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幕闻言愣了一愣。

    这同生相煎蛊的存在,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因为这是当初玉氏内乱出现的东西。

    祖上有遗训,说不可留着此物祸乱世间,亦不可让此物用于玉氏族派之内,祸乱家族。

    只可惜,在玉氏遭逢变乱之后,在信任的危机之中,玉氏和墨家终于产生了最初的撕裂。

    以至于墨家人最终选择了离开玉氏,随后为玉氏许久之前被剥夺姓氏的、善蛊的叛徒所利用。

    同生相煎蛊也被交到了墨家人手上,流落百年。

    而玉氏也在一直在寻找墨家人,谋求同生相煎蛊。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出手,墨家便遭遇了变故,几乎全族被灭,剩下的人也是去向不明。

    于是线索便再度断了。

    只是,如今……

    玉幕锁了眉头:“陛下可肯确定,拿到的当真是同生相煎蛊。”

    弋栖月颔首:“将此物予朕的是墨家之人。”

    “朕同他二人有约在先,应当不是假的。”

    只是……

    时间仓促,加上墨苍落的一句交代,弋栖月也不敢贸然打开那个小盒子。

    玉幕眉头又是一皱:“如此说来,陛下并没有确认过,此物究竟是不是同生相煎蛊之物。”

    弋栖月亦是锁眉:“玉先生,同生相煎蛊自玉氏所出,旁人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何况,墨家人交代于朕,说此物危险,不可贸然打开,朕不会拿自己手下的性命当儿戏。”

    玉幕只是笑:“好,那便姑且当做是。”

    “只是玉某人还有一个要求想要一言。”

    弋栖月颔首:“先生请讲。”

    玉幕道:“玉家祖上有训,同生相煎蛊不可流落于民间,祸害百姓,玉某需要全全将其取回来。”

    “陛下若是寻解药,玉某可以尽力配出来,但是给陛下的只能是解药,同生相煎蛊,玉某要全全收下。”

    弋栖月咬了牙。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来此之前将东西取出一部分。

    可是一则是不敢贸然取,一则是不会取,一则是时间仓促。

    而墨苍落离开只有这么一段时间,她必须趁现在来寻人弄解药。

    那么,现在究竟要不要相信玉先生?

    玉先生的人品是可信的,但是……

    如果玉先生配得出解药,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是如果他配不出来,那么她弋栖月手里不仅没有解药,连原蛊都没有了。

    到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墨苍落再开口要解药。

    可是如果不趁着现在问玉先生要解药……在如此急迫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找到配得出解药的高人?

    弋栖月咬了牙。

    “玉先生,朕留着解药是要救人的。”

    她压低了声音。

    “若是先生能配出解药来,朕自是不会再要这蛊药。”

    “但是万一……先生一时没有头绪,朕只盼先生还肯将蛊药还回一部分来。”

    “朕想要救人,总要留个后路。”

    玉幕闻言眯了眯眼睛:“陛下未免说得太明白了。”

    “玉某如今大抵已经知道,陛下想救的事何人了。”

    弋栖月愣了愣。

    随后也反应了过来,对啊,现在有同生相煎蛊的,除了她只有墨苍落。

    她要解药,自然是要放着墨苍落的动作。

    玉先生岂会猜不出来墨苍落的兄弟,便是她想救之人?

    她只是锁了眉头。

    如此明显的事情,无从辩驳。

    玉幕却在一侧捋了捋胡子,笑道:“看来此前的传闻,当真是陛下打出的幌子罢了。”

    “陛下这局,设的当真是不小。”

    弋栖月一挑眉,笑道:

    “玉先生自称是闲散之人,乡野之士,如今朕可是见识到了。”

    “真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更何况玉先生比秀才,当真不知强上多少。”

    “而朕,远在北都,深宫大院,隔着厚厚的宫墙,倒是知道的少了。”

    “不过朕也难免要辩解一句,如此也算不得是朕的错……”

    她一笑。

    “隔着宫墙,很多事情,本就瞧不清楚,玉先生,您说是不是?”

    玉幕闻言,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

    这个北国女皇年纪轻轻,却是着实不简单。

    她在说,先生如此关心天下事,目的是什么?

    她在提醒他

    不要窥探她的心思,她的心思不容人窥探。

    她在告诫他,隔着宫墙,他看不透她的心思。

    看来,是他小看这位帝王了。

    寻常时候,只当她是个小丫头。

    他笑了笑,随后道:“陛下尚且欠着老朽一个承诺,陛下可还记得?”

    弋栖月道:“自然是记得。”

    玉幕便道:

    “此事可是不能将那承诺抹了,不论事成与否,陛下依旧欠老朽一个承诺,可好?”

    弋栖月闻言心下却是笑了。

    这玉老先生看着严整得很,仿佛是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如今这番话,却小气得紧,一比下来倒是格外有趣。

    “自然,先生不必担心此事。”

    弋栖月坦坦荡荡。

    玉幕便道:“如此便好。”

    “陛下将玉氏追寻之物送还,玉某便也退一步。”

    “如若玉某配不出解药来,会给陛下留一些蛊药的。”

    “如若……陛下可以保证,不用这些蛊药去害人。”

    弋栖月闻言颔首:“朕于此事,自然是敢发誓的,断不会用蛊药去害人,先生大可放心。”

    玉幕笑了笑,弋栖月便招呼着随从取了同生相煎蛊,将之还与玉氏。

    约为三月之内,越早越好,得到解药。

    玉氏之所素来清幽安静,曾经的药山是孤僻之所,如今的山林风景秀美,亦是悠然恬淡。

    只可惜同为山野,苍流便没有这般安静了。

    苍流山主卧寝房的门‘砰’的一声打开来。

    门外一个身形默然立着,屋内一个枕头便忽的飞了出来。

    “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

    “是不是我便丑了,我没有用了,你就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她吗?”

    “可是明明嫁给你的人是我……”

    “师兄,我在你眼里,便如此不堪吗?”

    时芜嫣便在屋里,坐在榻上,抱着被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她抽抽噎噎地哭着。

    她说着,又随手选了手边一个杯子掷了出去。

    ‘啪嚓’一声,杯盏跌了个粉碎。

    而门外,萧萧素素立着的人,正是墨苍落。

    如今他站得笔直,垂下凤眼去,只是瞧着落在地上的枕头。

    这一番回来,他可是把该经历都经历了一遍。

    原来苍流并没有什么疫病。

    一切都是时芜嫣逼着胥先生做的。

    强行逼着他回来。

    至于原因……

    就是时芜嫣怀疑墨苍落是向北去寻弋栖月了。

    墨苍落怀疑是时芜嫣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如何搜也搜不出来,这让他心里愈发没底,而时芜嫣也是愈发委屈

    因为她算计到这件事,靠得全全是直觉。

    她觉得自家夫君是去寻弋栖月的。

    而时芜嫣恰恰也是任性的,一直知道胥先生是墨苍落的亲信,便选择了胥先生下手。

    谁知……

    开始做的时候,她本来还想着该不该多信任一下自家夫君。

    谁知道费了不少力气将他叫回来,在发现苍流无恙的一瞬间,他的眸光一沉,瞧了一眼胥先生,随后却是定在了她面颊上,将她吓得不轻。

    ‘可是,夫君,即便苍流没有事,你离开家这么久,就不会想着回来瞧瞧我吗?’

    然后……

    他的举止很怪异。

    时芜嫣明白,师兄是心里没底,并且还急着回去。

    向北,向北,入了北国,那不就是弋栖月吗?

    门外墨苍落分毫动作都没有,门内时芜嫣却是越想越委屈。

    ‘瞧,如今你连哄我都不肯了。’

    “嫣儿。”

    门外的墨苍落终于沉沉开口。

    “我娶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我这一辈子也只娶你一人。”

    时芜嫣在屋内愣了愣,随后又哼哼歪歪道:

    “是了,是了。”

    “你若是……你若是寻她在一起,自然她是不会嫁给你了。”

    心下想着,若是自家夫君给那个贱人去当了面首,弄的天下皆知……那她还有什么颜面可谈呢?

    墨苍落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口,随后却是沉了口气,低头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拎着走入屋中。

    将枕头搁在一侧的椅子上,他低下头去瞧着她。

    时芜嫣却依旧在嚷嚷着:

    “你说她有什么好……为什么……”

    墨苍落却是扬唇笑了:

    “嫣儿,你怎的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弋栖月呢。”

    “她是苍流的叛徒,嫣儿,你难不成认为,我会为了她,对不起你,对不起苍流,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吗?”

    时芜嫣一愣。

    对啊,师父可是师兄的救命恩人。

    “可是……”

    墨苍落叹了口气:“嫣儿,你想得太多了。”

    时芜嫣咬着牙,眼眶又红了:

    “可是你许久都没回来了,我想你了。”

    “谁知你回来了也不想我,瞧见我了,还那么凶。”

    墨苍落摇了摇头:“嫣儿,事情繁复,如今三派的处境很是危险,我出去也一直在奔走,为的只是这里的安稳罢了。”

    “回来的时候,一时还真以为这里遭了疫病,我当时以为,,三派是内忧外患了,心急得很。”

    “吓到你了,抱歉,嫣儿。”

    他的声音很低很缓。

    如此一说,倒是时芜嫣愣了愣,随后不好意思起来。

    她怎么这么任性呢?

    他在外奔走是为了这里的一切,她却这么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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