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王英布无耻之尤,背叛西楚王,突然从南郡出兵北上偷袭邓县,南阳王的邓县守军猝不及防,城池被临江贼军一战拿下,南阳的山都、筑城、穰县等城和国都宛城同时告急!所以南阳军请南阳王速速返回营地,主持大局!”

    砰的一声,共敖亲兵转达的南阳急报还没说完,刘老三手里的青铜酒爵就已经摔在了面前的案几上,被老丈人吕公誉为仪表不俗的脸上还顿时没有了半点血色,旁边的共敖、李左车和项伯项大师同样也是个个面上变色,然后项伯项大师还直接嚷嚷出声,“英布匹夫!无耻鼠辈!你好大的胆子!”

    “婢女养的杂碎!屁股上刺字的竖子!乃公(你爷爷我)不把你这个匹夫亲手剁了!乃公就不姓刘!”

    喜欢骂人的刘老三骂得要比项伯项大师难听得多,可惜再怎么难听这会也没用了,远远隔着好几百公里,刘老三就是身上长着翅膀,也来不及飞回邓县去抢回自己的南大门了,所以破口大骂着,刘老三只能是匆匆告辞,返回营地去了解自己的南线情况,共敖和项大师等人也没有了喝酒庆祝昨夜打跑汉军的心思,只是在第一时间派遣信使返回荥阳主战场,让项羽也知道这个突然发生的重要消息。

    还是在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刘老三才从萧何派人送来的急报中知道,南阳的形势竟然要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驻守邓县的军队因为猝不及防,几乎被英布军偷袭全歼,残部连逃回宛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西撤到山都守城。同时因为南阳军主力大举北上需要大量粮草军需的缘故,南阳军的预备队还大都集中到了北线转运粮草,还有防范汉军从武关出兵攻打南阳腹地,根本来不及南下抵挡英布军,南线诸城空虚无比,随时都有沦陷可能,即便萧何匆匆调动预备队和临时征召新兵入伍,最多也只能是死守宛城等待援军,还未必有把握能够长时间守住。

    也正因为如此,才刚看完萧何派快马送来的急报,刘老三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立即就大吼道:“快,传令全军,拔营出发,南下去救我们的国都!”

    “大王,冷静!”谋士陆贾赶紧拦住刘老三,飞快说道:“现在这个情况,西楚王肯定不会答应让我们撤退,如何撤军,我们还要仔细商量。”

    “竖子!还商量你翁的头!”刘老三再一次破口大骂,红着眼睛大吼道:“英布小儿都要打下我们的国都了,我们还不赶紧退兵,丢了宛城怎么办?”

    “大王,冷静。”陆贾赶紧再劝,说道:“我们和南线汉贼的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个时候退兵不但等于是前功尽弃,西楚军偏师也会陷入危险,一旦让汉贼乘机攻破了西楚军偏师,或者是抽出了手来增援其他战场,西楚王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他怪罪下来,我们如何交代?”

    陆贾的劝说还是让刘老三恢复了一些理智,考虑到自己绝对不能得罪项羽,刘老三只能是收回了立即撤兵的命令,改口向陆贾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最好还是先征得西楚军的同意。”陆贾提议道:“大王不妨再去一趟西楚军营,把情况对西楚军如实说明,告诉他们我们现在已经必须立即退兵,请他们同意我们先撤兵回去对付英布匹夫,等我们收拾了英布匹夫以后,再回兵来帮他们攻打汉贼。”

    刘老三想不想就点头,可是拔足才刚冲到中军大帐门前,刘老三又突然顿住,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没用,项羽匹夫自私自利惯了,绝对不会答应让我们退兵。共敖和项伯这些匹夫也肯定不会答应让我们先撤,留下他们殿后,肯定会借口要先征求项羽匹夫的意见,然后再给我们答复。”

    “大王,用循序渐进的办法如何?”随何提议道:“先说服西楚军偏师同意我们撤走两万军队去救南阳,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撤走我们余下的军队。”

    刘老三仔细盘算,发现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既能救急,又能说服西楚军同意自己撤军,便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快,派快马去给韩信传令,让他把督运粮草的事暂时交给别人,立即回来侯命。再有,封锁消息,千万不能汉贼那边知道我们后方告急的情况!”

    吩咐完了,刘老三这才带着萧何的急报赶来西楚军偏师营地,努力劝说共敖和项伯答应让自己先撤两万军队回去救急,然而让刘老三气爆肚皮的是,自己的形势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已经主动忍让到了这个地步了,共敖和项伯竟然还打着他们的小算盘,借口这事他们不敢做主,必须先征求项羽的同意,拒绝答应刘老三分兵撤退。

    “南阳王,千万不用急。”共敖的语气还极为轻松,说道:“宛城是你的国都,城高壕深坚固无比,长时间守住肯定不在话下,我们还有的是应变时间,从这里到荥阳又不是很远,我们最好还是先征求了西楚王的决定再说。”

    关键时刻,项伯项大师也突然忘了刘老三送给自己的珠宝美女,摆弄着项羽的宝剑,语气更加轻松的说道:“况且宛城就算丢了,我们只要打败了汉贼,腾出手来南下,把宛城给你抢回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南阳王你最好还是等一等,等西楚王有了决定再说。”

    如果不是实在不敢同时得罪项羽和项康,刘老三铁定能二话不说的立即掉头就走,马上带着军队回去救自己的老巢,再不理会西楚军偏师的死活,可就是因为得罪不起项羽,自己的实力又太弱小没有办法独树一帜,刘老三也只能是铁青着脸飞快盘算,半天都一声不吭。

    这时,在一旁沉思的李左车突然开口,说道:“南阳王,外臣愚见,觉得你不应该仅仅只是请求西楚王同意你回兵去救南阳,应该直接开口向西楚王求援才对,请求西楚王给你派遣援军,帮着你救援南阳,乃至反攻南郡,讨伐英布匹夫。”

    刘老三翻白眼了,心说你说得倒是好听,老子连求得项羽小儿答应让我回兵去救南阳都没有把握,你还想指望他给我派援军?

    李左车一眼看出了刘老三的心思,微笑说道:“南阳王放心,西楚王也是精于战略的人,他肯定知道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反攻南阳,保护你的后方,讨伐突然背叛他的英布匹夫。二是可以逼着英布匹夫向项康逆贼求援,届时项康逆贼不出兵,英布必灭,天下诸侯也马上能知道背叛西楚王的下场,再不敢生出半点异心,倘若项康逆贼出兵救援,我们也正好可以乘机在南线和他的偏师决战,如此怎么都比我们被迫攻打他们的坚固营地为强。”

    李左车这话提醒了刘老三,让刘老三发现项羽的确有这么一个战略选择,又考虑到自己漫天要价更容易着地还钱,即便项羽不肯派援军给自己帮忙,自己也容易说服项羽同意自己回兵去救南阳,便赶紧向李左车行礼道谢,又当场写了一道书信,恳求项羽派援军帮自己反攻英布或者答应让自己暂时退兵,然后交给共敖和项伯,恳求他们立即派快马发出。

    这样的小事共敖和项大师当然不会拒绝,立即就安排了快马,让信使走方山小路赶回荥阳主战场送信,以此打发走了心急如焚的刘老三。然后还是在刘老三告辞离开之后,共敖和项大师才大笑着向李左车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还是广武君的办法多,不是广武君这么说,我们还真没办法让刘季这个匹夫暂时沉住气。”

    “你们以为我是在敷衍刘季?如果项羽能够沉住气,派援军先帮刘季收拾掉英布匹夫,那形势才会真正对我们有利。”李左车心中冷哼,又在心里说道:“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刘季想到那个办法。”

    李左车当然也低估了刘老三,事实上,还没有走出西楚军偏师的营地,刘老三就已经悄悄拿定了主意,暗道:“项羽小竖子派援军帮我对付英布匹夫当然最好,至不济答应让我回兵去救南阳也行,他如果连这点都不答应,坚持要老子帮着他先打汉贼,老子就再不考虑其他的,先把军队带回去保住老巢再说!”

    “老子就不信了,已经反了申阳和英布两个匹夫,项羽小竖子还有胆量把老子也给逼反,把老子给逼到项康小儿一边!”

    …………

    麻杆打狼两头怕,项康这边,因为道路阻塞,没办法象刘老三一样能够迅速收到英布弃楚归汉的消息,筹谋已久的决战又没有能顺利发起,相反还在夜袭西楚军营地时付出了不小代价,事实上项康也和刘老三一样是心急如焚,还一度生出了让龙且和郑布死守南线,先行返回荥阳主持大局的打算。

    还好,关键时刻,汉军的斥候立下了奇功,在一次几乎是不值一提的斥候遭遇战中,偶然抓到了一个西楚军的斥候,从他的口中问出了刘老三后方告急的重要情况——共敖可没有那么好心下禁口令帮着刘老三隐瞒消息,然后汉军斥候把这个情况报告到了龙且面前后,龙且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报告给了项康。

    “真的假的?消息可不可靠,英布真的选择了投靠我们,帮着我们在背后突然捅了刘季一刀?”项康激动问道。

    “大王恕罪。”龙且甚是无奈的回答道:“是我们从偶然抓到的西楚贼军斥候嘴里问到的消息,没有旁证,实在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且那个西楚贼军的斥候还交代,他也只是在西楚贼军的营地里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项康紧张搓手,盘算了半晌后,突然大声说道:“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试上一试!龙且,你马上用你的名誉给刘季写一道书信,就说你已经知道英布弃楚归汉的事,劝他效仿英布背叛西楚,投靠我们这边,换取我们让英布退兵不再打他,还有在打败西楚后给他封赏土地!”

    龙且答应,立即提笔以自己的名誉给刘老三写了一道劝降书信,项康则又吩咐道:“挑一个精干使者送去,交代他仔细留心刘季的神情反应。还有,让这个使者坐彩车去见刘季,务必要让西楚贼军那边知道我们派人和刘季联系!”

    龙且唱诺,马上按照项康的安排,从自己麾下挑选了一个精干使者,让他乘坐华丽彩车出营,大张旗鼓的出使南阳军营地。再接着,当龙且的书信送到刘老三的面前时,刘老三当然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是把汉军使者破口大骂了一番,声称说龙且是在胡说八道,硬着头皮坚决否认自己的后方告急。

    事还没完,才刚打发走了汉军派来试探的使者,共敖又派人过营来打听汉军和刘老三联络的情况,刘老三再次破口大骂,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交出龙且写给自己的书信,让西楚军偏师知道汉军试图招降自己的情况。然后也不用说,共敖和项伯项大师为了预防万一,当然是马上加强了对南阳军的监视,防着刘老三向英布效仿,突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刘老三的打肿脸充胖子或许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无比熟悉他性格脾气的项康,才刚得知刘老三的反应,项康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门,即便还不是十分肯定,却也断然打消了立即返回荥阳主战场的念头,还立即命令郑布军把营地迁移到了车辕亭,做好了随时与南阳军决战的准备!

    刘老三也和项康一样擅长判断形势,才刚看到汉军集兵于车辕亭,刘老三就知道南线汉军准备动手了,打算乘着自己急于回兵去救后方的机会,往自己的屁股背后猛捅几刀了。然而更糟糕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项羽也派人送来了答复,不但断然拒绝了刘老三的求援或者退兵要求,还命令刘老三尽快与共敖联手发起决战,正面击败南线汉军打破三川僵局。

    当然了,逼迫刘老三进兵的同时,项羽当然少不得抛出一点鸡骨头鱼刺打发刘老三,除了答应在将来一定帮着刘老三拿回南阳郡外,还答应把颖川之地加封给刘老三。

    收到项羽答复的当夜,刘老三一夜无眠,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刘老三还又红着眼睛冲到西楚军营地,主动提出与共敖联名寄书约战,决心在第二天和西楚军联手发起决战,全力打败南线汉军。共敖见刘老三发狠,又知道刘老三急着回师去救老窝,肯定会在决战时全力卖命,当然一口答应,马上就和刘老三联名写下了一道约战书,邀请南线汉军在次日正面决一死战!

    约战书送到龙且和郑布的面前,在项康的授意下,龙且很快就批下了来日决战四个字,然后又狞笑着命令汉军将士做好夜战准备,决心利用敌人准备次日决战的机会,用自己拿手的偷袭战术,在晚上给敌人一个惊喜——如此能够成功当然最好,不能成功就耍赖不战,耐心等后方告急的刘老三主动撤退,再利用更好战机一举破敌。

    是夜二更,凭借着夜色的掩护,汉军兵分两路,分别潜往南阳军和西楚军的营外埋伏,然而让汉军上下意外的是,负责偷袭南阳军的汉军将士才刚摸到营外,竟然马上就被南阳军的士卒发现,敲响了铜锣报警,汉军将士被迫改偷袭为强攻后,居然无比轻松的直接杀入了南阳军营地,点燃了无数南阳军营帐,然后南阳军还立即弃营而走,打着无数火把急匆匆的向阳城来路撤退。

    相反的,反而是在西楚军的营外,汉军反倒遭到了西楚军守营将士的顽强阻击,死活没能冲进西楚军营内,只能是在西楚军营外游走呐喊。

    情况报告到项康的面前,项康目瞪口呆之余,突然懊悔大叫道:“上当了!刘季匹夫算准了我们的作战习惯,知道我们嘴上答应决战,十有八九会提前派出军队夜袭劫营!他乘机早早就做好了撤退准备,名正言顺的以最小代价撤出嵩山战场!”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项康确认这一情况时,准备充足的南阳军早就已经逃出了二十几里地,汉军根本来不及全力追击,又因为西楚军偏师的存在,更加不敢全力追赶,所以被迫无奈之下,项康只能是分出部分兵力追击刘老三,可惜刘老三早有准备,早早就安排了樊哙率军死战殿后,导致汉军追兵虽然也取得了一定斩获,却没有办法重创刘老三的主力。

    项康还不算被坑得最惨的,被坑得最惨的是西楚军偏师,虽然靠着士卒死战,全力守住了营地,没有给汉军乘夜杀入营地的机会,可是刘老三‘大败’而走之后,西楚军偏师却马上变成了一支无依无靠的偏师,只能是一边全力死守营地,一边派人向主力求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为刘老三的‘败兵’担起了殿后牵制的重任。

    这个时候,在阳城补充了粮草的刘老三又已经立即弃城南走,还在路上不断狞笑,说道:“项羽小儿,老子这次可是打了败仗才被迫撤退的,看你能有什么话说?老子就不信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敢和老子主动翻脸?等老子收拾了英布,也等你和项康小奸贼两败俱伤了,老子再回来坐收渔利!”

    狞笑的同时,刘老三也多少有些奇怪,暗道:“老子这一把,怎么就赌得这么对?一边约战一边偷袭,虽然是项康小奸贼的拿手战术,可是龙且和郑布两个没脑子的匹夫,怎么会学得这么象?简直就好象是项康小奸贼亲自到了南线指挥一样?”

    书中说明,刘老三其实并不敢肯定昨天晚上就能顺利撤退得手,刘老三只是赌了一把,赌南线汉军会象他们的主帅项康一样卑鄙,白天答应第二天决战,晚上就提前发起偷袭。至于赌输了也没关系,自己的后方告急,刘老三相信南线汉军除非傻了才会真的急着和自军决战,只要没有真的打起来拼光本钱,刘老三另外想办法撤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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