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消息传入北地,虽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但知晓此事的人,却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尤其是将军府体系内的官僚,更是很是关注。



    毕竟这科举制的种种隐患,可不是只有其他势力的人能看到,这幽州将军府的人一样也有察觉,而且更为关注。



    “当下不少人在私底下,对于科举筛选出来的人,还是给予肯定的,但对于诸多隐患,还是多有顾虑,担心会因此坏了咱们的根基。”



    佟海在陈止的跟前,汇报着最近的情况,将这幽州上下的人心浮动都表露了出来——



    “这群人虽然也有僭越,但到底是出于好意,因为他们在将军府为职,以后更想在都督府中更进一步,将军府的强盛与否,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的,因此难免会在意一些。”



    “你的意思我懂。”陈止放下手中的笔,将处理好的公文放在一处,然后便道,“是需要安定一下人心,只不过目前也有些说法,是希望我能在这次科举之后,不要继续推行的,认为此法若是长久施行,便会败坏人心,令幽州根基自溃。”



    佟海闻言,欲言又止。



    陈止看了他一眼,笑问:“你是如何想的?”



    佟海摇头道:“属下乃承刺探之职,不该建议。”



    陈止则道:“不是建议,你跟了我几年了,也算是友人,今日便是问问你对这科举的看法。”



    佟海犹豫了一下,便说道:“此法可谓一大善举,可以让很多如属下这般寒门出身的人,也有位列朝堂的机会,但若只是因为慈悲之念,便行这等事,坏了世家之根,未来却是不利咱们幽州的长治久安。”



    “慈悲之举?”陈止听了,微微摇头,似笑非笑的道:“此法的根本,其实还是为了将军府能长治久安,不过这些说来复杂,也未必可信,只是你说其他势力才是安稳长治之法,这却不对。”



    说着,他注意到了佟海的表情,摆摆手笑道:“莫急着言罪,我并非是说你之言有错,恰恰相反,你的话倒是让我找到了关键,这如何安定人心,总算是有了一点想法。”



    佟海便问其故。



    “南边那些人想要等我幽州自乱,却是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了,殊不知,自家各自却有诸多隐患,我也不等他们乱,却先告知他们,以后无论这些势力是否会乱,皆堂堂灭绝。”



    果然,三日之后,一封陈止所书的文章,就从将军府中流传出来,并且因为其内容之敏感,很快就被大举刊印,流入各方。



    这篇文章并没有具体的名字,但因为其内容的关系,却被观看之人说是“陈氏言”,这个言,却不是言及的策略,而是预测之言。



    “这话是什么意思?”



    幽州的世家可以说是第一批拿到这文章的人了,但看了其中之言,一个个却都忍不住大摇其头。



    “没想到将军精明了这么久,现在居然也搞谶语的这一套了,这里面说什么关中自乱,转而向佛,然后衰微,又言石氏之后,必有自乱,其侄将大肆杀戮,还说江左之中,王氏将乱,更有诸多世家纷争,隐隐映射有李代桃僵之语,所言所语,太过骇人听闻,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



    卢家几老,观之,不住的摇头。



    连之前对陈氏很是推崇的卢志,看着那文章都不免皱眉。



    原来这文章却不像以前的陈氏文章或者著作,说的不是什么深邃道理,更不是什么实际技用,而是预测之言,只是说了其余几个势力的下场,最后会如何衰败,而且其中涉及的内容,还多有忌讳,隐隐映射世家的影响,也难怪几个卢家老人会是这般态度了。



    “还是心太急了,强行推动什么科举,现在被其他势力窥见了虚实,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收场了,甚至还乱了方寸,为了安定人心,不主动废除科举之事,反倒是诋毁其他势力。”



    “是啊,别的不说,就说那关中和江左,有正统名义在,便是世家势大,又岂能行悖逆之事?何况是琅琊王氏?我听说,那位琅琊王之所以能在江左立足稳固,便靠着王氏兄弟,一文一武的稳定局面,可见是忠贞之士,哪里会有隐患?”



    “不过目前这幽州的底子还厚,足够他折腾的,只不过咱们卢氏是不是也该早做准备,也好在有个万一的时候,还能有一条退路?”



    “是要做个准备,只是将军府对这方面看得极重,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急。”



    听着几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卢志却没有反驳,反倒在思量着这些事,是否真的可行,是否真要做出准备。



    不说这幽州内的世家,却说随着消息的传播,被涉及的几家,也先后得到了消息,等看到了文章全文,一个个却都不由哈哈大笑,觉得此话简直可笑而狂妄,遂皆以为是陈氏狂傲之语。



    随后,这些势力下面的舆论便开始造势,针对这篇文章,逐条逐句的驳斥,最后延伸到了陈止身上,开始说他昏庸、狂妄、自大云云。



    消息传回幽州,这底下的一个个官僚自是气愤异常,尤其是佟海等掌握情报的,更是找到陈止隐晦的劝谏。



    陈止却笑道:“文章已经发出去了,又哪里能收得回来,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这文章的威力并不在今日,你看我上面谈及了诸多势力,只要其中有一个按照我说的发展,那么其他势力就不得安生,相互猜忌都是轻的……”



    佟海一听,眼中一亮,觉得明白了陈止的用意,就道:“原来如此,将军这是行阳谋,只要其中一家出了事,其他各家都要担忧成真,到时候相互猜忌,说不定本来不反的,最后都被逼反了。”



    陈止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个下属,此举阳谋是阳谋,但并不是逼着各方势力内乱,而是因为那些势力的相关人等,哪怕知道发展下去会如自己所言一般,却还是会这么发展下去。



    至于原因,皆因人性也。



    只是那佟海说着,却又有些不解的道:“主公,若以玄甲军之力,如今又得两州与草原,修养几年,便可匡扶天下,混元天……额,重振朝廷,为何还要行此举?”



    “此乃攻心之举,兵者可得山河,不得气运,因其多煞,攻心得名望不得长久,因人多变,科举乃为制,方位根本策,不因王朝变迁而改。”



    陈止之言,佟海自是难以明白,却也知道陈止是有谋划,便不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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