今各地的名士,都在往临沂聚集,其中不乏名声响亮之辈,这文会的高低,不光只在会上,其实抵达了所在郡县,旁人心里就有一杆秤了,陈兄这些天在开阳也积累了不小的名声,若是能在离开之前,更进一步,无疑更为有利。”



    刘纲很快就明白过来,跟着就问道:“原来如此,那要如何去做?”



    “说来也简单,”陶涯似乎精于此道,“最近这城中最为有名的事,除了武乡侯,就是陈兄与那姜义的一言退胡,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合流?”



    “你的意思是,给姜义送去拜帖?”陆映已经明白过来,然后就摇摇头道,“如此不妥,太着痕迹,而且功利心未免太重。”他在江东成长,喜好顺其自然,对这些有所抵触。



    “我也只是提一个建议,”陶涯并不坚持,但最后还是补充道,“只是,诸位若是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那位一言公子,实际上颇为精通这养望扬名之道,自一言退胡之后,其名望水涨船高,如今更是盖过众人,连许多宿老抵达,都没有他的声势大。”



    赵兴摇摇头道:“姜义乃是名门出身,本身就底蕴深厚,有这样的势头并不为怪。”



    听得此言,陶涯遂闭口,不再多言。



    可这边他话音落下,陈举忽然拿着一封拜帖过来,来到众人桌前,行李之后递了上去。



    “少爷,刚才外面来了个小厮,送来了这封拜帖,说是明晚要宴请你。”



    “有人送来拜帖?”陈止接过来一看,神色微微变化。



    “竟然是一言公子,姜义!”



    陶涯闻言,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一道精芒,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微微一愣,注意到陈止朝自己看了过来。



    待得日头西落,华灯初上,陶涯邀了陆映、刘纲,一同外出,找了一间茶肆坐下。



    一坐下来,刘纲就疑惑的问道:“陶兄,你让我与陆兄出来,到底所为何事?莫非是要游夜景?为何不将陈兄他们也一并请出?”



    这次陶涯将他与陆映请出来,行为颇有古怪之处,隐隐有避开陈止等人的意思,所以刘纲才有此一问。



    陶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招了人来,让人上了两杯茶,等刘纲有些不耐了,才笑道:“你们不用多想,今日请你们二人出来,本就是陈兄的意思,而且赵兴和左兄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是勋贵后裔,一个是青州人士,有所顾忌,因此没有露面。”



    刘纲更是疑惑了,不由问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出来喝个茶,怎么还有什么门道?”



    倒是陆映若有所思。



    正当刘纲想要再问,但茶水已经送来,陶涯挥手止住,品了一口,然后指了指边上的桌子,说道:“你不妨听一听,从来茶肆之地,就是消息灵通之处,尤其是这样典雅之所,为士人所钟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刘纲闻言一愣,不由侧耳倾听。



    他们所选的地方,在二楼棚下,隔着几步就是一张桌子,此刻晚风习习,正是品茗佳期,所以有不少世家子和外来之人坐于此,一边喝茶,一边纵谈,只要静下心,有意倾听,自是能听到旁人谈论。



    大部分人说的,就是那武乡侯被撤职一事。



    听了几句,刘纲就心中一动。



    “王兄,你可曾听说,那位一言公子给彭城陈守一送去了请帖,邀他明晚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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