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皎洁自天而落,视线看到的就已不再是昏沉,而是一片满满的白。¢£苍天仿佛一个早已装满的大罐子,口盖于此刻突然打开,雪花倒流,猛一看,竟好似无法丈量尺寸的瀑布。

    凛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狂舞,被吹成一条条粗大的蟒鞭,凶狠狠抽打着遇到的一切;才不过一小会儿功夫,坚硬的地面已可留痕,但若真的踩上去,足迹会在顷刻间被后续的雪花掩埋,了无踪迹。

    “哦哦,下雪啦,真的下雪啦!”

    来自热带的有根兴奋呐喊着,不顾冷寒在雪地里来回地跑,夹在雪花中的冰晶打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生疼但却强调了真实,让这憨厚的少年更加兴奋。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与有根相比,唐彬脸色微微发白,眼睛里有遏制不住的惊慌与担忧;牛犇默默站在其身旁,望着外面,神情有着类似凝重。

    情况很简单,精英队伍入山之后,军校领队感到担忧,通知回来做好应急准备。第一条是检查可用的工程机械,包括机甲,万一拉练期间发生状况,必须马上可以出发支援。因为这个原故,军校后勤部门已在运作,各个专业的老学员也在学生会的组织下行动起来。唐彬就是其中之一,这不,刚刚才把这台有问题的巧手送到,大雪就已经开始下。

    “这下糟了。”

    只要下雪,入山队伍一定会遇到麻烦,接下去只看灾难大小,支援、或者救援是否及时,会不会造成人员伤亡。若出现极端情况,大雪封山,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都是轻易就能想到的结果,还有更麻烦的事情,那就是风!

    雪大,风更大,山区落雪首先会被吹到洼地,形成一个个无法察觉的陷阱,寸步难行;而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山区地形复杂,天心谷周围存在磁场,空中撤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便只是空投物质,也要能找到人才行,山区广袤,数百名学员分成好几支队伍,雪天迷失会走到哪里,完全是未知数。

    “那帮军队教官,墨守成规,就知道相应号召,溜须拍马”

    滴!

    愤怒的时候铃声响起,唐彬拿出电话说了两句,很快挂断。

    “紧急会议,肯定与救援有关。老魏,麻烦你快点把机甲修好,我得先走。”

    “哦,放心。”听说是为了救援,老魏没有心情宰客,头也不回说道:“今天一定好。”

    “谢了!那我先走”

    “等等!”

    牛犇叫住他交换联系方式,一面说道:“如果需要人手帮忙,叫我一下。”

    唐彬神色有些复杂,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缺人你不要太担心,那帮教官如果不是傻子,现在就应该下达撤退命令,若上官飞燕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因为这番话,牛犇对他的印象进一步改善,认真道谢。

    言语间,唐彬匆匆离去,余下牛犇对着漫天风雪,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

    “这么大的雪”

    凛冬时节第一场雪,以无法想象的狂烈气势压向大地,让人抬不起来。

    千里之外,连绵群山迅速变白,如一个个巨大的馒头,寒风掠过岩角,发出呜呜好似鬼怪哭号般的声音,时常有堆积的雪被整片掀开,打散,粉碎,面粉一样洒在空中,狂风裹挟着它们狂乱飞舞,满目怪异,无数种图形摇曳。

    这样的环境里,再无异色撞入眼帘的情况下,可见距离仅仅数十米,极度的混乱,使得周围一切看起来都很相似,看得久了,会生出原地转圈的感觉;王大庆很快体会到那种绝望,明智地低头专注于脚下。

    说是涧道,其实根本不是路,脚下经常打滑,地面的雪还不是太厚,但已看不到颜色差异,王大庆时常会踩到凸起的圆石,每次都会趔趄,甚至会摔倒。不得已之下,他靠向山崖,用手扶住山壁,一步步朝前面挪。这样做虽然可以帮助保持平衡,但却加速了热量流失,即使隔着手套,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顽强地钻入到体内,快要把他冻僵。

    比这些更要命的是,王大庆的脚已经扭伤,还有,他在流汗!

    劳累,恐惧,无助,还有自然分泌,流汗的原因很多,后果从未如此严重,如此让人绝望。

    队友早已不见影子,这是落雪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王大庆非常乐观,拒绝队友的帮扶,只请他们帮自己带走背包,还因此戏言自己轻装简行,会早一步赶到今日驻地。

    于是情况就变成这样。

    疲劳如潮水般冲击着意志,手指快要失去知觉,王大庆被迫停下来,仰靠在崖壁上稍作歇息。

    骨头好像冻成冰棍,偏又软绵绵的,这是自小一帆风顺的他极为陌生的事物,虚弱,惊恐,而且绝望。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裂脸颊,王大庆抱肩把头偏向一边,惨白惨白的世界里,似有无数鬼怪对他嘲笑,朝他猛扑,相比之下,山崖灰黑色的土质竟让他觉得务必亲切,恨不得把身体揉进去。

    风雪中,王大庆无助地蹲下身子,嘴唇无意识地抽搐几次,捂着脸,痛哭起来。

    压抑的哭泣声顺风而走,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呼喊。

    “同学?同学!”

    因为逆风,声音听起来来不够真切,王大庆豁然抬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绳子一样,拼命大喊。

    “这里,我在这里!”

    “来了!”

    三条高大的身影顶风而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至少看起来像棍子;雪白的防寒服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因为背风而立,王大庆绝对看不到他们。

    “你们是”感觉对方不像是学生,王大庆神情疑惑。

    “科考团,研究地质。”

    当头的人靠过来,摘掉手套,从怀里拿出水壶:“冻坏了吧?来,喝口酒暖和暖和。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

    居然用水壶装酒,这人不是酒量特别大,就是要准备长途跋涉。不管是什么,王大庆已经不准备计较,忙道谢接过去。

    “下雪前走散了。”

    手指僵硬而且不停颤抖,手套滑溜溜发不上力,平日身强力壮,此刻竟连壶盖都拧不下来;王大庆有些羞愧,嗫嚅着把水壶再递过去。

    “能不能帮我”

    “走散了?”那人嬉笑的神情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

    “我的脚扭了,不想拖慢队伍速度。”

    那人没有接壶,反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严肃说道:“老弟,你这样不对。”

    “为什么呢?”原以为自己做了件光荣的事情,王大庆疑惑道。

    “因为,你要死了啊。”

    “什么?”王大庆瞪大眼睛。

    那人搭建的手探向后脑,右手扣住他的下巴,双掌一错。

    咔!

    王大庆的头转向一侧,瞪大的双眼带着迷茫,身体慢慢软倒。

    “嗨!”

    那人及时收手,刚好接住水壶,重新收好。

    “布置一下。”

    旁边两人走过来,把王大庆的尸体抬起来走到路边,拿住他的脚在地面拖出深痕,再把头朝坡外、脸孔朝上摆好。

    “好了。”其中一人说道。

    “这样不行。”说着,另外那个人走过去,扒开雪找到一块石头,在王大庆的后脑敲了一下,再垫在下面。

    人刚死,血仍在流,汩汩鲜血流到地面,竟然冒着热气。

    “还是青木君做事仔细。”杀人男子赞叹道。

    “咦!这只猪在看着你。”另一人开着玩笑。

    “走吧。”青木冷哼一声,“有很多事情等着。”

    交谈中,三人如三条白色的幽灵,混在风雪中去了远方;地面上,王大庆保持着困惑的眼神,身体渐渐被白雪淹没,仅在鲜血流出的地方露出一点点红,怎么都难以消除。

    距离王大庆的尸体约千米外,两名女生体力不支,渐渐落在队伍的最后。不多时,风雪中传来呼救的声音,两名女生虽然疲惫的快要挪不开步,依旧顽强的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她们在一处山崖边发现一名受伤的科考队员,半边身子挂在悬崖,岌岌可危。

    “快救人!”

    “小英抓住我的手,用力!”

    崖边坚硬而且极滑,两名女生接力去拽,然而受伤的科考队员身躯沉重,她们又已没什么力气,数次努力,自己反而滑向崖边。

    科考队员仅仅握住女生的手,叫喊道:“这样不行,叫男生过来!”

    “他们在前面,来不及的!”

    她身后的小英微微一愣。

    “之前没说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学生?”

    “因为”科考队员朝她笑着,用力一拽。

    “啊!”

    两声尖叫,一名女生径直摔落,小英在后面赶紧松手,身体已经到了悬崖边。

    有绳索突然绷直,科考队员飞身跃起,凌空一脚。

    又一声尖叫回荡在空中,随即被呼啸的风雪声淹没,渺无踪影。

    “居然挺机灵。”

    科考队员有些不满,走到崖壁边,解开绳索,取下钢钉,嘴里咕哝着什么。

    “夺旗?凭这群猪。”

    声音很快被寒风打碎,此时此刻,周围十公里范围,到处发生着类似的事情;一条条幽灵般的身影在山间、小道、灌木丛中时隐时现,不断掠走一条条生命。

    风雪掩盖了痕迹,杀戮却一直持续,并随着黑夜的降临愈演愈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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