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府门前。

    “你用不着这样吧?”

    杨信无语地看着怀里的商家小妹妹。

    后者用皮裘的兜帽完全把自己的俏脸包裹起来,只有很好看的双眼露出来,在那里就像警惕着窥探的小奶猫般观察四周。好在鹅毛大雪中,这条小巷根本没人,她们后面徐光启家也关着大门,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杨信一眼……

    “不准对别人说!”

    她说道。

    “我无非就是顺路捎你一程,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

    杨信说道。

    实际上这小丫头一路都是这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而且大雪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到目前为止真还没别人知道他俩的事情,再说也真没事情,他就是抱着她骑马走了不到十里路,这小丫头轻盈得很,估计也没什么肉,上次太匆忙忘了关注她的身材问题。

    “呸,谁不知道你那恶名!”

    商家小妹妹说道。

    说话间她的俏脸又一红,很显然她也知道杨信的那些绯闻,万一被别人看到这一幕,那刚刚回南方的汪晚晴位置正好有人替补了。

    她这一说,杨信倒是又想起了脚踩两只船的问题。

    他幽幽长叹一声。

    然后他又抓住了商家小妹妹的背后皮毛……

    “你先下去!”

    后者挣扎着低声抗议。

    很显然这种方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被杨信拎着后背抓起来的感觉,就仿佛自己是这家伙养的一只小猫一样,一想起自己被他抓着,面朝下手舞足蹈的样子,她就恨不能回头咬这家伙一口。

    “真麻烦!”

    杨信无语地说。

    然后他自己先下马。

    商家小妹妹战战兢兢地伸腿去够那马蹬,但杨信的马蹬是适合他自己身高的,而相对小巧的她,只能用脚尖勉勉强强踩着。然后坐在马鞍外的她,就那么双手抓住马鬃毛要下,但却在瞬间踩空了。与此同时那马被拽疼,很不耐烦地晃动一下脖子,从她手中挣脱,可怜的商家小妹妹惊叫着,整个人向后砸向了地面积雪。杨信急忙伸手从后面保住她,但这家伙抱的位置有些不恰当,双手同时抓住了不该抓的地方,商家小妹妹就像被蜂子蛰了般尖叫一声,然后跟条被抓住的鱼般拼命挣扎。杨信猝不及防脚下在雪地一滑,紧接着向后倒下,商家小妹妹的跟着一起倒下,然后尖叫着翻身,同时杨信也翻身,两人瞬间以上下姿态四目相对……

    “啊!”

    商家小妹妹高亢地尖叫着。

    就在这时候徐家的大门打开了。

    徐光启和一个老头加一个中年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然后看着雪地上的两人全愣住了。

    “那个,我说她从马上掉下来,我只是想扶住她,我们之间是纯洁的,你们信吗?”

    杨信一脸纯洁的说。

    商家小妹妹立刻停止尖叫,还被杨信压着的她,同样转过头看着这三人,然后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那中年人的脸上……

    两人脸色同时骤变。

    “那还不快起来!”

    徐光启抢在那男子前面怒喝道。

    杨信以最快速度爬起,商家小妹妹同样以最快速度爬起,紧接着低头跑到自家门前,直接推开只是虚掩的大门冲了进去,那中年人依然在看着杨信,目光中充满了杀气,后者尴尬地一笑,很显然已经猜到这是谁了。

    “这位可是杨义士?”

    那老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说道。

    “呃,晚辈正是,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杨信说道。

    “这位是戎政黄尚书,这位是太仆寺商少卿,还不快见礼!”

    徐光启没好气地说道。

    因为杨信和陈于阶的关系,他可是标准的长辈,杨信赶紧老老实实上前行礼。

    这俩人里面后者是商家小妹妹的老爹。

    不得不说这真太尴尬,把人家女儿按在雪地上,还让他亲眼看见了,也就是商少卿涵养好,换个脾气暴的早拿大棒上来了,当然,也可能是商少卿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至于戎政尚书可了不得,这是京城三大营的实际统帅,准确的官职称呼是协理京营戎政,三大营名义统帅是总理京营,这时候是泰宁侯陈良弼,永乐时候修北京城的陈珪后代。但文臣不会允许这个职位真正被武将控制,于是协理京营戎政就诞生了,到现在这个原本是辅助的文臣实际上成了三大营主管,统领除锦衣卫和御马监四卫以外,亲军上直二十六卫里面剩下的二十一个。

    而这个黄尚书是黄克缵。

    福建人,中立派,刚刚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调任,朱常洛死后实际的顾命大臣之一,而明朝真正铸造红夷大炮,就是从他开始的,他招募从吕宋逃回的工匠铸造红夷大炮并用于辽阳防御。

    “商少卿,令爱出城赏雪,马车不慎滑落河水,正好在下路过,于是借在下的马骑着回来。”

    杨信单独解释。

    商周祚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当然,他要是知道其实是这家伙一路抱着他女儿回来的,估计真就该找大棒了,但如果按照杨信所说,那他就自动脑补为杨信牵着马,把他女儿送回来,然后他女儿下马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杨信急忙去扶,两人不慎一起跌倒。这就没什么大不了,他反而得谢谢杨信,至于两人拉拉扯扯的问题,这个真不值一提。尽管历史书总是说明朝封建礼节问题,但实际夏天里,路边树荫下经常可以看到解开裙子坐在那里乘凉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拉一下手就得嫁给人家不然就死那纯属扯淡……

    某神作是什么时候的?

    那就是这时候的,如果不是民间风气的确如此,那兰陵笑笑生如何写出他的大作?

    总不能靠幻想吧?

    还有三言二拍之类,无不明明白白展示着明末的开放程度,偏偏现代人不信这些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描绘的社会风貌,反而却相信什么后人研究出来的东西。就像裹脚一样,明明出土的明朝女尸,明朝女鞋,根本找不到裹成驴蹄子的,却偏偏要相信明朝女人都是三寸金莲。

    “那倒是要多谢杨义士了!”

    商周祚说道。

    说完他向后面黄克缵和徐光启告辞然后返回自己家。

    “你就是个惹祸的祖宗!”

    徐光启对杨信说道。

    “这不能算惹祸吧?”

    杨信很无辜地说。

    “老夫说的是昨日之事?”

    徐光启说道。

    “昨日之事与我何干?锦衣卫奉旨办差,他们阻挠锦衣卫,这往大了说都够谋反了,往小了说也是一个不应为,他们就算抬着孔夫子牌位,难道就改变他们阻挠锦衣卫的事实?要是抬个牌位管用,那我抱个昊天上帝的牌位,岂不是连皇帝都可以藐视?锦衣卫驱赶他们合理合法,这件事说破天,也是他们犯罪,就算陛下宽仁,优待士子,不跟他们计较,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的性质,难道他们还敢颠倒黑白,说锦衣卫驱赶他们才是犯罪?”

    杨信说道。

    “杨义士,我们不是那些冲动的士子!”

    黄克缵微笑着说。

    他的意思是说你一个小狐狸在我们这些老狐狸面前还嫩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怀着什么鬼胎。

    “那就更应该明白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杨信同样微笑着说。

    他就是告诉黄克缵,闹大了对你们不好,万历优待士子祭拜孔夫子,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士绅,但他才是皇帝,这天下是他的,皇权必须高于士绅,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如果士子恃宠而骄,搞不清自己身份,非要让皇权屈服于士绅让孔夫子凌驾于皇帝,那恐怕以万历的隐忍,也不会容忍。

    你们闹大了就变成皇家和儒家谁服从谁的问题了。

    结果如何就不用说了。

    相反差不多意思一下,互相有个台阶下,继续这样糊糊涂涂地混着,才是真正聪明的解决方式。

    “老朽倒是小看了你!”

    黄克缵说道。

    “不过您大概左右不了局势吧?知道聪明人的最大悲哀是什么?就是摊上一群猪一样的队友,昨天汪文言差点僵住我,只可惜他身后都是一群猪一样的队友。而您同样也没什么用,您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没用,您后面的猪队友实在太多了,他们还是得坏事的。所以这场斗争估计才刚刚开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在点燃陛下的怒火了,您要知道,他终究是皇帝,他可以跪在文庙给孔夫子磕个头,因为孔夫子是死人。但他绝对不会允许儒家弟子,把孔夫子架到他头顶,文圣?皇帝封的才是文圣,皇帝要把他踢下去他也只是一具枯骨,儒家不是宗教,孔家也不是梵蒂冈的教宗!”

    杨信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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