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已经化好妆了,穿着吊带便衣,脸上带着疲惫和模样,西卡在镜子前面,她就走过来,跟着西卡一起,看着镜子过台词。

    这一幕内容很简单,讲得是千雪即将去面试,自己对着镜子在演练话术,而竹里就蹲坐在台面上,静静地陪着她。

    “道具放好一点,屋里都布置好了吗?”

    由于剧组人少,周导身兼多职,忙里忙外的,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抓紧干活,全场就只有他的吆喝声。

    周导看看时间,回头往化妆组的方向喊了一句:“韩凝,准备好了吧,两点钟就要开拍了。”

    “嗯,准备好了。”

    韩凝回了一句,摸摸镜子前的西卡,笑道:“西卡,待会儿啊,你就像现在这样,乖乖坐在镜子前就可以了,不要乱跑哦,我们争取一次过。”

    “喵。”

    西卡答应一声,继续看着镜子中苍老的自己。

    如果不是晋级灵猫的话,六七年之后,七七大学毕业,准备找工作的时候,自己大概也会是这个模样吧。

    一点五十分的时候,韩凝抱着西卡来到了拍摄现场。

    这里是室内场,道具组的动作很迅速,很快就将浴室的环境布置妥当了,摄像机也都准备好,这一幕除了西卡之外,是韩凝自己一个人的独演,能不能一次过,就看韩凝和西卡的配合了。

    “都准备好了吧,进场吧,场记?过来打板!”

    “《星空下的你》第一幕,第一场,开始!”

    摄像机已经打开了,场记拿着场记板对着镜头,高喊一声之后,宣告着《星空下的你》正式开拍。

    ……

    “唉……”

    千雪将母亲打来问候的电话挂断,无力地瘫坐在电脑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

    竹里在她的脚边睡着,听到她的叹息声,它睁开眼,轻轻地喵了一声。

    电脑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招聘网站,她已经投了很多的简历,却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或者等来一封婉拒信。

    千雪将明天要面试的四家公司地址抄在小本子上,关上电脑,起身拿毛巾准备去洗漱。

    她有些木然地走进卫生间,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竹里跟在她身后,在卫生间门口看了看,也一起走了进来。

    “喵。”

    竹里轻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清亮。

    它想跳上洗漱台,以前对它来讲,这个高度轻而易举,而现在它却有些跳不上去,在地上扭了扭屁股,始终没有跳起来。

    “竹里。”

    千雪蹲下来,摸摸它,将它抱起,放在了洗漱台上。

    竹里就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她。

    这时,千雪清了清喉咙,脸上挂起职业的笑容,对着镜子开始了自己的面试演练。

    “考官您好,很荣幸来贵司面试,我叫千雪,今年二十二岁,学习的是国际经济及贸易专业,我很向往从事外贸工作,虽然我经验不足,但我很努力的,希望能应聘贵司的外贸员……”

    “我从小就喜欢动物,平时喜欢上网浏览新闻以及看书,我关注贵司的杂志栏目已经很久了,一直向往进入贵司工作,因此来应聘贵司爱宠周刊的文案策划……”

    “我在大学的时候,担任校园广播站的站长,对人员管理和组织协调,我都蛮有经验的,想应聘贵司的人事助理……”

    “我……唉……”

    千雪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有信心,她投出去很多的简历,也去面试过很多公司,但几乎都没有了下文,明天还有四家面试,压力像是一座山一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专业也不热门,又没有从业经验,在目前的大环境下,找工作异常吃力。

    竹里没有出声,在千雪对着镜子练习的时候,它就专心地看着,一会儿看看镜子中的她,一会儿抬头看看现实中的她。

    跟它年轻时候那会儿一样,竹里伸出小爪子,摸摸镜子中的她,大尾巴摇啊摇的。

    它能感受到千雪心中的苦闷,即使它已经不再年轻,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能把千雪逗开心。

    千雪看着竹里摸镜子中的自己,她笑了笑,将竹里抱过来,低声道:“对不起,竹里,我太差劲了……”

    竹里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能感受她的心情。

    “喵。”

    ……

    “咔!过了!很棒!道具组去准备下一条吧。”

    周导看着监视,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色,第一幕的拍摄如此顺利,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韩凝的表现一如既往的稳定,扎实的台词功底,无论是语气、语调、小动作还是面部的微表情,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是没办法再多挑剔了。

    最让他惊喜的是西卡的表现,原本他想着西卡能乖乖听话在镜子面前坐着就好了,可没想到它竟然如此有灵性,像是能感受到‘千雪’的情绪一样,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镜子中的她,还伸出小爪子去摸摸她。

    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显得真实却又温馨,镜头里没有明说,但明眼的观众自然能看出来,苍老的竹里,在安慰她,逗乐她。

    这一幕的效果出乎预料,周导信心大增,果然西卡是最正确的选择。

    以前看西卡的抖音视频,周导还没太大感觉,直到现在,他才真的觉得这猫咪是真的通人性,这就是一块宝贝。

    这一场直接一次过,韩凝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把西卡抱起来,坐到椅子上稍作休息。

    “西卡,这一场你演的超棒。”

    韩凝摸摸西卡的大脑袋,接着从一旁的猫粮里拿出几颗喂给西卡吃。

    刚刚那一场里面,韩凝还是有些担心西卡会突然跳开,没想到西卡入戏似乎比她更深,跟它的几次对视,韩凝竟是被西卡带入了状态中。

    西卡就躺在她腿上,张开小嘴吃着猫粮,虽然它没演过戏,但稍作配合,出来的效果就极佳了。

    化妆师过来给韩凝简单补了一下妆,西卡就不用再补妆了,它现在是一只老猫咪啦。

    道具组的动作很迅速,换个房间,稍作布置之后,黑幕拉上,打上微弱的灯光,深夜的环境就出来了。

    “韩凝,休息好了吧,带西卡过来,第二场准备开拍!”

    闻言,韩凝赶紧收拾收拾心情,脑海中回忆着这一场的剧本,抱着西卡过去片场。

    这一幕剧情里,千雪离开了母亲在外生活,她原先的男朋友毕业也要离开这座城市两人无奈分手,合租的好友松月找到工作搬离了合租房,而她自己找工作屡次失败……

    房租和情感上的压力,压得千雪喘不过气来。

    这场难度比较大,很考验韩凝的情绪控制能力。

    “准备好了吗?进场吧,场记,打板!”

    等韩凝抱着西卡躺到床上,调整好位置之后,场记对准摄像机,再次打板:“《星空下的你》第一幕,第二场,开始!”

    ……

    黑夜中,昏暗的房间里,千雪没有开灯,床边的电脑还亮着,在邮箱的页面上,一封信件被打开。

    “很感谢千雪小姐百忙之中来司面试,经过我们的综合考虑,我们的岗位可能并不适合千雪小姐,对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祝千雪小姐早日找到满意的工作。”

    千雪又一次失败了。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房间昏暗,就像她的心情一样,似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千雪的头发有些凌乱,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双手像是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竹里在她的枕头边蜷缩着身躯,静静地陪着她。

    竹里也没有睡着,它感受着千雪的痛楚,却无能为力。

    枕边的手机亮起,弹出消息声。

    千雪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力气了,她缓缓地伸出手,摸到手机,接着才慢慢侧过身来,像是受伤的孩子一样,蜷缩着身体,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消息是好朋友松月发过来的。

    “千雪,今天的面试怎么样啊?还顺利吗?”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手机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像是一个木头人。

    “失败了,他们都想找有经验的人。”

    “没关系的,千雪,会找到满意的工作的,所以,加油!!”

    千雪看着这条消息好久,没有再回复,把手机放在一旁。

    “我已经很努力了啊……”

    黑夜中,独自一人呆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的情绪有些难以自矜,她用手臂贴住额头,眼角两行眼泪滑落。

    “喵。”

    原本趴着的竹里,在此刻抬头,静静地看着她,接着走过去,紧紧挨着千雪躺下。

    千雪的脸上还粘着几根凌乱的秀发,她翻过身来,轻轻抱着竹里,把头藏在它的身后。

    “竹里,我现在越来越迷茫了,我该怎么办……”

    她轻声哭诉,像是跟竹里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竹里在昏暗的黑夜中安静地看着千雪,通过她有些冰凉的手掌,竹里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可它却没办法为她做什么。

    “喵……”

    它轻轻地亲吻了她的手。

    ……

    “咔!过了!韩凝,你带西卡先去休息一下,道具组,抓紧时间准备下一条!”

    又是一次过,周导满意地都快要跳起来了,对于韩凝和西卡的表现,他是真的喜欢。

    在黑夜中对前途的迷茫,无助地落泪,韩凝演得极其打动人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本色出演一样,在外漂泊的人,谁没有在黑夜中迷茫过?

    看到千雪落泪,别说竹里了,连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感觉心疼。

    至于西卡的表现,那就更不用说了,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西卡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直接就被拉上场。

    它能在感受到韩凝的情绪之后,做出这样类似安慰的动作,这就是灵性。

    灵性这种东西很玄乎,在导演的眼中,有灵性的演员和没有灵性的演员,是两个层次的。

    没有灵性的表演,那就真的只是在表演、在模仿。

    有灵性的演出,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物从剧中走到了你眼前。

    这一幕拍完,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动作迅速地撤掉黑幕,昏暗的房间立刻就光亮了起来。

    西卡身上的老态一扫而空,它轻轻一跃,就落到了窗台上面。

    屋外依旧阳光明媚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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