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老夫不要后悔,就因为你不接受你的邀请?”



    罗勋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的是一番客套话,充斥着陈止的遗憾,以及对自己的尊重,毕竟从陈止刚才的话,也有这么一点预兆。



    没想到,陈止脸上带着笑容,说出来的却是这般话来,本来他就是端着架子在说话,听到这里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不过,这种意外的反差,让罗勋都来不及生气,而是先诧异,诧异过后,眉头皱起,颇为不悦的道:“本以为你陈守一名声在外,也是个有修养的人,怎么这事情一不顺心,就显得气急败坏,连礼仪都不顾了?这和那些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分别?”



    一番训斥的话说出来,到最后转为严厉,一副师长训斥弟子的样子。



    在罗勋看来,自己也有这样的资格。



    不过,陈止却没有半点受教的意思,反而笑道:“罗老,你是误会了,我不是气急败坏的给你说什么,而是真心在提醒你啊。”



    “真心的提醒老夫?”罗勋忍不住冷笑起来,“就因为老夫不参加你这个什么金曲评,我就要后悔了?还说是提醒老夫,你这后生啊,口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你之前说得好听,说是要请老夫,但还不是让老夫去给你撑腰,给那些书院的学子品评,给予评语,老夫虽说比不上那些大贤,但老夫的评语,一般人也是很难拿到的,因为你的一句邀请,就让老老夫出马,你以为你是谁?”



    面对罗勋已经带有明显攻击性的话语,陈止却还是带着笑容,平静的说道:“罗老,其实有些话,我是不想说的,但既然罗老提到这些了,我就不得不提一句,凡事有来有回,礼尚往来,阁下说的是不错,我陈某人其实是没有资格邀请罗老您的,但我在拜帖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今日来拜访阁下的,不是我彭城陈止,而是大汉太乐令陈止。”



    “嗯?这有何区别?”罗勋眉头一皱,眼眸微动,其实他已经没心思听陈止说话了,计划着等陈止话音一落,就让人送客。



    但陈止似乎并未察觉,而是说着:“罗老您有儿子七人,孙子十二人,其中有几人身在不同书院,先后惹出事端二十五次,其中有二十次是不占理的,但太乐署得了罗老您的指示后,都便宜行事,给予了方便,让罗家之人可以无恙,哪怕因此招惹了其他麻烦也在所不惜,这些事,老罗你应该有印象吧。”



    陈止一口气说出来,那准备送客的罗勋,脸色直接就变了,知道陈止接下来也说什么了。



    毕竟,陈止在正式邀请之前,就让人将太乐署的卷宗整理了一番,依靠着过目不忘之能,那卷宗里面就记录着太乐署和不少和书院,和某个名士大家的背后交易。



    现在,陈止直接拿出来,当着罗勋的面这么一说,跟着就顺势道:“太乐署帮阁下这么多,邀请阁下过来品评,不能说是过分之举吧?”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况且,这事倒也不算突兀,在这几次事后,罗老你曾有三次表示,若是太乐署有需要之处,不会吝于相助,莫非都只是场面话?”



    当然是场面话!



    罗勋在心里嘀咕着,但眉头却紧锁起来,他知道陈止将话说得这么通透,自己若是再拒绝,对方把事情宣扬处去,对自身的名望,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至少一个不守信诺的名头会有的。



    不过,这里面同样涉及到太乐署违规行事,因此消息不会真的披露出去,最多是有些片段泄露,再考虑到徐家给的许诺,以及隐隐透露出对陈止的打压,这罗勋还是维持着原本的选择。



    “就因为这些事,老夫就得应邀?就算你着这些东西威胁老夫,老夫也是不会后悔的。”



    “罗老,你怕是误会了啊。”陈止摇了摇头,“我说的后悔,指的可不是这件事,而是你无法参与这次品评本身,会因此而后悔,至于具体的原因,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故弄玄虚尔!不足为奇!”罗勋却不怎么买账,或者说,他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之能是硬着头皮,让人送客。



    陈止并不坚持,很干脆的就顺势离开。



    “罗勋这个老头,名声在外,还有什么信义传闻,根本就都是浪得虚名!前天他那意思,分明就是答应了,只是碍于面子,让咱们再来一次,以显示他的身份,结果呢,咱们的人来了,他却闹出这么一出,无故变卦!”



    路上,刘纲一脸不快,一边走一边抱怨,只是见陈止没有回应,又忍不住道:“陈兄,你莫非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不管罗勋先前答应了我们什么,我们都是来请他的,既然是邀请他,就不该强求其人做到什么,他不愿意去,那就不去,也没什么。”陈止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他可不是无辜毁约,里面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刘纲闻言,心中一动。



    陈止则摇摇头道:“先不急,等咱们再去见过几位大家,我才能确定猜测。”



    刘纲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陈止又接连拜访了几位文章大家,其中几人都是之前就拜访过,但未能彻底答应下来的,只是明显都已经意动。



    可惜,这第二次再来拜访,得到的结果,却让刘纲的心沉入了谷底。



    “实在是不行,陈太乐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也不是谦虚,这个事在下胜任不了。”



    “我思前想后,还是要给陈太乐一个明确的答复啊,这事我帮不上忙。”



    “此事休要再提,我是不会去品评的。”



    ……



    听着那一个个所谓大家,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陈止的邀请,刘纲就算是政治敏感性再差,也是闻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这是有人在背后托你的后腿啊。”



    听着刘纲的感慨,陈止却笑了起来:“无妨,无妨,正因聊到如此,所以我才会先设定一个表演赛,让守拙书院、南山书院的人,先来一次。”



    刘纲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那孙特、卢仟逼得太紧?”



    “他们可以说是恰逢其会,其实能请到那三位,已经算是意外惊喜了。”陈止说的乃是真心话,按照他本来的计划,是要用到《萧规曹随册》和劝学茶的,结果居然靠着自己的人脉,就请了三人,尤其是王衍,更是意外收获。



    这位王衍,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极为有名,虽然有一个信口雌黄的典故,但能够青史留名的人,在生活的那个年代,必然是天下闻名的,论名望,这个时候的王导也不如王衍。



    不过,王导乃是王家新的顶梁柱,王衍这位前辈,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加上王衍对陈止也颇为好奇,终于答应下来。



    “可是,好不容易有皇上召见,让陈兄你得以蓄势,结果今日连吃闭门羹,令气势折损不少,唉。”刘纲越想,越是觉得可惜。



    但令他意外的是,随后又拜访了两位大家,那二人居然又都答应了下来。



    这两人一个名为袁荃,乃是袁氏后人,闻名洛阳;另一个名为郭凡,乃是经学大家郭象的侄子,陈止曾经用《师说》打击过的陈华之师、郭展,就是这个郭凡的兄弟。



    郭象的名声,在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天下公认的宗师,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而他的这个侄子,也算是门下弟子,集成学说,写得一手好书法,又擅文章之道,同样是名传洛阳。



    不过,考虑到郭展的原因,陈止将他放在了最后拜访。



    刘纲也知道这里面的因缘,所以对郭凡接受邀请,很是意外,乃至还觉得其中有诈,倒是那郭凡丝毫也不掩饰,直接点明了道:“我那兄弟在广陵开设别院,教授学生,但其学早已偏离叔父之道,太过偏颇,我曾劝过他几次,但毫无效用,反而是太乐令的一篇《师说》,让他反思起来,通过他最近写给我的书信,能看出不少变化,有鉴于此,太乐令之邀,我岂能推辞?”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纲这才明白过来,随后不由欣喜,“如此一来,就有五位大家,评判两家书院,怎么看都足够了。”



    陈止则是向郭凡致谢。



    随后,这太乐署集齐了五位文章大家的消息,就在洛阳城不胫而走。



    “这个陈止,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就是不知道,明天他到底要如何安排。”守拙书院中,孙特听得消息,便开始养精蓄锐,准备明日与那卢仟分出高低。



    而卢仟亦郑重对待,沐浴更衣,点香静坐。



    诸多书院,也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那赵兴、陶涯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陈止略感遗憾:“可惜,要是集齐七人就好了。”



    刘纲再旁听到,不由问道:“这七人莫非有何说法?”



    陈止笑道:“凑个整数。”



    刘纲顿时一脸错愕。



    纷纷扰扰中,时间终于来到了约定的这一天,太乐署中,张灯结彩,又有诸多红联悬挂,搞的好似岁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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