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欧阳家后,我用顺子的手机拨通了欧阳达的电话,想跟他说一下假期请家教补习的事儿,顺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好像电话一通欧阳达立刻就会从电话里跳出来一样,这也是我第一次给这个干叔叔打电话,心里也有点儿紧张,他电话的彩铃声竟然是刘若英的《后来》,或许别有喻意吧,一首歌听了快一半时,才传来对方的声音:

    “喂!是顺子吗?有什么事?”他以为是顺子打来的。

    “您好叔叔,是我!”

    “噢?是妮子?没想到你会打电话来,你还好吧?”

    “我很好,顺子也很好,家里一切都很好。您也很好吧?”我紧张得好像除了“很好”这个词,再不会说什么了。

    电话里传来欧阳达爽朗的笑声。我能感觉到他很兴奋,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

    “叔叔,您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儿吗?”他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我跟顺子想在假期补习一下音乐课,想让您帮请一位家教老师,可以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呢。假期还知道学习,这是好事儿,请家教没问题的,我把古城最好的老师给你们请来,放心吧!”

    “太好了!谢谢叔叔!那您什么时候回来?”问完这句,我又后悔自己不该多事,可话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说:

    “我春节前回去,你和顺子要多照顾老太太。”

    “好的!您放心吧叔叔!”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顺子,顺子见一脸疑惑的表情,急切地问道:

    “我爸怎么说?”

    “他答应帮我们请家教了,还说要春节前才能回来。”

    顺子满不在乎地说:“答应了就好,他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

    “哥……”

    听我这一叫,顺子怔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严肃地这样叫他。

    “哥!我希望你尽快撑起这个家……”

    顺子愣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用力点着头。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的成绩还不如顺子,可能是那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又住院耽误了学习有关吧,好在没有不及格的科目。正好利用假期好好补习一下,我和顺子商量,放假后就开始补习,一直补习到春节,顺子对我的话几乎言听计从。

    当天下午,欧阳达打电话来说已经安排好了补课的老师,放假后就到家里来,让我们在家等着,可放假后的一第天,我和顺子等了一整天,也没见老师的影子,也不知道欧阳达请的是哪位老师,顺子想再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我制止道:

    “别老是打扰叔叔了,如果老师明天还不来,再打也不迟。”

    第二天上午,我和顺子在正楼大厅练习钢琴时,门卫老刘进来回报说:

    “少爷,您请的老师到了。”

    我兴奋地站起来,“在哪儿?快请进来。”

    “在大门口等候呢!”

    我和顺子赶紧跑出屋去迎接,到门口一看,黑色的奥迪车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怎么是他?”我惊讶地呆立在那儿,脚底像灌了铅,沉重得挪不动半步。顺子也吃了一惊,失声道:“是康海洋?”

    他落落大方地走进院子,看着惊在那儿的我和顺子,风趣儿地说:

    “怎么?不欢迎?如果不欢迎我,那就另请高明吧!”说完转身要走的样子。

    顺子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上前说:

    “欢迎!欢迎!快请进吧,是没想到能请动你这位著名教授。”

    “哈哈!我著什么名啊,徒有虚名还差不多。”

    “你就别谦虚了,古城请你做家教的人排队都排不上号呢!”

    顺子亦然一副待人接物老道的架势,我心里暗想,他果然在渐渐成熟了。

    康海洋转身注视着我,我忙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他笑了笑说:

    “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你若不说话,就当是欢迎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暗想:哼!让你又叫我大小姐,等回头找你算账。可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心花怒放了。我小声问道:

    “是欧阳老板邀请的你吗?”

    “应该是吧!假期我本来是想回北京陪女儿的,可校长说他替我应下这个差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办法,听从领导命令吧,没想到是给你们俩人作家教,如果早知道是给你们上课,就……”康海洋停顿了一会儿。

    “早知道是给我们上课,你就不来了吗?”我追问道。

    “早知道你们要补习,我就自己跑来了,哈哈!”

    我和顺子都笑了,但我明显感觉顺子笑得有些不自然。

    来到客厅,顺子让吴妈上茶。康海洋环视着宽敞阔气的客厅,欧式的装修,英式的大座钟,最后把目光落到地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上,他走过去仔细察看了钢琴好一会儿,频频点头,感叹地说:

    “真是好东西,当年我去伦敦进修时,在皇家音乐学院用过一次这种钢琴,之后再没见到过,欧阳老板不愧是音乐界的行家呀!”

    顺子把茶端过来,说道:

    “这钢琴是我爷爷留下的,奶奶的房间里还有一架同样的。听奶奶说,这种琴是爷爷亲手加工制作的,爷爷去世后,就绝版了。”

    “哦?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康海洋好奇地问。

    “他叫欧阳洛夫,其实,他是英国人,和奶奶结婚后,随了欧阳家的姓。”

    “啊?原来你是他们的后代?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欧阳洛夫是著名的钢琴大师。”康海洋一脸惊讶又释然的表情。

    他忍不住爱惜地抚摸着钢琴,我见此情景,就说:

    “那就请你给我们露一手吧!”

    他笑了笑,又看看顺子,顺子也说:“你就弹一曲让我们欣赏一下吧!”

    他没在拒绝,慢慢地坐琴凳上,当十个手指触到键盘时,美妙婉转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客厅,仿佛客厅变成了美丽的王国,他像一个骄傲的王子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群美丽的仙子围着他翩翩起舞……

    我和顺子正听得如醉如痴,突然一个“巫婆”般的声音传来:

    “是谁胆子这么,敢用这架钢琴?真是无法无天了!”

    琴声嘎然而止,我们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回头向门口一看,只见老太太托着长长的黑纱裙,拄着拐杖,真像安徒生童话里的老巫婆,由凤儿搀扶着走了过来。我急忙上前扶着老太太,说:

    “老祖宗,您怎么来了?是吵到您了吗?”

    老太太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这架琴,除了达儿,谁都不许用,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顺子赶紧过来解释道:

    “奶奶,他是我们音乐学院的康教授,是我们请来的家教老师,是我和妮子让他弹的。”

    我又忙对康海洋介绍道:

    “这是欧阳家的老夫人,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老祖宗。”

    康海洋给老太太深鞠了一躬说:

    “惊扰您了,实在对不起!恕我冒昧。”

    “嗯!就知道这两天有外人要来,来就来吧,该来总归要来。”

    我心里暗想,看他怎么收场,这下可好,也让这个大教授开开眼界,老太太神叨叨的样子别吓着他就好!

    没想到康海洋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说:

    “您老明见,晚辈受教。”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暗想,真有你的,看来他“制服”老太太的办法比我智慧多了。我趁机拉着老太太的手,打圆场:

    “老祖宗,您听到他的钢琴弹得怎么样?”

    “嗯!比达儿差远了!”

    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慢慢把挂在脖子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走到康海洋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动没动在站在那儿,任凭老太太从上到下看他仔细,一般人早就被这个“魔怪”般的老太太给看懵了,我也纳闷儿,这老太太为什么要这样细看他,就差拿放大镜了,好像要从眼前的身上找出什么奇异珍宝一样,我担心他受不这样的“礼遇”,就赶紧解围道:

    “老祖宗,您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让他再给您弹一曲如何?”

    我的话果然奏效,她停下审视的目光,却没有回答我的话,怪里怪气地说道:

    “人致命的弱点是自己跟自己搏斗,胜也是他,败也是他。”

    老太太这不着边际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康海洋听出了什么,我却听出她的话外音,分明是对他的一种嘲讽和蔑视,在我和他的感情问题上,在未来即将地生的问题上,这句话或许都适用吧,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体验过,都不会放弃与自己的搏斗。

    我看了看康海洋,微微上翘的嘴角抿着一抹自信,这是自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的表情,俊美而帅真,好喜欢看他这样子,心里泛起一丝美滋滋的感觉……

    “愣着干嘛,还不给康教授倒茶?”顺子的话,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我端上茶示意他坐在沙发上,可他却坐在沙发旁边的藤椅上,我这才意识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他一定是考虑到礼数的问题,不能跟长辈平起平坐,我佩服他思维的慎密。

    说不清原因,我特别担心老太太再为难康海洋,尽管他坦然应对,我还是想让老太太在最短的时间里接受他,想了想,便说:

    “老祖宗,我和顺子这一学期的课多是康教授教的,如果您看到我们的进步,都是他的功劳,现在叔叔好不容易又把他请来帮我们补习功课,以后我和顺子的进步会更大的。”

    “鬼丫头,别说了!我放过他就是了!”老太太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凤儿,扶我回房间!”

    我赶紧和凤儿一起扶着老太太,边往出走我边回头看着顺子,他正向我竖起大拇指,我又看了看康海洋,朝他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说,就这样过关太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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