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儿沟连续几日下着阴雨,整个村落在一片烟雨朦胧中,德顺叔一家踏着泥泞从山西回到泗儿沟,银柱爹,成双大大和德穗等泗儿沟的老兄弟们跑到德顺的窑里看德顺。

    德顺叔民国二十年举家逃荒到忻州城的豆罗镇,和德顺一起逃荒来的有党岔北庄的、尹家洼的、寒岔的六七户,随着大批的逃难人群来到了豆罗。

    这豆罗镇自古就是个移民镇,传说是在明朝洪武年间是由窦家和罗家移民而来,后在此发展立镇,德顺和逃荒的人群集中在了豆罗镇的骡马场。

    德顺婆姨拉着女子银花和银秀衣衫褴褛的躲在骡马场的一墙角,到处是饥荒,德顺讨不上饭,婆姨和女子饿得面部已经浮肿,豆罗镇的几家大户在市场上象挑牲口一样上下打量着逃难的难民,不时有女子被挑中,随着人而去,面容清秀的银花被一穿绸子大敞的富家人看重。

    “这女娃子卖不卖?”

    德顺低着头不敢吭声,银花和银秀吓得拽着娘的衣襟。富贵人看这家人不搭理,摇着头又往前走去,寒岔年轻的贺家婆姨看着儿饿的耷拉着脑袋,被买家相中后跟着走了,汉子子手拿着两块银洋和五升小米顾不上没了婆姨,领着一双儿女消失在了人群,德顺知道,有了吃的比什么都重要。此时,又来了位买家,看着肚大的德顺婆姨,目光又扫到银花和银秀。

    “这娃子我要了,给出个价?”

    德顺婆姨看着德顺,菜色的脸颊上挂着泪花。

    “大大,娘,在这什着就等个死,咱不能都饿死呀!大大,把我卖了吧。”银花跪在地上给大大和娘磕头,德顺无奈的看着银花不说话。

    “你给个价吧。”银花问着来人。

    “两块大洋五生米,这地儿都是这个价儿。”

    “十块大洋,五生米。”银花给自己报了价。

    买家仔细打量着银花,女娃子虽饿的成了菜色,却是个美人胚,眉眼甚是好看。

    “好,看你娃子孝顺,给你五块大洋,这个价可是最高的了。”

    银花看着德顺和娘,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买家把五块银洋和一袋小米放在德顺的跟前,拉着银花出了市场,德顺婆姨嚎啕起来,怪罪着德顺逃错了地儿,愣是把女子搭上了。

    德顺一家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德顺到处找活,凭着打石头的手艺在豆罗镇找到了活计,一家人寄住在镇子后的老窑里。

    豆罗镇有个火车站,民国二十四年,德顺被尹家洼的马庄子兄弟帮忙到货场干起了装卸工,德顺一家在拮据中安了身,并在镇子十里地远的坡底村箍起了间土窑,德顺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

    在泗儿沟德顺婆姨连着给德顺生下俩女子,到了豆罗,德顺婆姨的肚子仍“不争气”,民国二十一年又生下女子,德顺一门心思要有个后,民国24年,这德顺婆姨在四十三岁时终于把儿给生下了,生这儿不易,德顺就给儿起了名叫四三,有了后,德顺想着未来的光景,拼着命的给儿铺垫着。

    德顺的二女儿银秀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德顺家的屋来了几波说媒的,银秀和北庄一起逃难来的刘宝好上了,刘宝家落难在了寺庄村,刘宝爹干农活是把好手,租了村子里的几大块坡地,日子过得将就过去,刘宝娃子人长得敦实,心眼里实在,德顺早看到眼里,银花为家里把自己给卖了,德顺不愿银秀再有个不痛快,民国二十六年端午前后,刘宝爹找了媒人来求这门亲,德顺虽然彩礼收得少,但女儿的幸福德顺有了底儿,七月初三定下了好日子,银秀嫁给了北庄逃难来的刘宝当了婆姨。

    这几日,镇子上不断涌来大军,国民党五十四师驻扎到了豆罗,货场里,从太原方向发来的炮车和弹药日夜装卸着,德顺听人说日本鬼子从张家口快杀到忻州,山西皇帝阎锡山这次出了老本,晋绥军和国民党正规军都开拔到了这里,准备和鬼子进行一场大战,山外这两天陆续传来了枪炮声,四二这几天夜里总是被枪炮声惊得大哭,半夜里,德顺婆姨披着衣服哄着儿,德顺从外面回来,疲的脱了衣就上了炕。

    “老头子,这外面打起来了。”

    “唉,鬼子这两天在忻口打起来了,这两天人可死下多了。”

    “德顺,今天天上不知飞来啥玩意,绕了几圈就跑了。”

    “那是鬼子的飞机,这小鬼子的东西可掬劲了,使得家伙比咱们厉害。”

    “那咱打不过,鬼子就杀过来了,那咱咋活命哩。”

    “看政府这次好像是拼了命,鬼子他不好过来,睡吧,乏的人眼快撑不定了。”德顺看四二甜甜的睡着,上去亲了一口宝贝,倒头就睡了。

    德顺第二天午上出门,到了豆罗镇上,镇子上的戏台被装点成了一个露天的灵堂,戏台正中摆放着一个放大的照片,白色的横幅悬挂着----沉痛悼念刘家麟将军,戏台两侧布满了各界送来的花圈,主席台上一名挂满勋章的大将军哽咽的念着悼词,德顺听出这位刘家麟将军是位师长,师长官多大?德顺问着一起看的马庄子,马庄子说这要比这豆罗的镇长大,比他横山县的县长还要大。这么大的官都拼了命,咱穷百姓的命算个甚!德顺到了货场,满身力气的往军车上装着弹药。

    德顺发现天空中传来了轰鸣声,“侦察机”一名军官警觉地喊叫,不一会儿,天空出现了几十个黑点,接着日军机群开始了轰炸,货场阵地上机枪拼着命的往天上打,炮弹呼啸而来,到处是火光,军列上弹药被引爆,将庞大的车厢炸飞到了天。

    德顺和马庄子窜到了货场外的一处坡地,日军轰炸机沿着货场到豆罗镇一路撒着炸弹,大路象被犁了地儿,豆罗镇上到处是悲惨的喊叫声和哭声,冲天的大火弥漫了整个豆罗镇。

    敌机群刚过,德顺赶紧跑向货场去救人,货场里到处是尸体,德顺一眼望见受伤的装卸工罗根喜,根喜一条腿被炸掉,身上“咕咕”的冒着血,德顺大声叫着,根喜挣扎着说了几句话倒着头死去,德顺和部队的军医们抬着受伤的士兵,德顺心里恨透了鬼子。

    德顺婆姨远远地望见豆罗镇火光一片,跑出来的人说镇子快被鬼子的敌机给炸平了,德顺婆姨急得跺着脚,黄昏的时候,当德顺出现在了路口,婆姨抱着德顺大哭。

    豆罗镇终于被鬼子给占领了,镇子上到处挂着膏药旗,德顺为了生计,被工头窦三娃叫到货场继续做着装卸的生计,德顺干活肯出力人缘好,窦三娃领了活路都交给德顺干,豆罗的货场给日军输送着煤炭,经营的是一个叫木村的日本商人,木村人看着挂着一丝眼睛显得少许文雅,却是日军特高科的一名高级特务,内心十分的歹毒。

    民国30年,豆罗镇外的游击队和日军开了火,听说日军死伤惨重,这几日,豆罗火车站开来几列军列,下来了大批武装的日军,日军开始对豆罗地区开始武装大扫荡,听说日军烧杀*掳掠,实行“三光”政策,德顺听了害了怕,得了信,赶紧跑回家安顿。

    三女子银娟和四岁的四三都还小,德顺和婆姨在窑背后挖了个深窖,铺垫上玉米秆如何也不好发现,德顺期望婆姨在家把小的照看好,千万不能出个闪失,千叮咛万嘱咐的才回了豆罗。

    日军龟田中队扫荡到了寺庄村,游击队在扫荡的路口埋下了地雷,龟田中队被炸死炸伤了十几个鬼子,龟恼羞成怒对寺庄村开始了烧杀,刘宝拉着银秀和庄子里的人往后山撤。

    刘宝儿子小,刘宝背着儿子拼命向山上爬着,回转身子却发现不见了银秀,此时日军围攻了上来,身后的村民被鬼子追上砍杀,刘宝抱着儿子躲到了草垛子里。

    银秀跟着仰秀姨姨往山上跑,半道上还是被日军劫了路,仰秀姨被日军军刀戳死,几名日军看到了年轻的银秀,把银秀托在林子里轮流的糟蹋,光着身子的银秀被又日军活活的戳死。日军扫荡过后,刘宝抱着儿子一路找,终于在树林里发现惨死的银秀,刘宝对天凄惨的大叫。

    德顺婆姨远远地望见了日军进入了村子,拉着银娟和四三躲进了窖里,日军进了德顺家的土窑,一顿乱砸,在院内进行搜索,明晃晃的刺刀穿过玉米秆,德顺婆姨捂着四三的嘴,大声不敢吭着。

    刘宝的大大和娘全被杀了,银秀也死了,刘宝在山上埋葬着亲人,儿子趴在草地上饿的哭着,刘宝无家可归,抱着儿子到了德顺家,听说女子被奸杀了,德顺婆姨疯似的大哭着。德顺在货场有了木村发的出入证,顺利通过了豆罗的卡子,回到家得知女子的惨死,德顺叔蹲在地上大哭,看着心爱的外孙,德顺让刘宝就在家什着,刘宝就是德顺的儿。

    德顺把刘宝带到了货场,开始了装卸的生计,日子一天天的熬,德顺一家艰难的生存着,德顺婆姨领着几个孩子,心惊肉跳的躲避着日军的扫荡。

    到了1942年秋上,德顺婆姨精神快崩裂了,死活求着德顺回到老家泗儿沟。刘宝在装卸一木箱时失了手,木箱子被撑开,调出的是鬼子的毒气弹,刘宝不知道,正往里装,头上挨了重重一枪托,鬼子将刘宝往死里踹,鞭子使劲的抽着刘宝,德顺赶紧跑上去求龟田队长。

    “巴嘎。”

    龟田照着德顺就是两巴掌,工头窦三娃赶紧上来给龟田赔不是,日商木村知道德顺是这里的老伙计,向龟田发了话,德顺扶起刘宝赶紧扛着木箱去了仓库刘宝死死的记着害死爹娘和银秀的龟田中队长。

    刘宝在窑里告诉大大,他在装卸时,悄悄藏了一箱炸药,刘宝要给亲人报仇,德顺说:前一晌儿,豆罗镇窦家药铺的窦掌柜找过他,知道德顺的女子被日军害死,向他了解货场鬼子物资的动向。德顺想,这窦掌柜会不会是共产党,共产党打日本,说不准联系窦掌柜,就能有办法。

    刘宝到街上找了窦掌柜,窦掌柜心知肚明,领着刘宝拐了几个巷子,进了一院子里,在窑里刘宝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共产党,豆罗游击队的队长罗明。豆罗站货场正积存着鬼子运输中转的大量弹药,刘宝比划着,罗明激动地握着刘宝的手。

    按照罗明的计划,德顺悄悄的把几个游击队员招进了装卸队,德顺传话给罗明,咱啥都不要,就要把鬼子杀了后帮助他们回老家。

    入了夜,德顺和刘宝悄悄的领着游击队从站外信号机的空隙处进了货场,罗明和游击队员结果了仓库口站岗的俩个鬼子,德顺悄悄打开了仓库的大门,罗明领着爆破组熟练的安装着炸弹。刘宝坚持把炸弹放到鬼子龟田的窗下,罗明拿出一组炸弹悄悄的潜伏到龟田和木村居住的货场小院,院内一条大狼狗闻声叫了起来,刘宝早有准备将装有毒药的几个肉包子扔了进去,不一会狼狗哑了声。

    探照灯刚闪过,刘宝迅速翻墙把炸弹安在了小院的后窗户下,拉出了引线,等一切具了备,德顺和刘宝跑到货场外的高处看西洋景,罗明按下了电钮,轰地一声山崩地裂般的炸了响,仓库内鬼子的弹药和毒气弹被引爆,龟田听到巨响刚起身,一股气浪随着爆炸声把龟田炸得四分五裂,鬼子木村幸好在镇子上,幸免一难。

    “感谢你德顺大叔,感谢你刘宝同志。”

    “谢甚了,为我女子报了仇,应该好好谢谢你们。”

    “大大,妈,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把鬼子都杀光,赶明儿把鬼子赶出去,我就回咱党岔,小月月拜托给你们老人了。”刘宝跪在地上向德顺和德顺婆姨磕着头,刘宝和罗明这一阵在一起,十分想加入这支队伍为爹娘和银秀报仇,为寺庄村惨死的乡亲们报大仇。

    一辆大车过来,刘宝将银娟四三和小月月一个个抱上了大车,又上去亲吻着儿子,德顺叔上去抱着刘宝:“我的儿,一定要回来。”德顺掉下了眼泪。德顺赶着马车,和刘宝和罗明告别,看着远处的火光和爆炸声,这样的离开家乡又向家乡返回,德顺叔想起这一遭,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银柱爹,成双大大他们听到这一遭故事又是流泪又是叹息,抱着银秀的儿子月月和外面生下的银娟和四三,老兄弟们又是凑钱凑粮食,让苦难的德顺兄弟安了生计,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银柱爹想着爬老山的的银柱,不知道死了婆姨的银柱,现在怎么个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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