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真正动手?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姜喜跟着身边的几名同伴,一起趴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朝着远处窥视,看着那一名名胡人骑手,逼迫和驱赶着佃农、百姓,朝城池靠近过去!



    耳中听着声声惨呼,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林木的遮挡,听得不甚真切,但看着远方那绽放开的一朵朵“血花”,姜喜还是觉得心中躁动起来。



    他的出身,严格来算,也是佃农,因此在看到当城外的景象时,格外有着共鸣感,以至于连急行军之后,身体上的疲惫,都被压下了许多。



    “小姜,沉住气,队主还没有发出命令呢,咱们可不能动!得对得起太守的饭食,不可冲动。”



    一个稳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是他的同伴,来自张家村寨的老张,他的皮肤黝黑,但体格却颇为强健,说话的同时,还在朝外面打探着。



    在两人的周围,还有一道道身影趴着,更远的地方,林中身处,还能看到一个个身影缓慢的前行,他们按照操练时掌握的要点,在林叶和泥土之间匍匐前进。



    这个时代的北方,也多是密林之地,当城县城近水源,是以周边本就植被茂盛,又是盛夏时节,降雨还算充沛,林盛而多绿,而姜喜等人身上的衣着,也是暗色、墨绿色为主,人趴在林中,如果不仔细探查、靠近了查看,很难分辨得出来。



    所以他们这么多人隐藏其中,远处急切想要破城的鲜卑人,居然没有发现。



    “要等到什么时候?”姜喜越发焦急起来,但多日操练下来,加上听陈止几次宣讲,又学了一点军阵的皮毛,这令行禁止的概念,算是深入心灵,虽然焦急,却还不至于胡乱行动。



    那老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这可不好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这一路疾行,抵达此处,肯定不是为了来做看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几批人被带去别的地方了么,说不定就要等他们来动手!”



    “只能如此了。”姜喜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这些人,当然就是被陈止收拢、操练了有些时日的武丁了,在劝学茶与各种特殊的操练方法共同作用下,短短时间就让他们拥有了一战之力,并且有了令行禁止的气象。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忽然得了命令,在杨宋等人的带领下,连夜离开了代县城外的兵营,带着些许干粮,一路急行军,靠着双脚前行,终于在昨天夜里抵达了当城周围。



    通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这支兵马掌握了鲜卑人的动向,同时进行了简单布局,而近日一早,他们就兵分几路,埋伏在周围,等待着鲜卑人的动作。



    等来的则鲜卑人驱赶百姓攻城的一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随着鲜卑人越来越靠近当城县城,而最前面的百姓也损伤近三成,姜喜的双眼瞪得通红,若不是心里还有一丝理智,恐怕早就冲出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坚持也快到极限了,就好像心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就快要被拉断了。



    便在此时,忽有鼓声自林中传出,伴随着一声声命令,姜喜顿时感到脑子里一阵通明,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身边的兵刃,就直接冲了出去!



    这一冲,他将刚才趴着的时候,胸膛中积攒的怒火、怒意,都宣泄了出来,通过嘴里的叫喊,通过两腿的蹬踏,整个人越跑越快!



    不过,被劝学茶加持过的记忆深处,还保留着对军阵、方阵的潜意识,因此奔跑之中,还能近乎本能的维持着与周围战友的距离、走位。



    当然,越跑越快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其他在草丛、林木间潜伏了很久,眼睁睁的看着百姓被屠戮,看着胡人展露凶残的武丁们,也爆发出了他们胸膛的怒火!在快速的疾奔!



    “阵型!阵型!维持阵型!”



    能够保持冷静的人,依旧还有不少,至少每个队的队主,都还谨记着自己的职责,在带头冲锋的同时,还对着身旁的队伍成员喊叫着,提醒他们记住关键所在。



    这毕竟不是打群架,不是比拼武勇,而是打仗,打仗的时候,不是你能打,就一定能胜利,而是能维持住局面和阵型的,才能笑到最后。



    所谓的溃败,往往就是从阵型的扭曲和崩溃开始的。



    有鉴于此,在进攻的时候,未必快就是好,也不说是无畏就能必胜,而是要维持组织度,能够进行调度和指挥!



    所以,当这些武丁冲锋的时候,队主的提醒对他们而言就格外重要,这激活了他们潜意识中,被劝学茶种下的种子,维持着最基本的阵型。



    因此,当这从树林中冲出的诸多武丁,和背对着他们的鲜卑骑兵接触的时候,从远处看过去,依旧能看出阵型轮廓,看得出章法!



    林中箭雨腾空,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有如雨点一样落下来,砸在鲜卑骑兵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本就让鲜卑人诧异和震惊,更不要说他们是奔着城池而去,但箭雨却是从后面的树林飞出来的,直奔他们的后背!



    一时之间,人叫马嘶,很多人还没来及反应,箭头就已经插在了他们的肩膀上,而很多人则下意识的拨转马头,想要一看究竟,但这样的决定让他们的动作迟缓、定在原地,最后映入眼帘的,只有飞驰而来的箭矢!



    噗噗噗!



    箭头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有的插入了鲜卑人的身体,有的则插入了他们胯下的坐骑身上。



    若非射箭的人十分生疏,准头和范围都把我的不够准确,只是这一轮箭雨,就足以让这些鲜卑人损失过半,但现在则只是让最后面约莫四分之一的人马遭受损失。



    但这样却已经足够了,经过箭雨的影响,鲜卑人的前进之势依然停滞,一般的队伍陷入了混乱,失去了骑兵冲锋的阵型。



    而随着箭雨的停歇,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步兵!



    “杀!”



    姜喜这是第一次上阵,但他却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前方的鲜卑人刺出了长枪!



    在操练之中、在行军之中,他们的上官、队主等人,不时就会对他们进行心理辅导,按照陈止的叮嘱,告诉他们战场凶险,告诉他们厮杀的场面,来让他们减少畏惧。



    事实上,这支武丁组成的军队,几乎没有老兵存在,就连那些看上去颇为老练的队主等人,虽是从陈止那几百名家丁中遴选出来的,但真正意义上的战场,他们从来未曾踏足。



    最多有一部分人在陈止的带领下,与马贼、小股骑兵对战过,所以在心态上,这支兵马是不成熟的。



    沙场带来死亡,沙场也带来血腥。



    一个人,当他被放置其中的时候,就会彷徨无措,需要有人指点,但陈止没有这样的条件,他就必须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手,先让士兵体验一下。



    经过这样的淬炼,心态就会变得不同。



    但真正上了战场,还是免不了会出现胆怯之人,但幸运的事,在可薄真部凶狠、野蛮的对待百姓,逼迫和驱赶他们送死,以思破城的举动下,这些年轻的战士们愤怒了,怒火让他们忘记了死亡和鲜血的恐怖,而身旁战友的叫喊,更是激发出他们的杀意。



    于是,这批兵马和鲜卑人的接触,带来的势如破竹!



    突袭、乱敌阵、以正而对鲜卑之背,再加上好巧不巧的,鲜卑自己在身边放置了太多的阻碍——被捆在边上的士人,以及被放在前面的百姓,无形中将骑兵最大优势抵消掉了。



    这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这支鲜卑兵马很快就陷入了劣势,任凭几个领头之人如何叫喊,混乱和慌乱还是在鲜卑人之中扩散开来。



    “给我顶住!杀回去!杀回去!我们是草原的勇士,用你们的弯刀,告诉这些卑鄙的偷袭者,到底谁才是勇士!”豪帅须极陀拨转马头,冲了出去,丝毫也不理会被捆在边上的朱洪,就这么狂奔起来,他在马背上挥动着弯刀,锋利的刀锋,闪烁着寒芒,略过一名名武丁的脖子。



    很快,在他的凶狠之下,周围的武丁从血脉喷涌的兴奋中恢复过来,知道了畏惧,开始躲避,让须极陀的身边空出了一块。



    “呸!懦夫!”他吐了一口吐沫,抬起头游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的族人,已然陷入了包围之中,被一名名中原的步卒分割开来,被长枪和长刀招呼着。



    中原人的阵型,鲜卑人的混乱,交织在一起,这让武丁能切断鲜卑骑兵之间的联系,更借着短时间的接触,令鲜卑人来不及让胯下马儿奔跑起来。



    鲜卑人的武勇,让他们能抵挡多人攻杀,但双拳难敌四手,惨叫声中,鲜卑人从马背上跌落下去,鲜血从胸口、从脖颈中流出,和泥土混在一起。



    城墙上,吴广书等人看着下面的情景,愣住了。



    “这……这是哪里跑来的援军?难道是汪荃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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