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染的这个副将跟随他有些年头了,十分熟悉这位主将的行事风格。



    他这话里提到的太子,并非是被带入关中的汉廷太子,而是指匈奴国主刘聪的儿子刘粲,自从皇帝被困的消息传来,这位喜好领军的匈奴太子,就亲自过来坐镇指挥了。



    话中的后半句,却是要提醒赵染,赶紧找个借口,把罪责推到死人身上,否则做实了谋害君主的事,哪怕赵染已经投靠了匈奴,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被提醒之后,赵染赶紧回过神来,顺着这话就说:“不错,这些疯狂之徒,死不足惜,居然谋害皇上!但已被某家尽数诛灭,此事必须如实禀报给太子!”



    说着说着,他忽然愣住了。



    那副将小心的问起缘故。



    赵染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那死去的人,有些人提及了幽州?”



    副将一怔,回忆片刻,脸色有些不太好了,他点头说道:“似乎是有人说起幽州,莫非……”



    “不好!”赵染猛然一拍大腿,“那个老狗!莫安节那个老狗,他不是逃走了,他是去通报消息,是给幽州通风报信去了!”



    副将听着也露出惊恐之色:“若是让那老阉奴跑了,这后果……”



    “那就要露馅了,不光是露馅!”赵染则满脸惊怒,“这几日某家就已发现,匈奴军中上下,都畏惧幽州之势,若是那征北将军陈守一质问匈奴,匈奴国主难保不讲某家拿出去顶罪,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危急之处,赵染也顾不上其他,马上就下达命令,让所有兵卒立刻巡山搜索,务必要第一时间找到莫安节,断然不能让人逃走了!



    赵染甚至连亲兵都派出去了,就是为了多几个搜查的人手。



    等命令下达之后,看着观里的景象,赵染再次头疼起来。



    副将问起皇帝的龙体如何处置。



    赵染苦笑道:“带上吧,让太子来处置,一定要小心,不可惊扰了龙体!”于是,他不得不抽出几个人手,搬运刘岱的身体。



    只是这一会,他的念头就几次变化,完全失了掌控,进退失措,难守己心。



    另一边,被满山搜捕的莫安节,正小心的躲藏着,他身手矫健,速度快疾,但到底年纪大了,虽然一开始能做出近似缩地成寸的奔跑架势,但那不过是靠着突然的爆发力,难以持久,等过了这一阵,这劲力就衰竭下来,速度变慢了之后,便只能靠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前警戒,再靠着身手躲闪。



    可惜,山中树林虽然茂密,但因朝廷官兵溃败,敌军太多,所以并不容易躲闪。



    再加上这几日逃难,莫安节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稍微找到些可以果腹的东西,也尽数让给皇帝。



    很快,在躲藏了半天之后,老宦官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靠着满腔的仇恨,依旧咬牙硬挺着,就这么前行,为了躲避追兵,不时要选择危险的路径,如那峭壁之地等,艰难攀行。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莫安节还没走出山林范围,倒是越发虚弱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斜靠在一处峭壁上,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再下去寻找一些吃食。



    就在这时,前面忽有一点动静,引起了老宦官的注意,然后他便要退去,却因为腹中饥饿,加上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已经透支了精神,这一转向,脚下打滑,身子踉跄,便朝着下面跌落。



    这宦官倒也硬气,硬是不发一语,只是那碎石崩落的声响,还是远远地传了出去,让远方丛林中的一个大汉听到。



    这大汉赤着上半身,半个身子沾染鲜血,拿着一只野兔生啃,听到了动静,马上放下野味,迟疑了一下,顺着声音,小心踱步,打算探查一下。



    ………………



    一天之后。



    匈奴大营之中,匈奴国太子刘粲,正在其中。



    他站在沙盘之前,整个人的精气神攀升到了极点,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几乎已经投过身子,辐射到了营帐的每一个角落。



    营帐中忙碌的吏胥、兵卒,也好像是被刘粲的精神感染了一样,每个人都显得干劲十足,连走路都快似一阵风。



    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将要完成一件壮举!一份对于塞外族群而言,至高无上的荣誉!



    俘虏中原皇帝!



    一想到这事,刘粲就激动的浑身颤抖,兴奋的难以自持,如果不是太子名头需要威严的维持,恐怕他这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军务、什么政务,早迫不及待的等在营帐之外,期待勇士凯旋而归,带来那至高的荣耀!



    事实上,他看起来还在处理事务,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罢了,因为刘粲的心思根本就定不下来了,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飞奔到了外面。



    终于……



    “回禀太子,赵将军的兵马回来了!”



    “中原皇帝的车驾呢?是否也在赵染军中?”刘粲马上扔掉了稳重的伪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迫不及待的问着,“派人先来禀报战况了吗?”



    传信的兵卒恭恭敬敬的答道:“小人看过了,中原皇帝的车驾也在其中,不过赵将军并未先派人通报。”



    “这家伙,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啊,但这种事,哪里瞒得住?”刘粲兴致颇高,连披风都顾不上拿,就大步流星的朝外面走去,“父皇说得果然没错,这些投靠了我等的汉家二臣,确实最是好用,也是用着最顺手的,也是最渴望立功的,这个赵染虽是临阵倒戈,跟随咱们的时间不长,可就凭他这次出功出力,就值得好生称赞!”



    这时,却又有副将说道:“那赵染若是忠心当然是好的,但到底是背主求荣之徒,手下也都是汉家兵马,太子若去见他,最好还是做好完全守备为好。”



    刘粲却摆摆手,故作大度道:“若是连一个赵染都容不下,如何能得中原江山?听说当年汉家的君主,会在敌人被抓了之后,亲自为他解绑,孤难道还会不如他们?况且这赵染都已经投靠过来了,那就该疑人不用!”



    听到这般言语,旁人也不好再劝。



    于是,带着对赵染的赞赏,这位匈奴太子带着众人走出了军营,看到了正在缓缓靠近的兵马,心情不由激荡起来,只是随着人群的接近,刘粲终于发现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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