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议论开了,陆谦也就不再瞒着他们,说出了来意:“当下朝廷局势艰难,南有贼匪之患,北边则是胡人压境,朝中诸公对此都是忧心忡忡啊,只是我等兵力分散,还要放着南边的贼匪,这北边……”



    “陆叔父……”张景生听到这里,忍不住点明了,“您是陆建的长辈,我等更是莫逆之交,也是亲如兄弟,那您也不是外人,那晚辈有些话,就想要说说。”



    陆谦知道张景生的出身,乃是公侯之后,在这幽州年青一代的官僚中,算是首屈一指的,能力过人,见识也不凡,对方既然要开口,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江南的朝廷兵力其实不少,只是多数集中在几个人手里,如今那石勒治下既有大乱,就是全局皆乱,那么江南朝廷只要出兵两路,一路自荆州北上,一路自金陵北上,则石氏首位不能相顾,更因其乱,而难以有效抵挡,到时便是不能夺回洛阳,亦可拿到徐州。”



    张景生这话一说,旁边几人便缓缓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这局面其实很清楚,石勒势力内乱,但地盘很大,从哪边攻打都行,毕竟对方还要打内战,既然如此,多打两个方向,反而更好,说不定还会促使对方分兵。



    这一边内战,就要牵扯部分兵力,再一分兵,也不用打了。



    只是陆谦却暗暗苦笑,知道此法看似可行,但那时在幽州的角度来看,因为幽并平三周,乃是都督府治下,宛如一体,陈止的权威深入人心,说一不二,他说一路攻伐,自然能凝聚力量,他说两路南下,那就都会尽心尽力,就算是兵分三路,那也是如臂使指。



    江左朝廷却又不同。



    “既然是自己人,那叔父我也不瞒你们,我等现在实在是不好出兵啊,一来是贼匪牵扯了王都督,二来则是江左那边兵马还在整编,尚未操练出来,否则焉能让石贼那般如意?”



    陆谦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心知肚明,如今江左朝廷,也隐隐分裂成两块,东边的朝廷,和西边的荆州刺史、行军都督王敦。



    王敦不希望朝廷出兵,而朝廷也不希望王敦出兵,朝廷出兵,可能塑造出一个政治上的强人,而王敦如果收复了洛阳,那可就有了更大的政治资本。



    正因如此,才会陷入僵局。



    看着几人脸上的表情,陆谦也知道,恐怕自己的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便换了一个说法,提到:“万一朝廷大举出兵,反倒让那石氏的双方因此联合在一起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倒未必,”王构笑眯眯的接话道,“他石氏这次可不是寻常的家族闹腾,实有你死我活之意,若是那石虎成了,整个势力都要改天换地,可若是石虎被镇压下去了,此族也要内乱一阵子,无论如何,都要衰弱下去了。”



    说到这里,几人不由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陈止的那篇文章,目前看来,几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文章中的进程在发展。



    而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现在就连幽州内部的官员,在兴奋之余都有了一点恐怖之感,越发感到自家那位主公可以说是高深莫测了,平时但凡陈止出现的地方,哪怕离着很远,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呼声都下意识的压低起来。



    现在再想到那冀州的局势,石虎固然是反叛了,而江左朝廷,则是王敦的跋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岂不是说只待幽州做好准备,一路南下,就能扫平冀州,甚至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几个年轻官员都忍不住呼吸加快起来。



    更进一步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可都是感到由衷的恐惧,毕竟刘氏天下已经几百年了,早就深入人心了,难免让人多想一些。



    就连陆谦都有些察觉,但他马上就说道:“这次请几位过来,其实就是想要让你们相助,能在都督那边美言一二,也好让他能够应下出兵之情……”



    还不等陆谦将话说完,张景生就摇摇头,直言不讳的道:“这怕是不成,如今北地都要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不会起刀兵,更何况江左想要收复的乃是徐州,离着我幽州太远了,远水难解近渴!”



    “并非真要打到徐州,”陆谦赶紧解释起来,“只要幽州做出出兵之态,那石氏必然胆战心惊,调配重病防御,那时我等便可以顺势出兵!”



    “让王都督行之,岂非更为合适?”张景生看了王构一眼,这般说着。



    陆谦出的主意,乍听之下,似乎与他之前的提议没有区别,只是将王敦军换成了玄甲军,当然,实际上按着玄甲军的名头,确实只要做出一个攻击姿态,石氏就要胆战心惊,甚至局势更加混乱。



    只不过,张景生也知道,当前这个时候,如果幽州出兵,有很大几率能拿下冀州,乃至继续南下,将那司州、兖州、青州也撕扯一块下来。



    但是想要治理就不容易了,毕竟一场科举过后,得了大批生力军后,那并州和平州的官场,却还没有填满,在官吏和治理上更存在不少问题,现在如果再得个冀州,未必是好事。



    不过这些都扯远了,听着那陆谦的请求,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等陆谦告辞之后,陆建就过来向几个人道谢,随后更是问王构道:“那王都督与你也算同族,此事若是王兄有他念,也是理所当然的。”



    “陆兄多虑了,”王构摇了摇头,正色道,“王家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这般做法。”



    陆建听了,终于放下心来,但跟着他们却又忧愁起来。



    “只是这事要如何对都督提起?”



    和过去不同,他们几人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客卿之流了,而是陈止的属下,虽然因为家族背景,加上跟随的较早,如今算是陈止亲近的人,尤其是最近这些时间,更是经常能与陈止见面说话,但若说提及这兵家的事,依旧不合适。



    张景生却笑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说,毕竟冀州出了这般变故,都督必然是有其应策的。”



    其他几人听着,不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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