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碧的面上放松了几分,替弋栖月收拾好了药碗,随后轻轻拍着她的手:“那姑娘便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便同妾身讲。”

    弋栖月颔首谢过,看着这位侧妃带着丫鬟和药碗离开。

    却是躺倒在榻上,对着口中的味道,缓缓品咂。

    呵,倒当真是红花。

    这位侧妃,倒当真是出息。

    而卫成碧出息,可不止于此。

    从这日上午开始,卫成碧便开始将红花带给弋栖月,一日三次,次次不少,还要看着弋栖月喝完才走。

    弋栖月自然是照做。

    心下却笑

    这位侧妃看似精明,实际上做事毛毛糙糙,不知控制量和度,这事如果不是对她弋栖月,而是换成其他人,被每天三碗这么大量的红花灌下去,即便是个康健人,也要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到时候,这位侧妃可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嫌疑的……

    不过,这位侧妃如若知道,她算计了半天,好不容易寻到空当,每天三次,这么费劲,只是给她弋栖月送了些糖水来,会作何感想?

    弋栖月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手再度摸向袖间。

    取出一个纸包来。

    这纸包里,装着另一半的媚药。

    弋栖月并不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如今留下一半,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可是,弋栖月不曾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便有另一处麻烦,急急地找到了她……

    第二日傍晚时分,屋外忽而来了一个小厮,打量了她一下,随后恭敬道:“姑娘,陆大人说,今晚亥时,请您去东侧花园见他。”

    弋栖月一愣,忙道:“是何事呢?小女并不识得这位大人。”

    小厮瞧了她一眼,只答道:“姑娘若是不去,只怕会有血光之灾。”

    语罢,也不多讲,匆匆而去。

    弋栖月心里有些发紧,盘算了许久,决定还是去瞧一瞧,毕竟如今自己的武功也恢复得差不多,如若对方是歹人,她便誓死一搏。

    夜里亥时,当真偷偷摸摸离开了屋子……

    一路向东。

    弋栖月并不识得路,好在东边只这一处林子。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却是恰好瞧见,一棵树后,一名紫袍男子半倚在树干上,长发束得简单,散散而落。

    见她过来,这男子方从阴影里出来,向着弋栖月一拱手,声音很低:

    “在下陆酬,见过陛下。”

    弋栖月一愣。

    这便是陆酬?

    当初那个说,他的美,只有西国公子炙可以相比的男子。

    那个耶律泽口中的,南皇的近臣。

    那个烈倾信里的,南皇的断袖佞宠……

    弋栖月眯起眼来,借着凉薄的月光,瞧着面前的男人。

    这男子也当真是个漂亮的,骨相极好,从天庭到鼻梁,再到下颌,皆是一等一的,那一对凤眼流光溢彩,薄唇也是娇艳欲滴,如今他淡淡笑着,更显得好看。

    不过……

    这个男子美则美矣,又哪里能同炙比呢?

    炙的表面上俊美无比,便是女子也生妒,可是那绝美的外表下,自是有一番傲然的风骨,如松如梅,美得惊艳而又盎然。

    而这个男子,却是从里到外地酥软柔媚,瞧不出半分骨气和硬朗。

    弋栖月颦了颦眉。

    炙,公子炙。

    明明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而陆酬却无意管她为何看他,只是笑道:

    “陛下今日来了,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在下既然知道陛下的身份,便也知道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

    却是波澜不惊,淡淡启口:“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陆酬扬唇:“关于南皇遇刺,陛下如何解释?”

    随后,不待弋栖月答话,他又笑:“不过陛下也不必解释,在南皇面前,在下如何说,事情便是如何。”

    弋栖月冷笑。

    没错,不管陆酬拿不拿的准,只要他说出口,说她是弋栖月,南皇遇刺是她指使,她弋栖月便会命丧于此!

    “所以呢?”

    陆酬笑了笑:“陛下是聪明人,在下便不拐弯抹角了。”

    “在下此来,是来同陛下讲条件的。”

    “如若陛下肯将禹州印玺给在下,在下便会应允陛下三个月的封口,保住陛下的性命,如何?”

    弋栖月面无表情:“把禹州的印玺给你?”

    陆酬眼睛一转,笑道:“不错,给我。”

    “让在下完完全全地拥有那个印玺,可以世代相传,在下不会是陛下的臣子,而会是新的一位王。”

    “禹州的王,如何?”

    弋栖月心里冷笑。

    这个趁火打劫,倒是打得极好。

    禹州是何地?

    地处西南之境,虽看着偏远,实际上却是土地广袤,物产丰富,格外富饶,甚至可以说是北幽的命脉之一。

    的确,这陆酬若真是能完全占有禹州,只要再养一批兵,哪怕仅此一州,虽不足以让他称帝,但也足够让他称王!

    可是,到时候,她北幽怎么办?

    内忧外患,加上国中之国?!

    陆酬自然能看出弋栖月的犹豫,他冷冷扯起嘴角来:

    “陛下真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

    其实陆酬此番讲话,并不是精诚合作。

    他曾经在大典上见过弋栖月一眼,记住了她的相貌。

    而之前南皇遇刺之事,耶律泽为了削弱他,竟是指使亲信,将这件事情说成他陆酬所为。

    如今南皇虽然百般护着他,可是陆酬能感觉到身边的危险潜滋暗长。

    皇后的怀疑,世子的敌意,还有一边倒的朝臣。

    他们不知道他和陛下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们以为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他们认为,他的得宠势必会影响到朝纲的稳定!

    陆酬知道,他们想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是他陆酬,什么都没有做!

    这些人凭什么要将这些过错强行压在他身上?!

    绝望与无奈交迭之际,陆酬满怀恨意地盯着耶律泽那边的动静,他知道,耶律泽正是污蔑他的主谋!

    而此时,亲信恰好传话过来,说耶律泽这边‘从北边带来了个女子’。

    陆酬心思一动

    耶律泽,你让我背的这些罪名,我如今一并便还给你!

    他自身也会些武功,便算计着先来看一看那位传闻中的女子

    而这一看,大喜过望。

    竟是北幽的女帝,弋栖月!

    这个女子,是最适合担这个罪名的人!

    只要他陆酬指认南皇遇刺是她所为,整个朝堂,都不会有人反驳半句!

    弋栖月便可以替他死了,而那耶律泽……也会因为包庇,丢失他如今拥有的一切!

    至于如今他为何要要求那禹州印玺……

    这是陆酬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其实弋栖月不论给不给印玺,都注定要替他背这些罪名!但是如果陆酬能让她贪生怕死,将禹州给他……

    那么,如果这次没能扳倒耶律泽、皇后的势力,他陆酬便还有退路!

    而这样的算计,陆酬有,弋栖月也能猜到一二。

    她知道,空口无凭,哪怕她给了禹州,陆酬也几乎不可能放过她!

    因此

    弋栖月哼笑一声:“朕不过是犹豫几分,阁下如此说,阁下未免也太过心急了罢。”

    陆酬一愣。

    面前的女子凌厉霸气,那一对凤眼摄人心魄,这和着月光的一眼,似乎能看到他心里。

    而他的心思,决不能被她看出来!

    孰知弋栖月的话却是就此收住:“禹州地大物博,此事于北幽,算不得小事,阁下要朕在这困乏的一时将承诺做出来,只怕不妥。”

    陆酬咬了咬牙,冷声道:“陛下是要拖延?”

    “朕人都在这里,拖延的意义并不大。”弋栖月面色淡淡。

    “朕只是想知道,朕再给你什么好处,你才可以带朕出去?”

    陆酬闻言一愣他如今被南国看得极紧,根本不可能离开这片区域!

    弋栖月笑了笑,心下大致明了,这陆酬肯定被南皇遇刺之事拖累不少……

    却是笑道:

    “阁下是也有心拖延,不肯回答;还是……陆大人自己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呢?”

    “朕觉得,这笔交易可以做得更大,更有趣一些。”

    弋栖月挑眉,看着陆酬。

    陆酬心里的的确确是动摇了!

    他留在这里,孑然一身,躲得过这一次,下一次怎么办?

    他陆酬不过是南皇的面首,遇到大事,也许陛下偏向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弋栖月看出来他的动摇之意,只是淡淡道:

    “不若这样,两日的时间,各自考虑。”

    “如若可以双赢,是谓最好。”

    语罢,也不等陆酬回话,她转身而去。

    陆酬独自一人立在冷清的月光里,心下五味杂陈……

    此时此刻,夜云天里。

    湛玖颦着眉:“本来有的线索,如今竟是又断了。”

    夜宸卿锁着眉头不言。

    湛玖又道:“时日久了,我愈发不相信那女子的话了。”

    “如若陛下真的能全身而退,就像此前陛下来夜氏一样,定会尽快同我联系上,如今都这么多天了,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仇将军那边呢?如何讲?”夜宸卿摇一摇头,低声道。

    “仇将军已派人将这一带全搜了,并无半点陛下消息,连有些相似的、相关的都没有。”湛玖摇首。

    夜宸卿又看向了手边的地图,末了低声道:

    “既然那日是焱毒,那么如果现在陛下逃了出来,以她的身体情况,行动不会太方便,走到各个地方,多少也会有些波澜。”

    “也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查查这几日,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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