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贼”摸?

    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压到头顶,队长邵强面沉如水,哥哥大托马斯当场飙,厉声喝叱。

    “混账东西,真把自己变成赌鬼?”

    身为一名特种军人,生这种事情不止可笑,更是奇耻大辱。联系小托马斯最近的种种出格行为,做哥哥的理应愤怒,更觉得心痛。

    别人不知道,大托马斯知道弟弟并没有荒废训练,相反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刻苦。那就只能理解为赌博的危害比想象的更大,让人不知不觉中失神。

    “我”

    最难过的是小托马斯本人。面对责骂,小托马斯不敢反驳,巨熊般的身躯坍了半截,宽大的脸庞像紫茄子一样,有口难言。

    后面的队员纷纷靠过来,当听说小托马斯的刀被“贼”摸走,大家黯然转过头去,没有一个人笑。

    作为联邦的王牌部队,骄傲早已成为三十八装甲师的固有基因,每名士兵、包括新兵都会按照特种兵的标准要求自己。霍青被贬,三十八师从联邦王牌的宝座上被生拽下来,此次参战甚至被肢解、打散,一部分留守老家驻地,另外一部分来到战场,再分配到各个战区,归属不同的人指挥。

    要知道,他们是装甲部队,伙夫都能开着机甲驰骋沙场,突然间变成这样,谁能心甘。凭借远其他人的战术技能、骨子里的倔狠、还有心底的怨怒,三十八师的士兵以出色的表现碾压友军,拼死守护着战士、与原属部队的尊严。可惜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不合群,招来更多嫉恨与非议。

    私下有人说,老兵不死光,三十八师改造不可能成功。

    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多么恶毒的评价!然而当三十八师的官兵知道后,竟把它当成最高褒奖,索性处处与众不同。

    不打散的时候是联邦第一装甲师,打散后是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即使抽调个别人去到别的队伍,也要做第一人。

    “丢刀”本身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生在小托马斯这样的老兵身上,别人看到的是迷失、甚至堕落。试想一下,随便来个贼都能把士兵身上的武器偷走,有什么资格自称王牌。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特别之处需要提到,三十八师官兵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个人会在自己最中意的物件通常是武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比如大托马斯的机关炮,邵强的手枪,牛顿的机甲。

    小托马斯的最爱就是那把被人偷走的军刀。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准备将来退役后送给心爱的女人作为定情信物。

    “刀的事情先别管了。”

    看着小托马斯失魂落魄的样子,邵强不忍责怪,摆手示意大家围成圈,声音压得极低。

    “有客要招待,是个高手”

    暴雨持续一天多之后终于转小,风却变得更大,带着湿意侵入肌肤,体感温度远远低于实际气温。

    相比平原遍地泥泞,卡其拉山脉里的情况还算不错。地质不稳给这里的人们带来很大麻烦,但也带来一些好处,比如这里的山体多为岩石,下水快、渗透性强,不易因泥沙堆积导致滑坡。再有就是没有泥泞,雨水很快流到低处,虽然将道路变成水塘水沟甚至河流,但在坡面上行走并不艰难,甚至透出几分清新。

    山里生活,苦惯了的人们不在乎有路没路,七八岁的孩子就能爬高上低,猎人的攀爬技巧更是足以让最出色的军人汗颜;相比大雨带来的困难,真正让土著人头疼的是雾,每当云潮来袭、浓雾常在的时候,即便最有经验的人也没有办法一直保持清明。

    凡事总有例外,对彬仔来说,雨雾天气才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彬仔姓冷,原名叫冷冰,客栈老板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做主让他换个字。此时此刻,冷彬像一只安静的野猫潜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枪口指向前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出身寒苦,没有军人的高科技设备,上天赐予冷彬一对特别的耳朵。他能在吵杂的环境里分辨自己想听到的声音,辨别方位和距离;如果静下心来,他甚至能听到地鼠在自己洞穴里的咀嚼声。

    很多人知道冷彬是神枪手,但没有人知道原因,或许只有收养他的客栈老板能够猜到几分,但也不知道细节。

    拥有天赋不一定意味着成功,冷彬没有挥霍、更没有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隐藏起来,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磨炼,让自己慢慢成长,逐渐强大。

    自小失去父母关爱,若非老板一念之仁,冷彬根本没有机会长大。

    特殊的经历必然造就特殊的性格,像他这样的人,要么颓废混吃等死,要么必定成为强者。生活在华龙客栈这种地方,来往不是佣兵就是军人,彬仔并不缺少学习的机会。现在彬仔已经长大,并且练就一身本领,能够做一些幼年时希望、誓要做的事。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手里端着枪,仔细聆听着风中的响动。

    “丢刀”

    “被贼摸”

    “刀上有我名字”

    “前面有个村子”

    “军营闹事的那个?”

    “搞他”

    听到这里,冷彬睁开了眼,仍显稚嫩的面庞微微抽搐,目光像枪口一样冷酷。

    默默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盘算,排列次序,估计变化;自认算无遗策后,少年的食指无声滑动到扳机,慢慢压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入耳中。

    “别开枪,他们现你了。”

    对冷彬来说,这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像一记惊雷,不仅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连同多年来培养的信心也都一道摧毁。

    作为一名神枪手,最有利的战斗方式是躲起来偷偷开火,在敌人明白怎么事之前将其点杀。过去十多年,冷彬经常利用来往的佣兵磨炼跟踪技巧,直到认为炉火纯青,才开始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人贴近、观察这么久而不自知,假如对方怀有恶意,甚至怀有杀念

    后怕,惊恐,困惑,体内肾上腺素飙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体会着很久未曾体会过的感觉,冷彬老老实实爬在原地,不敢轻易头。

    “你是谁?想做什么?”

    “别忙着问问题。你已经被他们现,为什么还不逃跑,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子的声音飘飘荡荡,仿佛从天上传下来一样,闻声即可定位的少年竟然无法判断其身在何处,内心更加敬畏。

    “他们不会找过来,而是在某个地方设计陷阱等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跟踪他们已经很久,应该是刚刚才被现如果他们有异动,很容易被我察觉。”

    有了女子的提醒,冷彬知道适才听到的关于“村子里搞他”多半指的是对付自己。他没有告诉女子自己能够听到,而是从别的方面分析。

    “换是我,会装作不知道身后有人,做局等对方来钻。”

    “有点道理。为什么要杀那些军人。”

    无论提问还是赞同,思考还是沉吟,女子的声音始终如一,淡如水,平如镜,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冷彬略想了想,老实答对方的问题。

    “父母血仇,不共戴天。”

    “撒谎。”女子漠然说道:“你的父母死了很多年,前面那些军人入境只有数月,不可能是凶手。”

    这个女人认识我,而且比较了解。

    心里闪过念头,冷彬沉声说道:“他们来自一个地方,是一伙的。连年打仗,我的父母,叔伯,堂兄弟,所有亲人全部死在卡拉曼塔。”

    女子又问道:“你父母都在星盗的队伍里当兵?”

    冷彬犹豫说道:“父亲是。”

    “你的母亲没有当兵,怎么死的?”

    “谢谢你之前的提醒。”对方问的都是他不愿忆的惨事,起初冷彬不敢不做应,随着涉入越来越深,渐渐抑制不住怒气。

    “但我不想和你谈这些。如果你要杀我,请及早动手。”

    山里的风因地形多变,说这番话的时候,风向刚好转变,冷彬的鼻子微不可查的抽动几次,嗅到一股淡淡微香。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人知道、或者推断出冷彬有一对强悍的耳朵,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还有一颗堪比豺狼的鼻子。虽然那股气息极其微弱,非花非草,有可能只是女子的微弱体香,依然被冷彬捕捉到,并且认出来。

    是她?

    油纸伞女人走进客栈,带进去一股清香,在周围一群充斥着汗臭与烟气的粗鲁男子当中就像黑暗里的火烛一样醒目。别人或许察觉不到,冷彬却已牢牢记住,并且多看了她一眼。

    忆之前惊鸿一瞥,冷彬忽然记得一个细节,进而想起此前那批军人所说的话,神色微动。

    他把头脸压低,竭尽全力控制好身体,不让一丝表情泄露。

    “不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对你的态度。”

    即使出警告的时候,女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仿佛所讲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鸡鸭,甚至:

    “提醒你,不等于我不会杀你。”

    冷彬不知道该如何应这句话,干脆闭上嘴不再开口。

    “你很有天赋,听说还有一手好枪法。我不希望你因为莽撞偷袭被他们杀死,也不希望你杀死他们的人,激怒军方”讲到这里,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下来。

    这样一阵耽搁,前方军人早已没了影子,凄风苦雨中,冷彬匍匐在地上等待良久,直到身体渐渐僵硬,才听到女子说话。

    “耐心等着,注意观察,会有更好的机会。”

    讲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的声音渐渐远离,结尾时已经虚渺到难以分辨。但在其落音的那个瞬间,一直趴在地面冷彬突然翻身,枪口转向,斜指身后某个方位。

    迷雾遮蔽视野,减弱少时的雨再次变大,灌木从中的少年仿佛一座雕像,任凭汗水和雨水滑落脸颊,纹丝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几声呐喊,冷彬猛然间头,神色挣扎几次,最终端枪起身重新上路,顺着之前军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身后,迷雾中出现一把油纸伞,伞下女子看着冷彬消失的方向,微微挑眉。

    “荒野蛮族,竟然有这种人才。”

    (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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