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一场激烈的大会以张泽远的昏迷而中止,若有所思的群众也都慢慢的离开了公社。

    满脸迷茫的清河湾的村民也都汇集到一块,一会还要去交公粮呢,这才是他们能做的事情,别的他们无能为力。

    芽儿实在是不忍心让那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再承受这种折磨,回到送粮队见只有清河湾的村民时,才一脸天真的对村长哀求道,“村长爷爷,咱们帮帮那位张叔叔吧,他好厉害的,是专家医生最会看病呢,村子里都没有人会看病。刚才那些叔叔打的他肯定很疼,他现在都昏过去了。”。

    听了芽儿话,又远远的看了一眼昏倒在台子上的那个人,村长表情若有所思。

    其实,村长有点怀疑芽儿是不是真的像一直表现出来的那么童真可爱,怎么每次感觉像个小狐狸一样,上次吴主任进村的时候对芽儿的表现就有点疑惑,现在听了芽儿若有所指的话,心里更是怀疑。如果让芽儿知道村长的心里活动,肯定会大叫一声“老狐狸,眼光果然犀利”了。

    看见村长整天笑咪咪的小眼睛里闪过的那一道精光,芽儿的心放了下来,看样子村长是有想法了。村长也没有回答芽儿的问题,带着交粮队去找公社的领导,看的其他的社员们欲言又止,一脸纠结。虽然也心软,但又害怕给村子里招祸!

    “吴主任,这是今年我们村子里上交的公粮,保证不差一斤。”村长笑着说道,顺便把特意买来的烟递给了吴主任。

    “你们村的村民都革命的好战士,明年也要继续努力。”整天忙来忙去的吴主任对这个比较上道村长还有点印象。

    “吴主任,今天您主持的这场□□的真是痛快,对于反/革/命分子我们就该狠狠的□□,把他彻底批倒批臭……”,村长见吴主任的心情不错,继续拍马屁。

    “就是,这些臭知识分子真是懂的知识越多越反动,明天还要继续批,批到他彻底反省,承认罪行为止。”吴主任听到村长的话跟遇到知音一样,很是高兴。

    “吴主任,我觉得批的还可以更加狠一些。你看领导们还要给他准备吃的、住的,而他现在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每天只是□□一小会就晕过去,太经不住考验!我觉得对于这些清高饿知识分子,不光要从精神上批,身体上更应该劳动改造,到最艰苦的地方参加劳动,干最累的活。不是说过劳动人民最光荣吗。”村长继续忽悠,听得跟过来的清河湾的村民都一愣一愣的。

    村长这是想干什么?说这话,是打算救人呢,还是打算整人呢?

    吴主任则是眼睛一亮,满脸器重的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你的这个意见不错,这些知识分子最清高,就该让他们去最艰苦的地方劳动改造……”

    小混混出生的吴主任一直以大字不识一个而自卑,所以平时对于知识分子□□的也更厉害。听了村长的话,吴主任觉得很不错,让这些臭老九们去干活,干最脏最累的活。

    “这样吧,这个张泽远就押到你们村进行劳动改造——你要教育广大社员同志们和他坚决划清界限,要让他狠狠的参加劳动改造。对于这种顽固的份子,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改造他”,这句话对芽儿来讲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在吴主任看来,清河湾在整个公社三十多个村庄里,最偏僻,又处于山窝窝中,光走那山路就能在脚底板上墨几个泡。那里的村民又整天上山下河的,野蛮的很。穷山恶水出刁民吗,那里是最佳的改造地点!对于这种顽固分子就得彻底的打垮他的自尊心,从肉体和精神上双重的改造。

    “报告领导,我们村的广大社员同志一定会跟他们划清界限,监督他接受劳动改造,让他干最苦最累的活……”村长一本正经的向吴主任保证到。心里则在腹诽,县官不如现管,到了清河湾就是天高皇帝远了!

    “嗯,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会你们交完公粮就把他押到你们村去接受劳动改造”,吴主任一想到张泽远的坚决不承认罪行,就恨得牙痒痒,在自己手底下竟然还不认罪,实在是可恶。

    接下来一行人顺利的到粮库上交了粮食,回到台子附近的时候张泽远还在昏迷。被吴主任派来的小将连拉带拽的将他叫醒,给他解开枷锁,没好气的嚷嚷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到清河湾接受劳动改造,他们是清河湾的社员,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张泽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清河湾的乡亲,没有什么反应。对他来讲现在到哪里估计他面对的都是无休无止的批和辱骂。现在的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内心深处有的只是麻木和迷茫。

    小将见张泽远还是那副阴冷冷的样子,怒了。见小将又要上前踢张泽远,村长赶紧拦住劝道,“小同志,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对于这样又臭又硬的知识分子就该狠狠的劳动改造,我们这就把他带回清河湾参加劳动改造,正好村子里还缺一个清扫牛圈的!”

    说完就指挥着两个社员半抬着把张泽远弄下台子,这位同志刚才是伤的不轻,这会估计是爬不起来了,哎,这孽造的!

    见张泽远被清河湾的村民给弄下台子,小将也没有再说话,冷哼着悻悻的离开了。

    村长看了一眼神色麻木的张泽远,叹了一口气,“张同志,咱们走吧。”。

    张泽远勉强挺直脊梁,步履阑珊的跟在送粮队的后面,眼神空洞,他现在也开始渐渐不清楚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但他知道这时候他只能坚持下去。

    在沉默中,一行人出了公社。回头望了望远远的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公社,村长叹了口气,“张同志,赶紧上车上来吧。你刚才伤的不轻呢。要是这么跟着俺们走回去,估计人真的要废了”。

    张泽远听了村长的话,不由一怔,不过,还是摇头拒绝了“大叔,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人废与不废的还有什么区别。”

    那低沉沧桑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望,万念俱灰。

    “哎呦,俺说你这个小张同志,你怎么能能有这个想法呢。你还年轻又是个有本事的文化人,咋还没俺们懂的多呢。俺们还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呢。你也别担心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俺实话给你说了吧,俺们救你也是有私心的。你看俺们那个犄角旮旯的村子正好缺个大夫,你要是到了俺们那里,只要老老实实的改造,别的俺不敢说,最起码俺跟你保证在俺们村里,不会有人整天的斗你”。

    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村长,被张泽远那满身的绝望给吓了一跳。这张同志往后一直是这么个想法,人不光是废了,而是彻底的毁了。

    想到这里,村长所以难得开诚布公的跟张泽远说了这么一番话。

    听村长这么坦白的把话说出来,张泽远那绝望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亮光。又看了看不停点头,表示对村长的话一脸赞同的村民们,张泽远终于挣扎着走向牛车。

    坐在牛车上的芽儿看着费尽力气也没爬上来的张泽远,不由得红着眼睛伸出小手拉了一把,“叔叔,你放心吧。我们村的村民们都可好啦,在我们村肯定不会有人打你。春天还可以上山挖野菜,秋天我们还可以带你去山上打兔子,我们那里好玩的可多啦”。

    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张泽远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期待些什么,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们的话。多年以后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幸运,在家人跟自己划清界限后自己又得到了一个可爱孝顺的干女儿,结识了一群善良淳朴的乡亲,教导了一群聪明好学的学生,医术也大有进步,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为祥和的一段时光。

    看着上了牛车的张泽远,村长在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就像他刚才对张泽远说的那样,虽说也同情他的遭遇,但这不是帮助他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一来觉得他是无辜的,二来因为他是文化人,是那什么医学院的大学教授。

    在村长淳朴的小农思想中,那就相当于御医。如果他在清河湾接受劳动改造,岂不是相当于村子里有个御医坐?,乡亲们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用忍着了,也能教教村子里的那群娃子,这样子既帮助了张泽远,也能为乡亲们谋点小福利。

    不过也要好好想个折,让这个医学院的大学教授能够安安稳稳的呆在清河湾,少受点折磨,最重要的是要保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公社革委会知道,要不全村都得上今天这台子了!

    村长抽了一口烟袋,眯着眼睛在心里盘算着。清河湾的其他村民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就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再让那些人批下去,说不定连命都能给批没有了!

    众人满怀心事的回到清河湾时,天早就黑了下来。芽儿看着躺在牛车上身体十分虚弱的张泽远,对村长道,“村长爷爷,这位叔叔受伤了,让他先住在我们家里吧。我们家地方大,奶奶早晨还说今天要杀一只鸡晚上给我吃好吃的呢。”

    不等村长回答,芽儿又扭头问杜爹,“爹爹,让这个叔叔住我们家里吧,他受伤了,好可怜的”说着还两眼眼泪汪汪,一副你们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杜爹想着乡亲们家里条件都不好,把这个人放在谁家里都有一定的困难。因为有芽儿,自己家里也不缺那一口饭,再说了,这个人还是自家闺女求着带回来的。

    “村长,要不让这个人就先住在我家,让他先养好伤。现在村民们也都在猫冬,他也没有什么能干的,至于以后怎么安排到时候听村里的安排。”杜爹跟村长建议道。

    “行,那就先让他住在你家里,你们家的地方也大。至于以后怎么安排,到时候咱们全村再开个会商量商量。”村长正发愁要把张泽远安排在哪里呢,今年村子里虽说收成还不错,但村民们的条件也都不怎么好,安排在谁家里都有困难。杜家的条件在村子里算是不错的了,他家里地方也大,又是他们主动要求的,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三人在村口跟村民们分别,杜爹搀着张泽远,芽儿在前面小跑着,走向那个窗口依稀透出点点灯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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