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马卫首领紧了紧衣襟,嘿嘿笑道:“我能不能自己留点?”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你得去问问你那个彪悍的婆娘。临来的时候,你那婆娘特地找上我,说你赚到的钱,让我帮你存起来,回去以后交给她。”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急了,“老子杀人不眨眼,还能怕她一个妇人。”

    “嗯?!”

    寇季瞪起了眼。

    巡马卫首领立马怂怂的道:“小人……小人知错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拽着巡马卫首领的衣袖,将其拽到他身边,蛮横的从巡马卫首领怀里掏出了一块金饼,两个金佛,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钱,稍微打量了一眼,又从巡马卫首领手里夺过了纯金的弯刀,将铜钱重新塞了回去,把剩下的扔进了自己背后的马车里。

    “要耍横,等回到了汴京城,自己找自己婆娘耍去。别在我面前耍横,不然抽你。你那婆娘,如今照顾着我祖父的吃穿用度,我轻易都不敢招惹,你以为你惹得起?”

    “一块五两重的金饼,两枚三两重的金佛,外加一些散碎的银子,作价一千两百贯……”

    “刘亨缴获的金银珠宝,朝廷要入库五成,你们拿三成,随军出击的捧日军将士、皇城司探子,各拿一成……”

    “此次出战,你总共获利七千贯。我兑成交子给你,你可以自己拿,也可以让我帮你存着。”

    “……”

    巡马卫首领见寇季已经数出了交子,立马搓了搓手,道:“小人先揣怀里暖暖,等有战事的时候,再交给您保管。”

    “没出息的东西……我还能看得上你们这点小钱……”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将箱子里取出来的交子塞给了巡马卫首领,嫌弃的摆摆手,“滚蛋……”

    “下一个……”

    巡马卫首领捧着交子,笑容灿烂的离开了寇季的马车旁。

    立马有下一个巡马卫的汉子凑上前。

    一个个纷纷拿出自己的缴获,从寇季手里兑换成了交子,美滋滋的拿着交子离开。

    巡马卫是私属。

    他们在迷林里斩杀马贼们缴获的战利品,皆是私人财产,不用归公。

    按理说他们身为寇府的私属,缴获到的钱财,最少要上交七成给寇季。

    寇季不愿意沾染他们用命换来的钱,所以主动放弃了这一部分。

    让巡马卫汉子们将战利品上交,兑换成交子,是寇季的规定。

    为的是防止巡马卫的汉子们,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分心去保护自己的战利品。

    同时。

    寇季也在借此施恩。

    巡马卫汉子们能在战场上获得一大笔的缴获是一回事,能不能安全的送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将战利品送到了寇季手上,寇季就一定会帮他们安全的送回汴京城,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那怕寇季在中途丢失了他们的战利品。

    一字交子铺也会如数兑现他们手里的交子。

    巡马卫汉子们很快兑换完了自己手里的战利品,一个个喜滋滋的揣着交子,凑在一起互相吹牛。

    寇季回头瞧了一眼被杂七杂八的东西扔满了的马车车舱,打了个哈欠。

    刘亨抱着一个箱子,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打开瞧了一眼,随手丢进了马车车舱。

    从自己手里的箱子内,取出了一叠小面额的交子,扔给了刘亨,不咸不淡的道:“朝廷要五成,是不是太多了?”

    刘亨将小面额的交子揣进了怀里,苦笑道:“李公告诉官家,说你素有敛财的手段,此次西行,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让官家一定要盯紧你此行在西域的缴获。

    官家交代我一定要在大战以后,将属于朝廷的那一部分战利品点算清楚,封存起来。

    我虽然有心向着你,可我也不能明着违背官家的旨意。”

    寇季撇嘴道:“我手下的人打的仗,我到现在一文钱都没拿到,我不痛快。”

    刘亨翻了个白眼,“官家对你已经很不错了……别的兵马缴获到了战利品,朝廷都要收六成的。官家只收了你五成战利品,却许给了你分发战利品,奖励将士们的职权。”

    寇季撇撇嘴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官家了?”

    刘亨又翻了个白眼,“那可是收买人心的权力,官家许给了你,那就是对你天大的信任。你去翻翻朝廷存储的那些随军的文书,看看其他人谁有这个权力。

    再说了,你也不是全无好处。

    官家说过,缴获到的牛羊,全归你所有。

    此番缴获到的一万多牛羊,全是你的。”

    寇季冷哼道:“牛羊已经杀了,已经充作了军粮。”

    “那是你自己大方……”

    刘亨认真的说。

    寇季盯着刘亨,意外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帮朝廷说话了?”

    刘亨苦笑道:“朝廷现在已经穷疯了。李公虽然退出了朝堂,可一直在为国库担忧。李公暗中通过皇城司的渠道告诉我,若是咱们在西域没有斩获,那就诸事不提。

    若是有所斩获,那就一定要留足朝廷的份额。”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守着一个偌大的、富庶的国家,还能穷成这样,怪我咯?”

    刘亨听闻此言,哭笑不得。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以后缴获的问题,就归你处置。我不管了。你派人回汴京城一趟,告诉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个人。

    就说大宋和青塘的关系已经明朗,青塘人不会为难他们,他们可以放心的通行。

    让他们尽快带人,带着货物到青塘来。

    等回去的时候,顺便将我们的战利品,也送回去。”

    刘亨愣愣的道:“他们能安全的将我们的战利品送回去?”

    寇季道:“你千万不要小逊了商人。”

    “我也没小逊……”

    “没小逊的话,你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

    “你去给捧日军将士们和你手底下的人发钱吧。”

    寇季摆了摆手,合衣躺在了马车里。

    争利的事情,他也就随口抱怨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想从战利品中分一些。

    战利品是明面上的东西,所有人都盯着呢。

    他吃的越多,别人越眼红。

    还不如一文不拿,悄悄的借着商道赚钱呢。

    钱财,不论在任何时代,那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东西。

    寇季才分发了奖赏。

    翌日便传遍了行军的队伍。

    巡马卫的汉子们怀里揣着巨款,没有说话。

    此前参战的捧日军将士们,拿着交子则十分得瑟。

    他们只是跟着出去跑了一趟,打扫了一下战场,有获得了数贯的赏赐,他们怎么能不得瑟。

    没有参战的捧日军将士们,看着那些参战过的捧日军将士们手里的交子,十分的眼红。

    当即。

    一个个跑到了高义面前,各种攀关系、论交情,要求高义下一次出战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们。

    高义哭笑不得的应允了他们。

    巡马卫的汉子们,怀揣着巨款,揣了一日,就交到了寇季手里。

    不是他们不愿意多揣一些日子,而是他们知道,他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情。

    脑袋掉到战场上了不重要,可若是因此将交子也落下了,那就赔大了。

    放在寇季手里,那才安全。

    行军的队伍,日夜行军,两班倒。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

    进入到旦山城的地界以后,寇季一行遭受到了一股又一股的马贼偷袭。

    马贼们充分的发挥了狼的作战风格。

    不断的从四周突出,只撕咬押运粮草的民夫、粮车,绝不跟安子罗的青塘兵,以及捧日军将士们正面冲突。

    只是他们明显挑错了对象。

    在遭遇马贼的那一刻,安子罗率领的青塘兵马,分成了两股,守卫在了运输粮草的队伍两侧。

    巡马卫汉子们化整为零,每人带领一支十数人的捧日军将士们,如同屏扇一样扑了出去。

    剿灭了所有对运粮队伍图谋不轨的马贼们。

    行至旦山城外十里以后。

    寇季吩咐押送粮草的队伍,就地扎营。

    歇息了四个时辰。

    待到了天黑以后。

    寇季将所有人唤醒。

    一万三千多敢战之士,披甲持刃,借着夜色,攀上了旦山城外的高地。

    一上高地。

    就看到了旦山城内的马贼们,已经在旦山城下集结了兵马,正准备向寇季一行驻扎的营地里摸过来。

    安子罗见此,惊讶的道:“寇贤弟还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些不知死活的马贼们,真的半夜摸过来了?”

    寇季淡然一笑,“安兄说笑了,一切都是刘亨的功劳。”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我的功劳?

    跟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明明是你布置的。

    城里真正能打的,都是奸细,你的奸细。

    马贼们别说三万人了,就是三十万人,也得被你坑死。

    眼看着马贼们一点点的临近。

    寇季对着安子罗笑道:“就有劳安兄了……”

    安子罗对寇季抱了抱拳,“寇贤弟许之重礼,安某自然得出力。”

    话音落地。

    安子罗带上了头盔,对静静的盘踞在他身旁的青塘兵们吩咐道:“近几日,我们跟随在天朝上邦的兵马身边,见识了天朝上邦兵马的英勇。

    如今,是时候让天朝上邦的兵马,见识见识我青塘勇士的厉害。

    尔等一定要奋勇杀敌,莫要让天朝上邦的兵马,小逊了我青塘勇士。”

    安子罗的话,算是说到了青塘兵马的心坎上了。

    他们随行的这些日子,名为护卫,其实就是看客。

    眼看着巡马卫、捧日军将士在草原上逞威风,心里早已生出了争雄的心思。

    虽说巡马卫很强横,但他们也想告诉巡马卫,他们青塘勇士,不是弱者。

    “砰砰砰……”

    由于是突袭,不能发声。

    青塘兵们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向安子罗表示自己的决心。

    安子罗见群情激扬,咧嘴一笑,缓缓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青塘兵们也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先行一步的马贼们的探子,刚爬上了高地,就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噗呲……”

    青塘兵在他们回过神之前,挥刀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那些游离在高地下的探马,则被皇城司的人抹了脖子。

    “轰隆隆……”

    马贼们在临近高地附近一里处的时候,終于结束了沉默。

    他们催动了胯下的马,开始冲锋。

    犹如乘着风一般,快速的冲向了寇季一行扎营的地方。

    冲到了半途。

    安子罗也不再保持沉默。

    “杀!”

    青塘兵在安子罗率领下,犹如潮水一般,向高地下汹涌的冲了过去。

    从上冲下。

    安子罗率领的青塘兵,势头比那些已经冲了半里地的马贼们还凶猛。

    “有埋伏!”

    马贼们在安子罗一行动身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

    冲在最前面的马贼,高呼了一声,提醒身后的其他马贼。

    他们并没有退去。

    因为没办法退。

    在数量庞大的骑兵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列的人,很难勒马止步。

    因为一旦停下,后面的人就会连人带马将你冲到在地。

    马蹄会将你踩成肉泥。

    不想死,就只能冲。

    冲上去,或许不会死。

    但停下脚步,一定会死。

    “杀过去!”

    “嘭!”

    双方在几个呼吸以后,碰撞在了一起。

    瞬间杀成了一团。

    寇季是第一次观看大规模的骑兵对战,所以看的格外认真。

    勒马驻足,挥刀砍杀的场面没有一个。

    双方短兵相接以后,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杀穿对方的队伍。

    花里胡哨的兵器碰撞的场面也没有。

    比较武艺高下的场面也没有。

    简单有效的左右挥刀,是骑兵们最简单,最直接的作战方式。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敌人身上挥砍第二刀。

    不是不想,而是没机会。

    策马奔腾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的交际,往往就在一眨眼之间。

    喊杀声……

    惨叫声……

    马匹嘶鸣声……

    刀枪碰撞声……

    响彻了整片战场。

    人命在战场上,比马匹的生命还脆弱。

    当双方皆冲杀而过的时候。

    留在战场上的,只有一地的尸骸,以及一匹匹孤零零的战马。

    寇季能想出的唯一的形容词,就是惨烈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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