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径直的走了出去,这是那安王府的一个别院,正靠着这京城北边的一个湖,传言那个湖边好像原來是那前朝雪妃的雪容殿的原址,但一场大火,倒是把那里烧的个干干净净,

    刘曜也是喝的不少,心下一热,也就想着出去走走,这首选之地,自然就是那湖,那湖如今被当地的人唤作北湖,以前的名字已是作古不可考了,

    刘曜本想着在这冬日里,那儿想必也是空无一人,但谁曾想,这刘曜倒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刘曜万万想不到的人,

    梓令老人,

    这刘曜一开始也只是见到一个身穿灰色衣衫的老叟在坐在湖边一时倒也沒太注意,只是惊叹在这个时候竟还有人在这儿罢了,但走进一看,刘曜倒是看的清楚了,这哪是坐在湖边,这分明是坐在那湖上,这湖上分明只是结了一层薄冰,而那人只是盘腿坐在一荷叶之上,神色倒是悠闲至极,

    自己这是遇上奇人了,刘曜心里是这般想着,也不敢冒昧打扰,

    但这个时候那那个老人倒是缓缓的转过头來,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猛地灌了一口酒,也不说话,

    这下倒是让刘曜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也不敢贸然开口,

    那老叟喝了一大口酒后就把这酒壶往刘曜这个方向投掷过來,刘曜一个流利的转身,将那酒壶稳稳的握在了手里,

    这时那老叟这才开口说道:“这赵王刘曜,当也真是有几分本事,”

    其实当那老人投掷这酒壶的时候,这刘曜心下也是有了猜测,这时尚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开口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梓令老人,”

    那老人闻言似是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随后倒是转过头不去看刘曜,答非所问的回道:“过來陪老朽喝杯酒觉得如何,”

    这下刘曜倒是肯定了这梓令老人的身份,这下也是沒有矫情,一跃而起,但是却轻盈的落到这湖面之上,这梓令老人猛地将自己身边一片残荷打了过去,刘曜脚尖一踩,随后也是稳稳的盘腿坐在了这荷叶之上,一气呵成,沒有拖泥带水,

    “好,好啊,”梓令老人见到这刘曜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心情像是不错,从自己的身侧又接下一个酒壶,遥敬刘曜一杯,说道:“安国有将军如此,我姜儃也是安心了啊,”

    刘曜也举起手中的酒壶,笑道:“承蒙前辈厚爱,”

    “痛快,”这一酒饮毕,这梓令豪爽用手一抹嘴,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老朽正是梓令,老朽记得你似乎也是沒有见过我,”

    刘曜也不拘束,也就拿着袖子一抹嘴,解释道:“或许前辈你自己沒有发现,你这酒壶上可是染上一股药味,而晚辈曾听闻一人说过,她的师傅有随身携带药物的习惯,这久而久之,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染上一股子药味,这只要是吃过药的小孩,一闻到那味道就想是又要吃药,那定是要嚎啕大哭一番,所以这许州的孩子一不听话,就说那梓令老人來了,最是管用,”

    一听这沒大沒小的话,这梓令老人不由无奈一笑:“这定是翩跹那丫头胡诌的,”

    刘曜眼前不由浮起那个丫头说这话的时候的意气风发,那段日子里,这丫头脸上即使带着伤,但笑容却还是那般飞扬,但想着想着,这刘曜脸上却是浮起一阵苦笑,这不由的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随后说道:“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洛翩跹一人会这般说前辈你了,”

    这梓令老人以过來人的角度一眼就看出这刘曜那样的神态就是为情所困,而这能困住他的怕就是……那个自己最是在意的徒儿了,

    孽缘啊……又是一段孽缘啊,

    梓令老人似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又是灌了自己好大一口酒,随后说道:“老朽替翩跹敬你一杯,多谢王爷你替翩跹守着那么多的秘密,”

    刘曜自嘲一笑道:“这有什么谢不谢的,本王甘之若饴罢了,”

    说着就当那酒不烧心的一般往嘴里猛的灌了一口酒,随后,刘曜猛地向后一躺,这下整个人就都浮在那只结了薄冰的湖面之上,笑道:“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梓令老人漫不经心的将自己坐着的荷叶往刘曜那边移了过去,这荷叶在浮动的时候,这梓令已是爽朗的回答道:“这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老朽这一辈子什么沒有见过……一些事见多了,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待到这梓令老人坐得离自己稍微近点之后,这刘曜忽然起身问道:“晚辈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前辈可否指教,”

    “你问吧,”梓令老人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前辈为何会教翩跹医术,甚至带着她行走江湖,这些做法怕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梓令闻言,笑道:“你这是要问我怎么会交出洛翩跹那样不世出的女子吧,”

    这梓令老人喝了一口酒,见这刘曜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其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那丫头命苦,不足月生的,生下來的时候哭声比小猫还小,这沒多久母亲也就沒了,她母亲临终前的心愿也就是让她能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瞧着她合我眼缘也就收了她做弟子罢了,”

    这梓令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才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那个丫头,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很多时候看上去是个寡情薄幸的人,实际上却是把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这样的人,活着很累,”

    刘曜闻言,喝了杯酒,很是悠闲的说道:“但这不就是洛翩跹吗,”

    梓令老人明显一愣,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对,对,这就是洛翩跹,”

    若是什么时候这洛翩跹把这样的性子给改了,那还能说她是洛翩跹吗,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敬了对方一杯酒,

    这刘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开眼,对着梓令老人说道:“不知前辈这寒冬时候,到此是为何事,”

    梓令老人转过身,看向湖面的一个方向,而刘曜顺着那个方向却是什么也沒看到,

    但梓令老人脸上却是浮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三分甜蜜,但却有这七分苦涩,刘曜移开眼,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却是一直在注意着梓令老人的动作,

    良久,这梓令老人终是开口,说道:“今日是一个故人的生辰,我特來见她一面,”

    “哦,那不知道那个前辈去了哪里,”

    梓令老人只是噙着同样的笑容,但却是以极轻的声音说道:“她……已经不在了,”

    就像是福至心灵一般,这刘曜忽然猜出这梓令老人所说的是何人,但刘曜却是不敢肯定,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晚辈斗胆一问,不知前辈所说的故人是哪一位,”

    梓令老人虽是看向刘曜,但眼神明显进入一种泛空的模样:“她……是我的妻子,”

    刘曜一时又是不敢肯定了,继续问道:“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这似是一下就触到了那梓令老人的逆鳞,梓令老人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但那握着酒壶口的手指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刘曜警惕的往身后侧了侧身,

    就在这时,那梓令老人嘴角忽然扯了起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一种极低的语调,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为了安国啊……为了我啊……她就这样……沒有什么留恋的,一场火,就这样,走了,”

    为了安国,大火,刘曜已是肯定了那梓令老人所说的人是谁了,

    “这也就是前辈终身不娶也就是为了她吧,晚辈敬前辈一杯,”刘曜拿了自己的酒壶,比了比,就干了一口酒壶里的酒,这脸上的表情竟也有几分悲戚:“先生倒也真是痴情,”

    一听这两个字,梓令老人就像是被人点了笑穴,忽然痴痴的笑了出声,这笑声越來越大,却也是越來越悲……

    梓令老人好不容易止住笑,就一把拿起身边的酒壶,将剩下的大半壶酒一干而尽,便猛地将这酒壶狠狠的扔了出去,像是泄恨般的说道:“痴情,我怎么敢当这两个字,那真正痴情的人早就死在那大火里面了,我算的上什么,我到底算得上什么啊……”

    刘曜看着几近癫狂的梓令老人,心里忽然也是涌上一层淡淡的悲戚,

    这梓令老人痴痴的坐在那荷叶上,几缕灰白的头发就在那空中无助的乱飞,梓令老人佝偻的甚至,这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而刘曜却是知道,这样一个老人,在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叱咤风云,是如何的单枪匹马冲入百万铁骑当中,取敌军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忍见世间英雄老,不许红颜见白头,

    “前辈,这往事如烟,何必执着呢,”这刘曜终是忍不住的劝道,

    “何必执着呢,”梓令忽然抬头看了眼刘曜,冷笑一声说道:“她许我姻缘,我还她一世,”

    刘曜听到这话,也是破天荒的沉默了,

    “你是聪明人,你自是知道那人是谁了,我也不想瞒你,”梓令老人边喝着小酒,边对刘曜说道:“反正我也是半截身子如黄土的人,你在心里大概会想着我这是英雄气短,为儿女情长所累,但这又如何呢,这一世,有那样一个女子就足够了,够我用这一世的时间去回忆她的一颦一笑,”

    “这是前辈的选择,沒有人可以再置嘴,”刘曜倒也是一脸正色的跟梓令老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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