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杨青慷慨陈词,看着他一脸悲壮,闵若兮忽然觉得很无语。

    “做大事,就真要这样绝情绝性吗?”她幽幽地道。

    “殿下,您看古来帝王,那一个不是称孤道寡?”杨青断然反驳道。

    “父王就不是。”闵若兮眼圈微红,想起了故去的那个慈爱的父亲。

    “殿下,恕我冒犯,先皇只是守成之君,而非开拓之主。可即便如此,最后先皇也不是默认了陛下的做法吗?”杨青略略顿了一下,“在君王的眼里,没有什么人是不可能舍弃的。江山社稷大于一切。您看到的只是先皇最慈详的一面,在您的面前,先皇是一位父亲。可先皇另外的一面,作为殿下您来说,却是永远也看不到的。”

    闵若兮默然无语,或者,杨青说得都是真的。

    她忽然觉得好生无趣。

    “你走吧。”她摆了摆手,对杨青道。

    “殿下,小皇子在齐国的边军大营里,您与臣下一起去昆凌关吧,您可不能冒险。”杨青赶紧道。

    “走吧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见到罗良。”闵若兮摇了摇头,“孩子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抢来。”

    “殿下!”杨青道。

    “你是怕不好跟我二哥交待吗?放心吧,他知道我的脾性,没有抢小武,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这一次齐人来得这么巧,只怕是我被人利用了。”闵若兮叹息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那好,臣留给殿下两个女内卫,总也能替公主做些杂事。”杨青站了起来,道。“我这便去昆凌关了,一有什么消息,我便派人来禀告公主殿下。”

    “随你吧!不过我很快也会离开这里了。”闵若兮道。

    “请公主殿下千万不能冒险,齐国人的边军大营万万是不能闯的,连想着偷偷潜进去也不要想。当初越国的卫庄便是这样一去不返的。”杨青提醒道。

    “我知道。”闵若兮淡淡的笑了一下。

    上京城,皇宫内,闵若英撕碎了罗良刚刚发来的急件,一下一下,撕得粉碎,紧紧的握在手中,再一扬,碎纸条已经变成了细密的粉屑,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一直想将这件事情瞒着妹妹,他想让自己一直在妹妹的心中是那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好形象,因为她知道,妹妹看起来能干,脾气执拗,刚烈,但实际上,内心里却是一个柔软的女人,是那种典型的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哪怕她执掌集英殿,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些黑暗幕布遮盖下的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砰的一声,一掌击出,房的窗户连同下面的墙壁被震碎,他就这样直直的走了出去,走到了后花园里。

    双臂一振,哧啦一声,上前一分为二,左右分开,闵若英厉喝一声,身子轻掠,人已是到了后花园中那个占地数亩的水塘之上,那里,在夏天,是满满的一池荷花,现在,水面之上却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南方很少结冰,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房的动静惊动了侍卫,众人纷纷赶到后花园,看到的却是赤着胳膊的闵若英正在冰面之上纵横来去,每一拳击出,空中都是发出一声爆响。团团气流肉上发可见的四方流转。

    “陛下的功力可又精进了一些。”站在边上的一名供奉咋舌道:“陛下当真是旷世奇才,看这样子,只怕再过个一两年,便有望晋级宗师了。”

    “说不定更快!”另一个拈须微笑道:“等到陛下晋位宗师,咱们大楚皇室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了,到时候就算文老离开了上京城,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那是。其实公主身边的那个瑛姑,可也是非同小可,只是公主与陛下的关系一直这么紧张,不然假以时日,大楚将又多一位宗师。”

    “终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公主不过是小脾性罢了,等这阵脾气闹过了,就会和好的。大家别忘了,公主现在不过二十二岁,可也是九级高手了。再过些年去,四大皇室,谁人还能与我大楚相比?”

    两名供奉的声音虽低,但冰面之上的闵若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烦闷之极,原本他也是存着这个指望,秦风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他的遗腹子自己也接受了,更是将他们写进了皇室的族谱当中,与妹妹的关系已经开始改善,原本以为再过些时日,这件事情终将成为过去,但自己一心想瞒着妹妹的事却再一次爆光,现在还不知道,她会怎样发作。

    想到恼火之处,陡地仰天长啸,双臂箕张,一压一抬,哗啦一声,十数丈周围的冰面全都被震碎,根根水柱夹带着冰屑冲天而起,在空中飞舞,宛如一条条银龙,盘旋一阵,陡然对撞在一起,轰然巨响声中,冰,水落下,闵若英已是站在了两名供奉身边。

    “陛下神技。”

    “还差得远呢!”闵若英淡然道,“比起曹天成,吴鉴,马越,我还不值一提。”

    “陛下过谦了,这三位中,便是最年轻的曹天成,可也比陛下大了二十岁,他们已是垂垂老矣,在陛下这个年纪,他们只不过刚刚晋级九级而已,如何能与陛下相比。”

    闵若英淡淡一笑,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当自己到了他们那个年纪,必然能高高在上的傲视这些对手。

    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块手巾,慢慢的擦着手,环视了一下四周,“卫泽龙,孙承龙留下来,其它的都退出去吧!”

    周围的侍卫恭身退出,院子里只剩下了这二位供奉。

    “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一趟前太子府。”闵若英淡淡地道。

    两名供奉身子微微一颤:“陛下,有些事情,属下们去做便好了,陛下便不要出宫了吧!”

    闵若英瞥了两人一眼,“我去送他一程。”

    丢下这句话,闵若英大步向着后宫方向走去,“马上派人将这里修好,我来时,要看到一个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房。”

    “遵命,陛下!”两人深深的弯下腰去,眼中露出的却都是惊惧。

    昔日热闹的太子府,如今却已几乎成了鬼宅,偌大的宅院内,杂草都快要有半人深了,一片黑沉沉当中,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住着前太子闵若诚和他的家人。

    裹着厚厚棉衣的秦一推开了房的门,步履蹒跚的端着一个火盆走了进去,放在了闵若诚的脚边,换走了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盆。

    “秦一,把这盆端去给坦儿吧。”闵若诚放下了手中的本,昔日丰神俊朗的他,如今已是瘦成了皮包骨,颧骨高耸,整个人几乎快要变成一个衣服架子。“炭不多了吧?”

    闵若诚把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起来,这炭可不是他以前用的那种无烟炭,而是一燃起来就会冒起股股青烟,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柴炭味,可即便是这样的炭,他们也已经不多了。

    “殿下放心吧,总会想到办法的,头我去宫里再去想想办法,哪里还有一些奴才的旧识。”秦一躬身道。

    “辛苦你了。”闵若诚叹息道,虽然知道秦一是闵若英放在这里监视自己的,但一直以来,秦一却也算是恭敬,做事也仍是尽心尽力,近两年下来,原本对他的提防之心也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是奴才的本份!”秦一的身子弯得更低。

    “坦儿睡着了吗?”

    “已经睡了。”秦一道:“奴才刚刚从王妃那里来,王妃请殿下早些休息呢,不要熬夜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闵若诚嘿嘿笑了起来:“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秦一默然不语,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对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奴才告退!”他躬着身子,退出了房。轻轻地掩上房门,隔着窗纸,看着内里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听着不断咳嗽的声音,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

    刚要转身,一只手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上,秦一整个人顿时便僵住了。好半晌,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久违的脸。

    “陛下!”他一下子跪了下来。“您,您怎么来了?”

    屋里的咳嗽之声一下子停止了,半晌,屋里的人缓缓走到了门前,兄弟两人,隔着一张薄薄的门板,就这样默默的站着。

    跪在地上的秦一感到自己的膝盖就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闵若诚的身影。

    闵若英背负着双手,走了进去,秦一有些惊惧的爬了起来,看到跟在闵若英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脸庞立刻扭曲起来。

    两个人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些酒菜,但那酒壶,他却是认得的,那只看起来精致之极的酒壶他是认识的。因为以前,他也奉先皇之命,给很多人送过酒。

    当然,毫无例外,看到这只酒壶的人,最后都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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