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汉之时,画法有勾勒古拙之法,注重风范气韵,而新汉此时士大夫竞尚清谈,画风多呈潇洒豪迈之气,兼顾多变。



    这一点,从赵远的笔下就能体现出来,那笔画十分的精细,随着笔锋移动,很快就有了几个雏形,能看出是几道人影,神韵内敛,虽不见大形,却已有精致之意。



    但是对赵远的能耐,这堂中众人都不感到意外,因为赵远早已经名声在外,能有这般笔触,一点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众人更在意的,无疑还是陈止。



    陈止的画技如何,在这之前无人能知,虽然在他书法造诣的名声传出去之后,也有好事之徒说他书画皆上品,但在士人的圈子里,尚未得到证实,现在见他动笔,众人自是好奇,只是自重身份,不好擅自离席,只能是坐在远处,朝着陈止的笔下眺望。



    距离比较近的几个人,却能借着地利,看得较为清楚,尤其是王衍等人,本来就坐在陈止边上,这一眼看过去,就能看个大概,不由暗暗吃惊。



    却见陈止笔下行云流水,丝毫也没有迟滞之意,比之赵远似乎都要从容几分,更兼具某种神韵。



    这股神韵,可不光是笔下的勾勒内蕴,连带着他自己的架势,也非同小可,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特殊的韵味。



    “这陈止居然真的精于画技?真是出人意料!”



    看着陈止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哪怕是看不清他身前画卷上的内容,也从他那从容的神态上看出端倪,这个发现让在场的众人,都很是惊讶。



    随后,气氛顿时就变了,众人看着两人动作,伴随着越发缩短的燃香,都逐渐沉默起来。



    堂中的众人,仿佛能够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等待中,看着作画的二人挥毫泼墨,那纸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先不说众人所思如何,就说那晋阳先生王览,因地位本来就坐得靠近作画的二人,因而看到了那画作成型的过程,越看越是惊奇。



    王览先看的是赵远的画作。



    “赵远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亦有曹不行之余韵,伟而有势,密而精思,这幅画已经初见轮廓,乃是堂中众人之画,其堂形神具备,颇得壮气,而人物亦栩栩如生,不复其书画双绝之名,因是临时所作,是以有潦草之迹,但亦结合诸多神韵,是以有粗犷之气。”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陈止的画作之上,这神色却是越发惊奇了。



    “这陈止接任太乐令的时候,还以为只是靠着机缘巧合,没有想到,其人是真有这般本领,他的这幅画……这幅画……”



    看着看着,王览的眼睛忍不住瞪大起来,因为他竟是在其中,看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出自自己之手!



    “这当真是奇了,这陈止行笔之间紧劲连绵,循环超忽,有种行水流地,皆出自然之意,这分明是我追求的境界,只是因筋骨之力不足,难以持久,但这陈止却深得三味啊,若不是我看着他在写,还以为是我自己鼓足力气写下的。”



    越是看,王览的心头越是意外,他在面对赵远的画时,还能品评两句,但看着称职的画,就仿佛看着自己作画,那一笔一画一勾勒,都是那么的顺心如意,暗合己心,其中感触,妙不可言,居然生出了一种知己之感。



    王览并不知道,那些看不到画作的大家们,都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原因也很简单,这王览乃是品鉴之人,本来始终是表情淡然,但看了陈止的画作后,却神色突变,在场的没有蠢人,哪里还猜不出缘由。



    “这个陈止居然真的有画技之能,还能让晋阳先生都意外!”



    带着这样的感慨,众人面面相觑,再看陈止的时候,都觉得其人高深莫测许多,这神色都肃穆许多。



    而乐起等人则是面色难看起来,因为先前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虽然没有明确的立下字据,但他们这等身份,又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那只要陈止能完成他们的要求,而且不需要全部完成,只需要大致达成即可。



    但乐起等人若是食言,那可就是身败名裂了。



    这么严重的后果,等于是将自己逼上了一条难以后退的道路,君子所不为也,乐起之所以敢提出来,除了因赵远的话恰逢其会,也是他笃定陈止难以真的做到,现在见情况不对,慌乱难以避免。



    那一炷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仿佛缠绕着各方的念头,慢慢向上飘荡而去,越来越短……



    “时间好长,里面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酒楼上,徐吉还在死死地看过来,等待着结果,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半点成竹在胸的样子了,短短时间内,居然就露出了一丝憔悴之色,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煎熬。



    实际上,就在刚才,他的父亲,那位徐家的老太公,当代爵爷,就排出了第二批人手,过来喊徐吉回去,从口气里面就能听得出来,颇有斥责之意。



    但徐吉生生就顶住了压力,死活都不愿意回去,偏执的要等待这次宴会的结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有人再进去了,却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大的风波,越发让徐吉担忧起来,隐隐有不妙之感。



    “难道陈止真要时来运转?”



    “难道我七哥真要折戟沉沙?



    在城池的另一边,刚刚入城的陈罗等人,刚刚下车,找到了一个酒馆,正在打听陈府的位置,同时也在打探陈止的消息。



    结果,这一问,就知道了不少消息,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因为陈止的消息,最近在洛阳城中,从外到内,遍布全城各处,所以一听说是打听陈止的消息,那酒馆中的人立刻就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那说话人的立场五花八门,而说的话也是各有不同,让听的人不由心惊胆战。



    陈罗他们的到来,对于陈府而言并不重要,虽然事先也通知了一下,但乃是来自彭城陈氏,而且来得又很慢,连陈府中负责接待的家仆都快记不住了,因此入城之后,也没人来迎接,以至于陈罗不得不自己问路,这一问,心都凉了。



    他所询问的这座酒馆,不过是普通饮酒之处,一般的士族根本不会停驻,多是寻常布衣,也有消息灵通的商贾,而他们得到的情报,多数都是被控制和处理过的,所以在他们的口中,陈止固然是名声极大,所举办的品评会更是别开生面。



    但更多的人,却提到他因为品评会,而得罪了书院,又有三个大族要对付他,如今已是危如累卵。



    听得陈罗是心惊肉跳,大为吃惊。



    他这次过来,还以为是个肥差,是他父亲陈迅动用了不少关系,才争取过来的,为的是联络京城和彭城,说白了,就是给彭城陈氏和陈止之间传话。



    陈止为官,又有头衔,在彭城陈氏的人看来,乃是天大之事,而对陈止的地位更有巨大提升,隐隐成为了彭城陈氏之首,能给他传话,意味着在族中的话语权,陈迅让儿子得位,对自身亦有很大好处。



    但陈罗兴冲冲的来到这里,得到的却是这般结果,这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随后就是担心陈止的安危。



    “多谢兄台告知!”



    和酒馆的人说完,问清楚了路径,陈罗就忙不迭的朝陈府冲去,想要搞清楚具体的情况。



    但这走到了半路,却路过一家茶肆,能听到里面有不少人正在议论,从两名走出来的人口中,陈罗听到了陈止的名字,立刻就留心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陈止还真是厉害,这样的条件都能答应。”



    “可不是么,这事一听就不应该,陈止别不是因为之前的顺利,而有些昏头了,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听到这,陈罗再看两人装扮,认出是世家子弟,不同于之前酒馆的布衣,这心里更加担忧了,赶紧上前询问起来:“两位君子,不知那陈太乐碰到了什么事,为何二位有如此之言?”



    “你是?”那两人被打断了话,略显不快,再看陈罗的装扮和仆从,立刻就认出是边陲小族的子弟,越发轻视起来,随口一问,就要离开,但听得陈罗的回答,却又停下脚步。



    陈罗焦急之下,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就表明了身份,说道:“在下乃是彭城陈罗,实不相瞒,那太乐令陈止,正是在下兄长。”



    “你是陈止的兄弟?”两个士人听步,上下打量,半信半疑,一人就道:“陈止何等风采,我等也曾远远看到,你竟然是他的兄弟,这如何可能,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陈罗急于知道消息,立刻就要证明身份,拿出文书道:“此乃家属、文书,可以证明。”



    那两名士人对视一眼,先前疑问那人点头道:“君子不强问,观你之言不似作伪,当是真的,既然如此,与我二人入这百家茶肆吧,自能知道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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