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孙殿雄拉进局里,算是狐假虎威。即便杨峥身后有追兵,当对方看见他跟孙殿雄坐在一起,便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毕竟,作为技击营统领,孙殿雄的职责就是维护都城治安。哪只耗子这么胆大,敢拉着猫一起干偷盗的勾当?如此一来,杨峥的嫌疑就能彻底撇清。

    这就是他的脱身妙计。

    事实证明,这条妙计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它,杨峥直接撒开腿逃窜,那么,他今天难逃一死。

    他和孙殿雄刚落座,房门就被一脚踹开,碎成两半。孟尝君跨步而入,冷冷盯着杨峥,浑身杀气腾腾。

    “吴金荣,你怎么不跑了?”

    他跟杨峥素昧平生,并不相识,感知到杨峥走进这间房中,他尾随而来,误以为杨峥就是他猜到的那个凶手吴金荣。

    “吴金荣?”

    房内三人同时一怔。

    杨峥和田甜装傻,知道其中缘由,孙殿雄却是真傻,起身行礼道:“末将拜见君侯。您突然前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峥表面茫然,实则异常惊讶。他想不通,自己给田济和田渊下的是剧毒,两人命悬一线,孟尝君难道不该陪在他们身边,急着帮儿子续命?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尝君冷哼一声,瞥孙殿雄一眼,视线又落回杨峥身上,“误会?我跟这小贼有深仇大恨,今天必杀他无疑。孙殿雄,你若识趣,就赶紧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顾及颜面,怕孙殿雄多嘴,将今天的真相传播出去,没敢具体说是什么深仇大恨。

    孙殿雄性情正直,跟杨峥的交情也不必说,没被盛气凌人的孟尝君吓倒,问道:“君侯,实不相瞒,这位杨峥小兄弟是我的挚友,您为何叫他吴金荣?”

    这下轮到孟尝君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殿雄,“你说什么?他不是吴金荣?”

    根据他先前的判断,凶手会使杀破狼和不破金身,肯定是吴金荣。孙殿雄的话让他产生恍惚,他明明紧追凶手而来,感知到对方走进房间,怎么眨眼功夫,就不见吴金荣了?

    难道凶手会隐身不成?

    孙殿雄凛然答道:“末将向您保证,他的确不是您要找的吴金荣,您误会了。”

    孟尝君眉关紧锁,打量着杨峥上下,愈发觉得他的身影很相似,不由想到某种可能性。莫非凶手压根就不是吴金荣,而是面前这个杨峥?

    他寒声问道:“你就是打败渊儿那个杨峥?我听说,你在战台上受伤,不在家里静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起关于杨峥的传闻,他心底的猜疑陡生。据他所知,杨峥天赋卓绝,心思机敏,遇事镇定沉着,而且,也跟田渊、田泽等人有仇,似乎很符合作案者的动机和表现。

    凶手不会无故消失,而这屋里只有三人,杨峥有很大嫌疑。

    杨峥恭声道:“禀君侯,我跟孙将军一见如故,来都城后受他照顾颇多,今日在此略备薄酒,是想表达谢意,不料有幸目睹君侯尊颜。要不然,您也坐下来……”

    孟尝君没耐心听完,盯着孙殿雄,“我问你,在我进门之前,上一个走进来的人是谁?”

    孙殿雄不明就里,答道:“这屋里真没有吴金荣,上一个进来的,还是杨峥。”

    杨峥闻言,暗暗叫苦。孟尝君已经起疑,孙殿雄再这么回答,只会雪上加霜,令孟尝君更怀疑他。

    果然,孟尝君脸色骤沉,眯着眼说道:“那就没错了,我刚才在追杀一个蒙面人,精确感知到目标走进这间房。现在看来,我猜错了,那蒙面人不是吴金荣,而是你,杨峥!”

    孙殿雄大惊,惊得说不出话来。

    杨峥也佯装震惊,失声道:“君侯,您在说什么?您追杀我?”

    孟尝君冷哼道:“小贼,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就算你摘下面具,换掉衣裳,但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你的修为!四境下品,跟凶手完全一致,你能耍得了赖么?”

    没错,装扮可以随时换,但修为做不了假,瞒不过孟尝君的眼睛。

    杨峥惶恐地道:“君侯,我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会指认我是凶手。天下的四境武修多如牛毛,这再正常不过,难道因为我是四境,就能证明我有罪?”

    他心知肚明,有孙殿雄这个外人在,孟尝君不愿吐露真相。

    孟尝君不急着跟他争辩,吩咐道:“孙殿雄,这里没你什么事,我命你离开。”

    孙殿雄脸色微变,如何看不出,孟尝君要对杨峥不利,决然道:“君侯,杨峥是我的好友,我不会丢下他不管。恕我直言,光天化日,我俩聚会宴饮,并未违背法度,您为何非要兴师问罪?”

    若不是他在这里,护着杨峥,这会儿工夫,孟尝君可能已经把杨峥擒下,动用武力逼供了。

    但是,凭孙殿雄的身份,拦得住孟尝君么?

    经过今天的折腾,孟尝君失去耐心,懒得再废话,一掌将他轰出门外,狠厉地道:“谁给你的胆量,敢这么跟我说话?再不识趣,就把命也留下!”

    为了追查凶手,他就算得罪孙家,也在所不惜。

    毕竟,他可是威名赫赫的孟尝君啊。

    杨峥看到这一幕,眉峰蹙起,意外于孟尝君的杀意如此决绝,一言不合便出手,不把孙殿雄放在眼里。如此一来,这张底牌彻底废了,他只能靠别的方法脱困。

    他走到孙殿雄身旁,将其扶起来,温声说道:“将军大义,我铭记在心。我不愿将您牵连进来,这样吧,劳烦您去学宫后山,把荀圣前辈请来,他会为我主持公道。”

    在临淄城里,能镇住孟尝君的强者,只有荀子一人。

    事已至此,他只能求助荀子。

    孙殿雄爬起来,狠狠擦掉嘴角鲜血,“好,我这就去请荀圣,请他评评理,这齐国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可言!”

    孟尝君负手而立,哈哈一笑,流露出桀骜气概,“请荀圣?他的道行确实比我高,这点不假,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吓退老夫?即便是荀圣,就能纵容狂徒绑架人质,敲诈勒索?”

    孙殿雄身躯僵滞,不明白孟尝君在说什么,却强烈预感到,此事背后恐怕不简单。

    “杨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孙殿雄去搬救兵。等荀圣赶来后,咱们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免得荀圣不明真相,日后对我耿耿于怀。”

    他面露冷笑,似乎胸有成竹,并不怕对质。

    孙殿雄见状,转身朝楼下跑去。

    便在这时,楼梯拐角处,一名老人握着酒葫芦,啃着狗腿,晃晃悠悠地走上来。

    “小家伙,你可真能给我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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