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可是要去给国公爷请安?妾身可否同行?”听说采蘩在堂上受刑,姬莲心情恁好,一早起来要去探独孤棠的心思,却看到他要出去。

    “我要出门。”独孤棠的答案出乎姬莲意料之外。

    姬莲一怔,“这不妥吧,皇上让大公子在家——”禁足二字不能用,“歇一阵的。万一出门让人看见,传到皇上那儿可不得了。”

    独孤棠笑了,令他的英俊分外迷人,“你不说我不说,传不到皇上耳朵里。你能帮我保密吗?”

    姬莲但觉独孤棠目光柔情似水,立刻面红耳热,娇嗔道,“大公子要我保密,那就带我一道出门。”

    独孤棠垂眸,掩去眸底冷光,抬头却道,“不成。我与一帮兄弟相邀喝酒,怎能带美妾?到时候他们定起哄灌你酒,喝伤了你岂不让人心疼?你乖乖在家,大不了你说件想要的东西,我买回来给你。”

    姬莲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行?”

    独孤棠点头,笑容凝固在嘴角。

    姬莲咬唇半晌,好似鼓足勇气,“妾身不要别的,只要大公子今晚在妾身屋里过夜。”

    “莲姬忘了我伤势未愈。”独孤棠神情邪气,“这么快旧事重提,莲姬真是热情似火,倒显得我似无用丈夫一般。”

    姬莲面上飞霞,“大公子不要误会,妾苫想与你相伴一晚,并无它意。哪怕下盘棋也是好的。”

    “这有何难?”独孤棠眸光也有轻佻时,“我与你共赏明日晨光。”开门而出。

    门外,苏徊如往常在等,谁知独孤棠一句话差点让他拔腿就逃。刚才老大和姬莲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漏。本来还想看好戏,谁知自己要倒霉。

    “苏徊,你棋艺高超,今晚有空吧?”独孤棠道。

    “没空。”苏徊绞尽脑汁,“我今天要读史记。”

    “哦,也行。莲姬一看就是才女。对史记这么高深的书。你俩有得聊。”兄弟是用来陪着上刀山下火海的,独孤棠不吝利用。

    苏徊喊声老大,十分无奈,“美人想跟你共度良宵。哪里是真要跟你下棋说话。我去不合适。”非要他说白说透了。

    “一回生两回熟。上次你杵在我和采蘩之间不是挺自在。再接再厉就是。”姬莲没说要和他独处。独孤棠拉人入局。

    再接再厉?苏徊苦脸,认定这是老大的报复。

    “你要缺席,我就告诉你爹。其实你的才子名都归功于你那个聪明的女书童。”一个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独孤棠信口就说。

    苏徊向天翻眼,“是,老大,今晚我一定准时到。”他拿起书就头疼,装出来的才高八斗,在先锋军里作文书也有人代为捉刀,唯下棋是兴趣。

    独孤棠不怕他不来。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对苏徊了如指掌,但苏徊属于认知超迟钝型,根本没发现老大就是他,他就是独孤棠。然而苏徊身边那个女书童,他总觉得她了然于心,只是聪明到不说而已。苏徊是剑,那书童是脑,二者而一,才是苏徊的真身。知道的人却只有他而已,因为那女书童是他送给苏徊的。小时候的趣事一件,没想到改变苏徊的一生。

    两人从国公府的小门出去,上了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院子前。独孤棠和苏徊下车敲门,却已换了装束,头戴斗笠,身穿朴素灰袍。

    “谁啊?”门露出一条小缝,一女子往外看着他们,目光谨慎。

    “我们是大北的兄弟,找他说事。”苏徊道。

    “我相公的兄弟我都见过。”那妇人要关门,谁知合不上,低头发现一柄剑插在缝中,不由张嘴要喊。

    “你只管喊,惊动了左邻右舍是好是坏,你应该很清楚。”独孤棠沉声警告,“最好还是去告诉你男人一声,看他要不要聪明些。传个话,我们知道他昨晚去了哪里,所以来跟他好好商量。”

    妇人赶紧跑进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门里走出来一汉子,眯眼看着独孤棠,却看不清斗笠下的脸,“找我什么事?”

    “要在院子里说吗?”独孤棠道。

    汉子冷眼瞧了两人半晌,说声进来,坐下后赶婆娘出去,再道,“别动我家小。”

    汉子是余求府中暗卫,只服从余求一个人。暗卫的身份一旦曝露,就是死,所以根本不能有家人。但他早就有了老婆孩子,为这份高工钱而骗说独身,将家人悄悄安顿在城里。平时他十分谨慎,昨痛行完任务后,确定头儿要去给余求回话,才偷偷回一趟这个家,想不到让人找上门。

    “那要看你。”独孤棠不保证。从两日前和庄王谈过后,他亲自在东葛府暗伏,到此时他已经掌握所有参与昨晚行动的暗卫们的住处,从而选中这一个,他是不动则矣。

    他直接问道,“昨晚你们在东葛府里找什么?”

    汉子一怔,“你们不是余相的人?”以为让自己人发现。

    “如果我们是余相的人,你这家子已是死人。”还商量什么?苏徊哼一声。

    独孤棠摘下斗笠,“你合作,我可以保你这家子。”

    汉子见过独孤棠,惊后就跪。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因为身份败露,老底都让人挖出来了。不说实话,对方只要捅出自己有家小的事,头儿一定会斩草除根。说实话,倒还能给老婆孩子一线生机。

    “头儿只告诉我们找四个小轴卷,绿绸面的。踞约摸一掌宽,拉开有尺长,里面贴云纹青纸。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汉子交待。

    “既然要你们找,怎会不知?”苏徊却不信。

    “真的,头儿说但凡有小轴卷就要拿走,但我们搜遍了东葛府也没找到这样的轴卷。”汉子急忙道。

    “搜遍了东葛府?”独孤棠问,“你们也搜过东葛府其他地方了?”

    “是,自打东葛大人傻了之后,我们去过四五回。主院早就搜过,但昨晚头儿带我们再去。我还问了一声,结果头儿说是东葛大人的另一批行李刚送进府,沈氏将它们放在主院,所以要再搜一次。”汉子回答。

    “你觉得你的头儿知道那四个踞是什么吗?”独孤棠相信,以余相的猜忌多疑,这个汉子极可能真不知道。

    “他是余相最信任的人之一,应该知道吧。不过,最好还是别白费劲,头儿是死忠余相的人,也没有弱点让你们抓。”汉子不认为对付头儿能那么容易。

    “让你妻小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会有人带他们离开长安。至于你,得装做什么事都没有,明白么?”独孤棠吩咐。

    汉子连连点头说明白。

    苏徊跟他走出这座小院,“老大,这人的话可信吗?”

    “那就看一个时辰后他老婆孩子还在不在,然后再下定论。”独孤棠也不是特别在意那汉子话中真假,但对其中一点有疑虑,“你帮我查一下,东葛青云最后一批行李是谁运到的。”

    苏徊应是。

    日落时分,采蘩正出神发呆,完全没发现有人走进她这间牢房。

    “想出来了么?”有些笑音,宠溺无比。

    “想出什么来?”发呆中的人,发呆中的回答。

    “如何逃出去的方法。”盘膝而坐,拿出红漆描金食篮里的饭菜。

    采蘩渐渐看清了他,笑道,“啊?是你。”

    “啊,是我。”独孤棠回笑,“来还我妻一次雪中送炭之情。”上回她给他送饭,正是他饿极的时候。

    杏眼溜溜扫过食篮,采蘩眯眼,“是借花送佛吧?这篮子我天天见。”春瓶儿冬瓶儿拿进拿出,“相公你好意思么?吝啬到连顿饭都不掏自己荷包,要用抢的。我那回给你送饭,好歹花了几十文钱。为了那装饭的桶,跟人费尽唇舌。”

    “我没抢,正好遇上。”独孤棠爱极跟她斗嘴。

    “为了正好遇上,你在门口等了多久?”采蘩眼弯弯。

    “三刻左右——”独孤棠发现自己被她绕进去,“老婆大人英明。不过,既然有人顿顿送来,我再买一份,岂不是浪费?”浪费粮食可耻,不知道多少孩子在饿肚子。

    采蘩知道独孤棠吝啬有理,反而是她由奢入俭难,说笑完毕却叹,“独孤棠,你可知我一点都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知你爱美。”刚看她伏在干草上一动不动,他咬牙了。

    “女为悦己者容。头回见你时那么狼狈,以为就是最糟糕的,没成想还有这种时候。所以,做人真是不能太得意忘形。”她笑着,“我现在全身疼,委屈得恨不得骂人。”

    “嗯。”独孤棠端了碗,一勺勺喂采蘩吃饭,“吃饱了再骂。”

    “可是不知道该骂谁。”采蘩边吃边道。

    “这还用说,当然庄王首当其冲。沈氏陷害你和你爹已铁证如山,但庄王在官差一事上对你用刑,虽有安抚余求之意,却做得过于认真了。”不接受他假打的建议,让独孤棠心中不满,“哪怕他夫人天天给你送饭,我也不能感激他。”

    采蘩怔了怔,然后诧异万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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