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玉素普苏丹大人的銮舆?”

    巴达维亚城下,借助着灯笼火把的光亮,带着几分戏谑,郑森与郑芝豹叔侄二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极为奢侈华丽的移动宫殿。在二人的脚下,跪拜百余名被俘的轿夫,这些人以头触地,身体微微战栗着,但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一招不谨慎,便给自己招来杀身大祸。

    轿夫旁边,十余个连同轿子一起被俘的阉人、侍女之类的倒是稍微好一些,脸色尽管也是惨白如纸,但是却勉强能够站立。

    “是!回禀若殿样,这便是逆贼头目玉素普那厮的銮舆!”

    一听这口半生不熟的南中官话,再听听特有的倭国称呼,郑森便是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此人定是个雇佣兵头目。

    眼睛盯着玉素普这顶大轿子上那用无数黄金和宝石珍珠砗磲翡翠装饰而成的图案,虽然只是些植物和几何图形,但也是精美异常。尽管也见了无数的珍奇宝贝,但也不由得令郑森有些叹为观止。“玉素普这厮,如此的奢侈糜烂,焉得不败!”

    “若殿样,您却有所不知,这只是轿子的外部便已经如此之奢靡,轿子内部更是别有洞天,有小桥流水,美酒佳人。吾等初冲到这轿子时,轿夫慌乱异常,一时颠倒了脚步,这才被我等俘获。轿子里,除了侍候的几个阉人之外尚有数名佳丽为那玉素普歌舞助兴。另外,我们冲进轿子里时,那厮寻欢作乐的残局尚未收拾干净。只怕这厮经历此番战事之后,惊吓异常,从此便不能人道了!”

    “哦!”郑森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听了有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不由得见猎心喜。忍不住抬腿就要顺着梯子到这么奢华有趣的地方去观瞻一下,看看与传说中隋炀帝的龙舟、迷楼,本朝武宗的豹房有何不同。

    “大木,且慢!”在他身旁的郑芝豹拉住了他的衣襟,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如此造次。二人视线相交。郑森从叔父的眼神里读出了许多意味深长的东西。“你现在什么身份?不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大少爷,而是南粤军上下公认的二郡马!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场所,如此奢华暧昧的所在,谁进去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从五叔的眼睛里,郑森读到了告诫和警示,立刻收住了脚步。

    “来人!去将本官与吴将军的关防大印取来!本官要学习一下那灭了蜀国、灭了南唐的大将曹彬!一丝一毫不妄取!将此物原封不动的封存好!给本官送到顺化父帅处报捷!”

    开玩笑,这顶装饰华丽奢侈无比的轿子。可是玉素普苏丹的安乐窝,而且,又是美女舞娘又是歌姬的,据说在南粤军冲杀到近前时,里面玉素普苏丹还在和一群美女胡天胡帝。如此暧昧的所在,一旦郑森一脚踏进去,等待他的便是各种解释不清楚了!别的不说,回到自己家中。李华樱的泰拳便会招呼上来,“你去那肮脏的地方干什么?”

    这个时代所限制。李华樱虽然不会要求郑森一夫一妻,但是不吃饭的女人有,不吃醋的女人可是没有的!对于郑森的一些韵事,有些她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么重大场合发生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按捺不住的。

    “你,是缴获这顶轿子的?在义勇队中官居何职?”

    “回若殿样的话!小人眼下不是义兵队的了!吴将军说小人作战肯出力。为大将军卖力,足见一颗忠心,已经将小人所部全数拨出,眼下,小人和部下的二百多兄弟。都不是倭国蛮夷了!是我大明南粤军的一员了!”白木行久一副制止不住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哦?那便说说你立功之事!”郑森知道,吴六奇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他看好的人物,应该是在此战当中表现确实突出,否则也不会一出手便是全体加入南粤军这样的重赏。虽然这巴达维亚城距离玉素普苏丹的王城不过百余里,但是毕竟消息闭塞,他需要从这些战场归来之人的口中了解第一手的材料,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是!”白木行久接过郑森手下亲兵递过来的一个红漆木盘,上面是几碗菜和一碗米饭、一壶酒。“坐下来慢慢吃,一面吃一面跟我讲前敌之事!”

    白木行久知道这是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眼前这两位,一个是大将军的女婿,一个是抚垦局的会办,随便哪个都是南粤军之中位高权重之人,那个人为自己说句话,都是足以让子孙后代享用不尽的好处!哪里肯吃饭,只管一股脑的将战场上的情形尽自己所见说出来。

    两轮炮火射击,便已经让那些外围的乱贼叛匪们队形彻底乱了,陷入了崩溃的境地。从普通喽啰到大小头目,根本无心与南粤军对垒,只管掉头往玉素普苏丹的本队方向逃去。试图在玉素普苏丹的大旗下,得到阿拉的庇护!

    但是,这样一来,一万多人的玉素普苏丹军队,便无形之中成为了这几万人的目标。在源源不断的冲击之下,这一万多叛匪的核心精锐也变得动摇起来。

    “冲上去!”

    南粤军队形之中一阵嘹亮的号声响起,顿时让所有人脑海中迸现出了这句话!

    “诸君!跟我来!活捉玉素普!便是南粤军!”白木行久在自己的熊本兵面前大声吼出了这样的口号!眼前的这些熊本兵,早已被即将到来的好生活刺激的眼睛通红!一个个脱去了竹甲,将外套脱去,露出了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将外套牢牢的拴束在腰间,所有人都用一根白布条扎在额头,便是要卖力气,要拼命的标志!

    “跟我来!”白木行久抽出祖传的太刀,一马当先的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数百名熊本兵呐喊着一路冲来。

    但是,活捉玉素普已经成为了几乎所有倭国雇佣兵的奋斗目标。战场上一线布置的几十个倭国义勇队营,都不约而同的有着这样的打算。“八格牙路的!将军虽然说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你们熊本兵,但是,我们广岛兵(大阪兵、名古屋兵、。。。。。大家自行脑补。)也不是孬种!只要我们活捉了那厮,这功劳便是我们的!将军还能将我们的功劳硬夺取了给你们不成?”

    几十个营的倭国兵都这样想,那些爪哇岛上的叛匪便是倒足了大霉。

    一道极长的进攻阵线拉开了宽阔的冲锋曲线。渐渐的,形成几十个小小的攻击箭头。但是,几乎所有的攻击队形都是以疯狂的速度冲过叛匪的溃散队伍,对于跪地求饶,或是只剩下瑟瑟发抖的那些叛匪们看也不多看一眼,只管钻隙而入。有那碍手碍脚挡了这群疯狂追逐战功,为自己美好生活而奋力打拼家伙的,少不得数十柄太刀和长矛便立刻劈刺过来,将那碍事的家伙变成一堆血肉。然后大家继续向前冲!

    见有人要与自己争夺俘虏玉素普苏丹的大功劳,白木行久一边挥起手中太刀,将一个拦在自己道路前面的溃败叛匪一刀拦腰斩为两段,任凭着鲜血和碎肉溅了他一头一脸,“冲上去!不要让这群关东来的家伙,广岛来的,名古屋来的,抢了咱们的功劳!”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在熊本兵的队伍当中如同一个炸裂开来的炮弹,威力巨大。那些熊本来的家伙,更加疯狂的向前猛扑。

    这爪哇岛上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可以说最是适合人类生活。可怜那些自小在这样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叛匪们,踹树便饿不死的人,如何与那些从一落地便与恶劣的环境、残酷的生活相搏斗才能生活下去的熊本兵的对手?何况旁边还有一群同样被白米饭炖咸鱼。豆腐管够吃的日子刺激的眼珠子红的比小白兔还厉害的倭国兵?

    已经有倭国兵的队伍里喊出了“活捉玉素普,便是南粤军,爪哇有我一片地”的口号,很快的,这口号便如同野火一样传播遍了整个战场。

    在这种口号的刺激鼓励下第一波次几十个倭国雇佣兵营。如同几十柄小刀一样,将爪哇叛军的队伍分割的残缺不全,鲜血淋漓。有那聪明些的叛匪头目,索性连玉素普苏丹的本阵都不投奔了,直接带着队伍逃走。动作慢些的,面对着手执利刃快速冲来的那些比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凶神恶煞们,两腿战栗不已,想要拼死一战,却是手脚发抖,想转身逃走,两条腿却如同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能动。

    “吹号!让第二波的倭国义勇队冲上去!抓俘虏!抓得多的,功劳大!”看到玉素普苏丹系统的叛军阵地已经是一团混乱,无法组织起有组织有规模的抵抗行为,从头目到小喽啰都在与同伙进行着赛跑活动,吴六奇很是轻松的示意身旁的司号长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第二波次待命出击的三十个倭国雇佣兵营。

    早已经急的嗷嗷怪叫的三十个雇佣兵营,不等到号音落地,立刻一股脑的冲了出去,将原本就混乱异常的叛军队伍,搞得越发混乱。不过,这些雇佣兵的头目大多都是有着中下级武士的经历,知道如何在这种战场上捡便宜。既然将军说以俘虏的人数来计算军功,那么,便是俘虏的人越多越好了!(这些爪哇叛军也是要感谢一下吴六奇的俘虏政策,让他们能够在这群倭国矮罗刹的刀下逃得一条性命,不过,如果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如何繁重的体力劳动,只怕他们会立刻诅咒吴六奇这个卡菲勒下火狱的!)

    瞅准了一群逃跑的叛军,仙台营的营官便远远的命人兜头拦截过去,自己领着一哨人马直接冲到这伙人的蜂腰部,转眼间一个大大的包围圈便是形成了。一网下去,近千名的俘虏便搞到手了。

    “来人!给他们留个记号!免得被别的营抢去了!”仙台营的营官支仓三郎可是个颇有心计的家伙,草草的看了一眼那些丢弃了手中乱七八糟的各色器械,只管蹲着、跪着,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俘虏,小眼睛翻了翻,想到了一个主意。

    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烙铁被弄到了燃烧的车辆上。眼看的烧得通红了,几个仙台兵如同拖曳着一口死猪一样,拖着一个俘虏来到了行刑队的面前。

    “呲啦!”

    一声轻响,跟着便是那俘虏一声听上去绝对不是人类发出的惨叫声,一个带有浓厚仙台藩伊达政宗家族徽章风格的烙印便出现了那俘虏的手肘上方,看着竹雀纹上飘扬的一面李字大旗清晰的被复制在了人体上。支仓三郎很是满意的点头赞许,“继续!”

    转眼间数百个俘虏的手臂上都被烙铁烙上了印记,除非他们能够下狠心,砍掉自己的右臂,否则,这个标识便是永远的跟随着他们。

    他的举动,立刻给各个集中精力抓俘虏额雇佣兵营营官们提供了最好的范例,“对啊!不留个记号,怎么能够说这些俘虏时我们抓到的?被别的营抢去了怎么办?!”于是乎。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巨大利益诱惑下,被发明了出来。用烙铁在俘虏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独特花纹的手段,这只能是属于那些有心计有准备的家伙,大多数人,则是用肋差在那些俘虏皮糙肉厚的地方胡乱划上几道,按照片假名或是平假名的符号,留下各自营的营号。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低沉而短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惨叫声过后。便是连绵成片的呼痛**声,形成了战场上特有的声音。

    这种事情,对于一门心思只想立下最大一个军功,活捉叛匪首领玉素普的白木行久来说,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的带领之下,熊本兵们连续击破了六个小股叛匪的阻拦。一头便撞进了玉素普的近卫军队伍当中!

    虽然玉素普的本部也是逃跑的大有人在,但是,毕竟他的近卫军算是最精锐最核心的部队,见白木行久的队形冲来,最前列的火铳兵们还能够在头目的督促之下释放一排火铳。密集的弹丸登时将白木行久身边的熊本兵们放翻了十几个。

    看到自己身旁的袍泽同乡被火铳打得血肉横飞,白木们不但没有感到恐怖,相反,他们被鲜血刺激的更加亢奋起来。在战前的敌情介绍和两军对峙时,他们便知道,这位玉素普苏丹部下有着近千人的火铳兵充当近卫军之中的火器部队。如今自己的同乡被火铳打倒,岂不是说明了,大家距离玉素普苏丹陛下已经不远了!距离过上可以媲美大名的生活水平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杀!”一声怪叫,白木行久率先冲进火铳兵的队伍当中,手中的太刀上下舞动,左右劈刺砍削,刀锋到处血花飞舞。那些熊本兵也是不甘落后,一个个挥动刀枪杀进了火铳兵的队列当中,转眼间便将这些手中只有火铳的近卫军士兵杀得连连后退。

    “陛下!我们挡不住了!请陛下暂且后退!退回到王城之中,再行计较!”

    早已经被惨烈的败局吓得尿了舞娘一身的玉素普,顾不得自己胯下之物还暴露在众人视线当中,垂头丧气的三寸丁躲藏在草丛之中不肯抬头出来见人。

    “快!快走!”早就打算一走了之的他,如今有人给他找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借口,自然不会错过,口中一叠连声的吆喝着命令那些轿夫赶快行动。

    “陛下!天色黑了!您的仪仗太过于显眼了,还是请陛下乘马回城吧!”

    于是乎,玉素普便从善如流,很好的采纳了大臣们的意见,跳上自己的御马,在几位亲信大臣将领的护卫之下,领着千余名近卫内侍,转进到王城,准备在那里组织力量,给以吴六奇为首的卡菲勒们以沉重的打击!

    主子逃走了,留下那些轿夫和阉人们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有人打算跟着主子逃走的方向追下去,视线里,主人的白马在夜幕下还是十分的抢眼。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选择好逃走的道路,白木行久领着他的熊本兵们已经杀到了眼前。

    满身是血的白木行久,俨然就是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修罗恶鬼,他一把抓起一个跪地头朝下准备投降的侍卫,声色俱厉的逼问玉素普的去向。

    那侍卫早已被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加上两个人语言不通,更是鸡同鸭讲一般,恼怒之下,白木行久一刀劈了过去,却未曾砍得动那侍卫,只是吓得那侍卫双眼一翻白眼,登时昏厥过去,收起刀来到眼前仔细看,借着跳动的火光,白木行久才发现,手中的这柄太刀已经和锯齿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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