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项康恶劣喜好的警惕,被迫推延了一天的决战时间,撤到了营地后,项羽依然还是让西楚军将士在夜间小心戒备,随时防着自己的败类堂弟突然出兵偷袭,没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奇迹再度出现,又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项康就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再一次老老实实的没有耍任何花招,没派一兵一卒跑到西楚军营外捣乱,让西楚军又平安度过了一个大战来临时的前夜,项羽对此还得意冷哼,道:“算你们汉贼聪明,敢耍花招,即便是夜战,也保管把你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到了第二天清晨时,依照约定,项羽早早就亲自率领西楚军主力出营,在营外旷野上排开阵式,等待自己的败类堂弟遵守诺言,亲自统兵来与自军决战,可是和蒯彻、李左车等人敢拿脑袋打赌的一样,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西楚军主力不但始终没有看到汉军的半点影子,派出去的斥候也始终没有看到汉军有半点出营的迹象,项羽大怒,遂再度派遣使者直来汉军大营,再次责问项康的失期之罪。

    项康这一次是坐在病榻上接见的西楚军使者,连不迭的道歉说自己病势未愈,实在无法统兵作战,又保证说自己明天一定亲自统兵出营,与西楚军会战于敖仓与广武大营之间的旷野,又让人以酒食好生款待西楚军使者,贿之以金玉,冀图西楚军使者回去能够为自己多多美言。

    很可惜,项羽这次派来的使者和上一次的使者不一样,根本就不吃项康这一套,不但拒绝收下项康的贿赂,还一再质问项康到底有没有决战诚意,项康也马上改变策略,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许季使了一个眼色,许季会意,立即拔刀在手,上前揪住西楚军使者的衣服吼道:“回去告诉项羽匹夫,就说他如果没有胆量决战,就赶紧给我们退兵滚蛋!他如果有胆量,明天上午巳时三刻,在我们约定的地点决一死战!他如果不敢来,就不配和我们大王一样姓项!滚!”

    吼罢,许季还真的命令项康的卫士把西楚军使者驱逐出营,西楚军使者大怒,回去后把情况向项羽如实禀报,项羽闻言更是暴跳如雷,咆哮道:“明天就明天!明天那个逆贼再言而无信,本王就立即出兵攻打他的营地!”

    “大王……。”

    蒯彻赶紧开口规劝,可是才刚开得个口,项羽就咆哮道:“闭嘴!收兵回营,今天晚上给士卒加餐,明天把所有攻坚武器带上,如果项康逆贼还是言而无信,就给本王出兵攻营!”

    见项羽动了真怒,就连范老头都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老实随着项羽统兵回营,又小心防备了一夜,到了第三天清晨时,项羽便第三次率领西楚军主力出营,气势汹汹直往约战的地点而来,然后也不出蒯彻和李左车等人所料,列队一直等到正午时分,汉军大营之中仍然是偃旗息鼓,静悄悄的不见半点动静,没有任何出兵决战的迹象。

    “出兵!攻打汉贼的广武大营!”

    这一次,项羽再也无法按捺住胸中的怒气了,不顾汉军营地早已修固完善,就连护营壕沟都已经清理赶紧还加深加宽,坚持就势出动军队,猛攻汉军的广武大营,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悄无声息的汉军营地中才是号角四起,旗帜招展,无数士卒突然出现在营垒之上,以密集羽箭迎头痛击西楚军的攻营之兵。

    也还别说,靠着这三天来积累的怒气加持,在根本来不及填塞壕沟的情况下,光是靠着壕桥车和壕板,怒火冲天的西楚军将士依然还是成功杀到了汉军垒下,用飞梯对汉军的营垒形成了威胁,同时在长盾的掩护下,西楚军的撞车也成功冲到了汉军的大营门前,乒乒乓乓的撞门不断,进展远比反对攻坚的范老头和蒯彻等人想象的顺利。

    见此情景,项羽当然是大喜过望,不假思索的又马上向前投入兵力,加强进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汉军营中突然鼓声大作,更多的士卒冲上垒墙,凶狠挥舞着武器与蚁附进攻的西楚军士卒厮杀,营门两旁的汉军士卒更是人头似蚁,砸下无数的大石灰瓶,顿时给正在撞击汉军营门的西楚军士卒造成了众多死伤,迅速抵消了西楚军陡然加强的攻势。

    项羽的性子历来就是越挫越勇,见汉军的反击突然加大,不但没有半点的畏惧,相反还又命令士卒加紧擂鼓,给前军加油鼓气,同时加快投入攻坚武器的速度,用数量充足的壕桥车在汉军护营壕沟上搭建起更多的临时桥梁,让更多的西楚军士卒可以更快的冲过壕沟,向汉军营垒发起蚁附强攻,汉军营地的攻防大战也因此益发的残酷、激烈和血腥。

    很可惜,汉军的防御准备实在是太充足了,不管西楚军的攻势如何猛烈,汉军的营垒防线都始终是屹立不动,守营士卒前仆后继,不断冲上垒墙阻拦西楚军进攻,石头灰瓶也不断向冰雹雨点一般砸下,羽箭更是象蝗虫一样不断从营中飞起,盲射覆盖正在越过壕沟的西楚军将士,西楚军将士也因此死伤不绝,伤亡惨重也无法憾动汉军的营垒防线。

    看到这样的情况,范老头和蒯彻等西楚军谋士当然是眉头紧皱,可是又都知道项羽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开口自讨没趣,还是在到了申时过半的时候,西楚军的第三波强攻被汉军打退后,范老头才小心翼翼的对项羽说道:“大王,见好就收了吧,汉贼守卫太过严密,再打下去注定毫无作用,还只会白白增加伤亡,不如就此退兵,回去重新商量如何破敌吧。”

    项羽铁青着脸不吭声,范老头又劝道:“大王,没必要再赌气了,汉贼死守不出,强攻不是办法,还是退兵了吧。”

    黑着脸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后,项羽又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鸣金命令,又极不甘心的怒吼道:“谁能想出办法,把项康那个逆贼弄出营垒来和本王决战,本王就封他为关中之王!黄金!珠宝!玉器!美女!要什么给什么!”

    没人敢搭项羽的茬,因为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想把出了名奸诈无耻的项康弄出营垒决战,那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任务,全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吭声,项羽见了更是大怒,以至于气得转身就走,甚至连军队撤退的事都懒得理会,项羽在军务方面的头号助手曹咎无奈,只能是接替项羽担起组织军队撤退的重任,带着西楚军主力灰溜溜的撤退回营,留下汉军将士在营中欢呼雀跃,庆祝再次获得守营战的胜利。

    事还没完,天色微黑时,西楚军主力撤回营地后,项羽才刚冲回中军大帐坐下生闷气,范老头等人也垂头丧气的来到中军大帐等待曹咎统计今天的攻坚损失报告时,帐外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项猷又从洪水派来信使,请求项羽尽快给他派来援军。心情本来就恶劣到了极点的项羽一听更是大怒,咆哮道:“这才几天,怎么又派人来求援了?项猷和薛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连洪水天险都守不住?”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项伯项大师只能是站出来开口,建议项羽把求援信使叫进来问问情况再说,项羽无奈答应,然后不一刻,项猷的求援信使就被带到了项羽的面前,还一见面就赶紧伏地顿首,哀求道:“大王,快给我们派援军吧,我们在朝歌战场快撑不下去了,如果再不派援军的话,不但朝歌保不住,我们的军队也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朝歌?!”

    在场众人除了对军事其实一窍不通的项伯项大师之外,包括项羽都是愕然抬头,失声惊道:“朝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朝歌战场和汉贼偏师交的手?”

    “回禀大王,是在朝歌。”项猷信使老实答道:“汉贼四万大军轻装奔袭朝歌,把我们的军队包围在了朝歌城下,连日攻打不断,我们的军队难以招架,只能是请大王赶紧给我们派去援军,不然的话……。”

    项猷信使的话还没有说完,项羽的独眼中就已经是怒火熊熊,吼声如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汉贼奔袭朝歌,你们为什么不立即退守洪水防线?为什么还要留在朝歌城下和汉贼硬拼?你们有没有一点脑子?”

    “回禀大王,我们不敢撤啊。”项猷信使哭丧着脸答道:“我们的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了朝歌城里,如果放弃了朝歌的话,我们根本没有粮草可以守卫洪水防线,所以只能是在朝歌和汉贼硬拼。”

    中军大帐中彻底鸦雀无声,范老头、蒯彻和李左车等人个个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西楚军偏师能够使出这样的昏招。还是在过了片刻后,项羽才象疯了一样的跳起来,冲到面前一把提起项猷的信使,摇晃着他狂吼道:“你们是疯了还是傻了?朝歌城在洪水西岸,你们还把粮草军需全部囤积在朝歌城里,这是谁做的决定?说,谁出的这个主意?为什么不把粮草囤积白马津?为什么?!”

    毕竟是项猷派来的人,项猷的信使当然不敢如实回答,只能是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禀大王,小人也不清楚,小人也不知道是谁决定把粮草军需囤积在朝歌城里的。”

    “废物!”

    狂怒中,项羽直接一把将项猷信使摔到了大帐门口,还当场摔断了他的一根骨头,旁边的项伯项大师一看不妙,赶紧说道:“大王,这肯定是薛公出的馊主意,猷儿他年幼无知,所以才犯下这样的大错。”

    在场众人无不大翻白眼,纷纷心说你项大师倒是会偏袒儿子,就算这个馊主意真是薛公出的,你儿子就没有一点脑子,能不考虑一下把粮草军需囤积在朝歌城里的危险?

    “给终公传令,叫他率领四万军队立即出发,去白马渡河,给本王守住洪水防线!”项羽也是彻底气急,咆哮道:“朝歌不用去救,叫项猷和薛公给我死守城池,丢了朝歌城,一同处斩!”

    “贤侄……。”

    项大师颤抖着哀求,项羽却是独目一翻,瞪着项大师吼道:“怎么?有什么意见?你生的好儿子,本王叫他坚守洪水防线,他给本王把粮草军需囤积到汉贼随时可以包围的朝歌城里,干出了这样的好事,本王就算宰了他,你又要怎么样?!”

    知道大堂侄已经彻底气疯,项伯项大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是乖乖闭上嘴巴,旁边的范老头则提醒道:“大王,终公轻装急赴洪水设防,光靠濮阳城里的粮草,肯定坚持不了几天,臣下认为,应该给我们的后方去令,叫我们新近运来的粮草军需改道送到白马渡河,先给终公将军的军队囤积两个月用的粮草再说。”

    项羽无奈的点头,然后又忍无可忍的怒吼了起来,“项猷,薛公,你们这两个匹夫,简直就是蠢如豚犊啊!居然把粮草囤积在洪水西岸,这样的蠢事也只有你们干得出来啊!”

    “你也好不到那里。”蒯彻和李左车一起在心里说道。

    依照项羽的命令,西楚军大将终公倒是连夜出发东进,沿着秦始皇留下的宽敞驰道急赴白马增援河内战场了,可是终公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带着军队才刚赶到白马渡口,甚至还来不及了解白马这边的船只准备情况,马上就看到十几艘吃水极深的船只靠上南岸码头,船上还很快冲下来了许多衣甲不整的西楚军士卒,终公也立即一楞,暗道:“不会吧?难道朝歌和洪水防线都已经丢了?”

    终公没有猜错,当他抵达现场后,除了立即问得汉军偏师已经拿下了朝歌和突破洪水防线的消息外,还又见到了带着大包小包逃命过河的项猷将军,见面后,项猷将军还理直气壮的问道:“终将军,你的救兵怎么现在才来?你那怕早到一天,朝歌也不会丢啊!”

    终公难得理会项猷将军的无理诘难,只是迅速看了看项猷的左右,见自己的好友薛公不见踪影,忙问道:“项将军,薛将军呢?怎么不见他过河?”

    “应该是战死了吧。”项猷很是轻松的回答道:“汉贼攻破我们在朝歌城外的营地时,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过了洪水也不见他的影子,应该是战死了吧。”

    终公的脸马上就阴沉了下来,问道:“项将军,既然汉贼攻破了你们在城外的营地,那你们为什么不退回城内守城?你们把军需粮草全部囤积在城里,又有城池可守,坚持一段时间肯定没有多大问题啊?”

    “终将军,你想要我的命?”项猷将军更加理直气壮,嚷嚷道:“朝歌是在洪水西岸,距离洪水还足足有十里路程,汉贼只要把渡口一堵,再把朝歌城一包围,我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终公彻底无语,半晌才说道:“项将军,你还是回去自己向大王解释吧,别怪末将说话不好听,这一次,恐怕项大师就是也保不住你了。”

    终公没有猜错,西楚军偏师惨败和薛公战死的战报送回西楚军主力大营后,项羽果然是气得几乎发疯,立即怒吼下令,要把项康的好堂兄项猷将军押回荥阳当众处死,早就看项猷将军不顺眼的范老头也煽风点火,力劝项羽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大义灭亲,坚决干掉祸国殃民的项猷将军。

    但是没办法,项猷将军有一位好父亲,见儿子有性命危险,项伯项大师便果断放下了长辈架子,撇开众人跑到项羽帐中跪下苦苦哀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堂侄法外开恩,念在手足骨肉的情分上,放自己宝贝儿子一条生路,遭到项羽的断然拒绝后,项大师还又大耍无赖,抱住了项羽的双腿嚎啕大哭,说什么都要求项羽给自己儿子留一条活命。

    还是没办法,在历史上,项伯项大师连外人刘老三和刘太公的命都救得了,就更别说是他的亲儿子了,招架不住亲叔叔的苦苦哀求,又考虑到毕竟是骨肉兄弟,还有项猷将军平时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出了名妇人之仁的项羽心头一软,还是改口吼道:“行了!别哭了!项猷降三级留用,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老臣代犬子叩谢大王的大恩大德!”

    项伯项大师一听大喜,赶紧向项羽连连行礼道谢,项羽却是余怒未消,咆哮道:“你儿子干的好事!朝歌和洪水防线一起丢了,还连白马津都被汉贼占了,这下子我们被动了!汉贼偏师不管是北上夹击赵国,还是南下增援荥阳,都够我们受的了啦!”

    “大王不必忧心。”项伯项大师忙安慰道:“贤侄你英勇无敌,汉贼纵有百万雄兵,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只要汉贼胆敢出兵交战,老臣担保我们西楚大军一定能把汉贼杀得片甲不留。”

    “问题是汉贼躲在营垒里不出来,本王你怎么办?”项羽没好气的吼叫道。

    项伯项大师眨巴眨巴了眼睛,忽然改变了口气,说道:“贤侄,如果你要逼汉贼出来决战,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看你能不能狠下这个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办法?”项羽疑惑问道。

    项伯项大师点了点头,阴阴的说道:“贤侄,你忘了项康那个小孽畜的妻子和儿子都在你手里了?还有龙且、钟离昧和郑布、丁疾这些贼将的家眷,他们也都可以利用啊?”

    “你的意思是……?”项羽隐约明白了项大师的意思。

    “把他们全部押来荥阳前线。”项伯项大师的神情无比狰狞,凶狠说道:“押到汉贼营前,用他们逼着汉贼出兵和我们决战!如果汉贼还是不肯,我们就一天用鼎把他们烹死几个,看他们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项羽有些动心,沉吟着说道:“如果是汉贼将领的家眷,倒是没有什么,项康那个逆贼的妻子儿子,恐怕二叔母绝对不会答应。”

    “贤侄,你可以骗一骗你二叔母啊。”项大师阴笑说道:“你写信告诉她,就说你准备和项康那个小孽畜谈判言和,要把小孽畜的妻子儿子送回去交给他,你二叔母肯定会马上松手放人,绝对不会再护着她们不放。”

    项羽犹豫了半晌,但是为了彻底打破目前的僵局,还有扭转目前已经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形势,项羽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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