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撤出的时候,得福回到牛犇身边,把方方面面的情况汇报一遍,获知各方进行的比较顺利,牛犇心里的灰暗有所减轻,暗暗松了口气。

    “......外面好几百人,好几百台机甲,藏不了太久。另外我听说,联邦大军虽然过河,情况却不是太好。反过来军营每天收拢溃兵,人越来越多......”

    “嗯。”

    “......孤山大局已定,应该能吸引住注意力。我这边,放心,休说这种落后地方,哪怕在联邦境内,也能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林少说,现在城内人心惶惶,需要的是控制,而不是制造更大混乱。”

    “大治大乱。乱中求胜。仁慈......算了,这些道理他懂,只是不好接受。”

    “......屠夫跑去找铁骑,说是要尽点人事......那家伙是不是又想叛?”

    “要叛早叛了,等双星死了才叛,没道理。”

    “可是他那样的人竟然想着尽人事,真是怪啊!”

    “......当成他的私事好了。该防范的还得防。”

    “已经安排下去了。”得福的神情转为郑重:“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宜早不宜迟,最好是马上,可是有些条件还不具备......刚刚有件怪事,你听听看什么情况。”

    “奇怪的事情?”

    “这么回事,少君夫人提出条件......”

    获知有人打自己的主意,二少爷勃然大怒,非闹着要去找寡妇约架,劝都劝不住;直到后来,又听牛犇说起福生遇到的怪事,得福的注意力才生转移,神情颇为吃惊。

    “听声不见人......如果没被催眠,应该是腹语术。”

    “腹语?”牛犇更加难以置信。“真有这种事情?”

    当年刚开始养气,得福为了鼓舞牛犇斗志,讲过一大堆修炼真气的好处和运用方式,其中就有腹语术,那时牛犇根本不信,即便后来真气有成也没想过尝试,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的竟然可能是精通腹语之人。

    “当然有。”得福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直和你讲,修行才是第一要务,其余如机甲、权谋等等,皆小道尔。”

    牛犇不理他胡说八道,问道:“这么说,有别的人练成真气?”

    德福说道:“神国文明流传这么多年,范围这么广,个把人根据遗迹练点气有什么奇怪,不过你放心,绝对不如我教的正宗......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达到入密。”

    “入密?”

    “一群人当中说话,想让谁听到谁才能听到,别人一概不知。”

    “这怎么可能?”牛犇大吃一惊。

    “有什么不可能。”得福冷笑说道:“有科学依据的......真气为管道,声波只在管子里传递到指定的人就成了。你修炼的是正宗功法,如今也是能够外放的人,别动不动大惊小怪。”

    这是不讲理。牛犇化气为劲隔空取物,不仅能力有限、距离也不能及远;如得福所讲把真气拢成管道封闭声波,那条管道完全实质化,比牛犇现在的境界不知高了多少。当然二者本质都是外放,非要说成一致也不是不行。

    想着可能有这种高人,牛犇既沉重又觉得疑惑,问道:“真气能隔断空间?阻止声波穿透?”

    “多大点事儿啊!真气还能封火挡水,飞天遁地......”

    好久没有能令牛犇低头的机会,得福大肆吹嘘如同讲童话故事,“嘿嘿,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藏龙卧虎!”

    是很厉害。随意设想腹语术的几处运用,牛犇暗自心惊。

    “这东西最适合装神弄鬼,但也不用把它想得太神。有真气做基础,学习腹语术只需要多练就能做到,存心想破解也不是太难。”

    “怎么破?”牛犇疑惑问道。

    不管是嘴巴还是肚子,有声音就一定有声波,不到入密,借助感应设备完全可以探查波动,找出起始出处也不是太难。然而设备是死的,人是活的,会腹语不等于必须用腹语,在只有怀疑对象的情况下,人家只要不用肚子讲话,还能逼迫不成?

    “腹语靠真气动,同样修行真气的你当然能察觉,即使达到入密,声波虽然被隔断,那根真气管道依然存在。其中关键要看谁的功力更深厚,更纯粹。”讲到这里,得福恶狠狠说道:“把可疑的人列出来,挨个试探一下。我倒很想看看是谁这么本事,凭一些残缺的东西摸索出这么多门道。”

    牛犇沉吟道:“说话的人似乎没恶意。紧要关头,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有没有恶意,现在判断有点早。”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得福说道:“看起来那个寡妇是关键,要不我去见见、哄哄她?”

    牛犇果断摇头:“她求上门,这边占据主动,事情才好办;一旦反过来,能办成的也会办不成。现在这情况只合压服,不可以示弱。”

    当他知道索沃尔有人觊觎得福,心里的警惕无以复加,如果不是担心欲盖弥彰,便会考虑用什么法子把他藏起来。这种时候,怎么能允许得福与之毒寡妇深入接触。

    “她是改造人,融合什么基因、具有什么天赋都不知道。”牛犇严厉警告得福:“不要觉得你聪明,与真正的人斗心眼,还差得远。”

    “我是人,是真正的人!”得福愤怒说道:“我也不会让那个寡妇觉得我在求她。”

    “别想了,绝对不行。”

    “那好吧。”看到牛犇态度坚决,得福怏怏不乐:“压力太大,你不怕她精神崩溃,破罐子破摔?别忘了那十万吨炸药......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这番话令牛犇沉默下来,眉宇间神情稍显沉重。

    片刻后,牛犇深深吸一口气,神情恢复漠然。

    “黥面女人哪会轻易崩溃。她与我初次会面,那些柔软的、悲惨的话,只能看成是武器。”

    “女人身上的事情不好讲呵,万一呢?”

    得福笑容满面,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树大招风,小心战后有人借机治你的罪。”

    牛犇说道:“治罪从不会缺少机会,而是要权衡力量与得失。”

    得福说道:“城里的人会恨死你。”

    牛犇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他们。”

    得福说道:“刀笔无情,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将来怎么都要记你个冷血残毒。”

    牛犇说道:“声后名......我不是圣人。”

    平静的语调讲着极为冷酷的话。说到底,毒寡妇在城内埋再多的炸药,威胁最大的依旧是那些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她的“子民”,如果她面对的是道德君子、慈悲圣人,用这种法子或许有效。

    如果遇到不计身后名的人,便也只是噱头。

    至少目前是这样。

    ......

    ......

    午后,天色昏沉,雪花渐密,街头混乱得到控制。

    白雪覆盖了一切,地面上的血水、泥水、以及昨晚留下的痕迹都没了踪影,城市变得如新的一样。街道两侧商铺照样开业,伙计、行人、客人,不时看到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模样,并不显得特别慌张;就连那些“有损失”乃至死过人的商家店铺,也都尽力维持运转,实在没办法开业,门口也会竖个牌子,写上“内部整顿、择日重开”之类的话。

    刚刚经历那样的一晚,此刻都还有零零散散的尸体被现、运走,外人难以理解这里的人怎么能这么快忘记恐惧,仿佛没事儿一样。其实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和监狱周边相比,西区人真正称得上“淡定”,以往那里每天晚上都打来打去,天一亮日子照样过,近来这种事情少了,反有些不习惯。

    军营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一辆辆铁甲巨兽驶出营房,分成无数支流到各个路口,工程车开始构筑工事,联机火炮安放在阵位,让人怀疑是否要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面对这种状况,街头的人们收敛了不羁,只有胆大的孩子指指点点,其中最勇敢的人会朝军队出嘲笑与谩骂。

    昨天夜里缩在钢筋水泥工事中,如今凶手撤了才跑出来耀武扬威,这种行为的确称不上光彩,更何况消息已经传开,凌晨赶往孤山的队伍正在原路返回。

    孤山有事......城内一小部分人察觉到秩序溃灭的气息,正在用各自的办法寻找出路,至于那些找不到出路的人、随波逐流的人、和那些希望看到崩灭盛景的人,他们都在眼睁睁望着这一切,亦或吐两点口水。

    “不得不说,这是一群坚强的人。”途中目睹沿途状况,林少武颇为感慨。

    “真是一群贱种!”在车中望着街道两侧,独狼暗暗誓。

    不多时,车辆抵达监狱门口,独狼跳下来,直接把手谕拍到出来迎接的狱长怀里。

    “人呢?”

    “在里面。”

    “审过了?”

    “明二教官说这个人......”

    “别管他怎么说,把人带来。”

    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着凶光,独狼怒气上涌,喷一口浓烟,再恶狠狠吐口浓痰。

    “贱货!忘恩负义!”

    ......

    ......

    王小六的身体无痛无伤,只是精神不太好,极度困倦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看守带着他到独狼面前,王小六脸上的黑痣颤了颤,如同噩梦初醒。

    “老大!你终于来了!我招供,我投降,我全都说......昨天来看我的那个女人是福生。”

    “......混账!”

    看守破口大骂,姬鹏教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望着王小六的眼神仿佛烙铁。从昨晚事开始,监狱对王小六的“训问”几乎没停过,只是出于某些考虑一直没上刑。话虽如此,负责讯问的人全是老手,其中报货姬鹏军队中专攻此道的专家,号称仅用言语就能将人的精神摧毁等等。

    大家的看法,这个老六只不过是街头泼皮,又曾亲手杀死过战俘,基本可以算自己人;本次事件,大家觉得他多半贪财谋利被人利用罢了,只要把厉害关系讲清楚,没理由不主动交代。然而结果大大出乎众人预料,高手低手轮番上场,好话坏话全部说尽,威胁利诱心理推敲,都只换来装傻充愣,看似滔滔不绝,有实际价值的信息半点都没有。

    这么多专家做不到的事情,独狼刚刚露面就解决,看守们羞怒交加,教官更是颜面无光,悔不该这样心慈手软。

    “呵呵。谢谢你还认得我这个老大。”

    长了脸,独狼并不高兴,嘴里骂着,独狼忽然上前,一把捉住王小六的脖子将他按在桌子上,再从腰间拔出军匕,狠狠刺下。

    刀光疾闪,王小六扶着桌子的右手被刺穿,他的眼睛骤然瞪大,神情难以置信。

    “老大,干什么呀!我......”

    独狼理也不理,反手拔出军匕,又是一刀,将王小六伸过来的左手钉在桌案。

    “啊!”

    鲜血此刻喷出,惨叫声惊天动地。周围人个个目瞪口呆,为见到的这一幕感到震惊。

    折磨人、杀人,这里每个人都做过,但是像这样不讲理还是头一次,明明犯人答应招供、甚至都开始说了,为什么还要下手折磨?

    仅仅为了泄愤?

    “住手!”

    明二教官神色极为震怒,站出来喝止:“独狼,控制你的情绪。”

    人犯如果失去希望,为什么配合折磨自己的人?弄死一个老六无所谓,要是他现在决定什么都不说了,那才叫冤枉。退一步讲,仅仅想找人泄的话,监狱里有的是人可以选择,何苦在这个关键的人身上疯。

    “不识好歹的东西。”

    对狼对明二的喝叱充耳不闻,视线始终不离开老六。他提起右脚踩住王小六的手腕,一点一点把军匕拔出,中间不知想到什么,恼恨地撬断了老六的中指指骨。

    “嗷!”

    白色骨茬被活生生掘出血肉,王小六险些疼昏过去,黑痣如被绳子牵着一样狂跳。纯乎本能,他用被刺穿的右手去掰那只踩住左手的脚,独狼冷笑着反手一挥,切断两根手指后落在王小六的脖颈。

    冰冷的钢铁涂满鲜血,带着温度与血的主人相接,刀锋特有的锐利感渗入肌肤,独狼的话比刀锋更寒冷。

    “狗东西,老子揭了你的皮!”

    “独狼!”

    一只枪口抵住太阳穴,明二教官的眼睛在喷火。

    “我命令你,放开他!”

    这个举动带来连锁反应,呼啦一声,周围独狼带来的人与监狱的人、还有军队的人纷纷举枪,喝叱声一片。

    “放下枪!”

    “妈的,谁敢动!”

    呼喝声中,独狼在枪口下缓缓转头,目光轻蔑,用脑门顶一顶枪口。

    “小东西,凭你也敢命令我?”

    “这个人有大用,放开他!”迎着独狼的眼神,明二心里有些犯怵,加上左手才使得枪身稳定下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独狼轻蔑地看着他,“怕我、恨我、咒我的鬼子见得多了,小野见我都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这番话其实不算错,星盗与两大帝国联盟之前,独狼是星盗中对抗姬鹏的主力,双方足足打了好几年,死在独狼手里帝国人不知多少,当年为了取他的命还曾派人潜入索沃尔布佣兵任务,可惜没能成功。

    单单从战争的角度,独狼是星盗中少有具备战略眼光的人,譬如这场战争,当华龙联邦大军进军后,独狼最先看出联邦此次的目标是消灭而不是击退,同时断言星盗无力与联邦对抗;随后,他先提出、力主并且推动了与帝国的联盟,以其往日与姬鹏帝国的关系,实可谓惊人之举。

    联盟形成之后,小野成为联军最高长官,对这位曾令帝国无比头疼的星盗悍将,小野给予其相当高的礼遇,地位几不弱与三巨头。

    不需要太多理由,这样的一个人,眼里根本不会有一名监狱教官的位置,哪怕他出自姬鹏帝国、以往深得小野信任。

    “来来,你倒是说说看,这个混混有什么用?”说着独狼收回踩住王小六的脚,头对枪口向前顶出一步。

    身经百战,独狼双手无数血腥,从战斗的角度,双方这种距离,对高手来说,拿枪未必比得上用刀,独狼相信,自己只要稍稍偏一下头,顺势就能抹断对面那个年轻军官的咽喉。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独狼百战沉淀下来的杀气,明二眼里虽然有敬畏,身体却没有被顶开。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条腿后腿半步、踮脚,身形微躬,双手持枪顶住独狼脑门,以缓慢而坚定的动作拉开保险。

    周围一阵枪栓保险的声音,屋内气息仿佛凝固。

    独狼脸色未变,身体却停下来,没有再向前逼。

    明二知道独狼的分量,更重要的是,独狼这次来就是小野所派,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之翻脸。

    默默平息胸中气息,明二看着独狼严肃说道:“先,我们需要口供。其次,我们还需要用他引诱敌人,如果他主动配合最好......”

    “滚你娘的蛋!”

    心中莫名火起,独狼劈头盖脸骂道:“你以为老子在做什么?”

    明二认真回答道:“我认为你正在失控,已经威胁到犯人性命。即便你有别的打算,或者有更好的计划,也应该向我通报,协商论证后以稳妥的方式执行。”

    “......”

    要说的话被说完了,独狼望着明二认真的样子,心情有些失落,还有些小小的钦佩。从内心讲,他很看不起这种死板作风,同时又很羡慕这股子较真劲儿,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的纪律感。

    星盗的军队如果具备这些,又怎么会打不赢联邦,怎么会需要依赖帝国。

    良久,独狼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你们这些正统军人,永远不会懂我们是什么人,也不懂这个家伙......”

    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瑟瑟抖的老六,独狼心里不知不觉又恼恨起来,表情狰狞:“看看他,是不是很可怜,很害怕,很软弱?我告诉你,这个老东西看着老实,现在心里想的其实是能不能咬我一口,扎我一刀。”

    “我没有!”王小六大喊起来:“我投降,我......”

    “闭嘴!”明二喝断他的话,回头对独狼说道。“他没有那么做。”

    “那是因为他想活下去!”独狼咬牙切齿说道:“他是个贱种,混混,滚刀肉,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肯干,不过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威胁一下就会听话,得先灭掉多余念想......我们这些人和他一样,根本不吃你们那一套。”

    “只要他配合计划,我会让他活着。”明二不肯让步,坚持道:“我知道福生是你带出来的人,如今背叛了你。大局为重,不能因为私人仇怨影响全局。”

    “全局全局,老子为的就是全局!”毕竟缺少耐心,独狼低吼道:“对付这种人得用我们的法子,懂吗!”

    明二说道:“除非小野长官下令,由你全权负责。否则,你的法子必须得到我的同意。”稍顿,明二补充道:“况且你根本没告诉我,你的法子是什么。”

    “我a操......”望着明二坚定的面孔,独狼胸痛剧烈起伏,片刻后无力吩咐道:“把他带回牢房,和战俘关在一起。”

    这番话令所有人感觉意外,王小六神情微变,想要大喊,被独狼带来的人一拳打在脸上,顿时没了声音。

    明二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担忧:“那些战俘会杀了他......”

    “死掉最好。”独狼用力挥手:“带下去!”

    巴不得事情就此缓解,看守们觉教官没有反对的意思,赶紧行动起来。

    “给他包扎一下。”明二忙着补充。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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