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来到空旷之地,对周围形势看得比刚才清晰,仔细观察了一会,他指着官道的方向道:“苏姑娘,你看三面都有箭射过来,只有那边没有。”苏忆荫分神望过去,果然如此,便问:“怎么办?”司马玉道:“这里太危险,我们从那边冲出去。”此时他们两人完全暴露在箭雨中,若不想办法自救,只怕性命危矣,苏忆荫也没时间多想,纵想也没有好办法,当下依命行事。一边挥刀斩断来箭,一边侧身掩护司马玉,两人往官道上退。

    其实司马玉所站在位置,正对这处虚不设防之所,不然无论苏忆荫怎么灵活敏捷,也不可能三百六十度大转圈,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此时由司马玉在前面引路,他们退起来也就方便的多。蒙古人眼见有人要逃跑,射出来的箭更加又快又狠了。

    朱岷这时已明白了司马玉的用意,忙带领部下,从藏身的马匹背后站出来,挥剑斫箭,掩护他们后撤。曾儿紧靠着白雪,双手合什,闭眼念佛,突听朱岷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大家自己也要小心。”才敢睁开眼,果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官道上果然没有人伏击,司马玉和苏忆荫正盘算要不要回去通知其他人。脚下的路一拐,却看见赵蕊等人在前面与一伙人斗的正酣,对手的服色和刚才那两个蒙古人的一模一样。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进退不能,司马玉道:“我们先到旁边避一避,等朱将军等人出来再做打算。”说完拉起苏忆荫,跑进旁边的旷地。

    也许是过于紧张,虽然身后并无危险逼进,两人却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突然想起自己为何要跑呢,于是收住脚步。回首看时,青草茫茫,直接天际,风拂草动,四野无人。

    回想起方才那番死里逃生,他们心中都突突作跳,虽庆幸自己脱离了危险,却又担心其他人。苏忆荫道:“不知朱将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找他们吧。”司马玉道:“别担心,说不定他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说着转过来,两人又往回走。

    他们自认为是按原路返回,殊不知因为草原上没有任何参照物,所以人行走的路线不是直线,而是在打圈子。他们来是时候已经绕了个圈,回去的时候又朝相反的方向绕了个圈,两下里打转,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周围的景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幕开始降临,他们仍在草原上打转。司马玉从小被人悉心照顾,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早饿的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无力了,只是在苏忆荫面前强撑着。苏忆荫的身体倒不打紧,心里却着急起来,因见无论走多远,周遭的景色似乎都未变过,便不安道:“司马公子,我们只怕是遇见鬼打墙了,我听商人们讲过,野地里的鬼最喜欢将落单的人困住,等到天黑后,才出来把他们吃掉。”司马玉虽不知道这种民间奇谈,但也曾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大概便是她所说的“鬼打墙”。

    夜空中星光升起,司马玉抬头仰望,找到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道:“我们跟着北极星走,虽然不一定能回到官道,但方向总不会错。”远处传来野狼的嗥叫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寒,他们忙加紧了脚步。苏忆荫又怕草丛里潜伏着蛇虫之类的毒物,不停的用手中的刀击打前面的草丛。

    夜色越来越深,草原上夜露湿重,雾气弥漫,苏忆荫砍了一路,不觉浑身发热冒出汗来,被夜里凉气一逼,又逼回体内,冷热骤交,她自幼习武,底子虽厚,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司马玉忙将身上一件织锦罩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担心道:“天气这么冷,这样在外面呆上一夜,恐怕要冻出病来。”苏忆荫道:“不会的。”她并不是在安慰司马玉,刚才她不过是冷热失调,现在身体已适应过来,所以果真不会觉得冷。倒是司马玉平时养尊处优,体质又弱,反而无法抵御草原里的寒气。

    苏忆荫见他身体微微发颤,便道:“你自己冻得发抖,还问我冷不冷。”说着不但将他的那件罩袍还回去,还要除下自己身上的青布外衣,司马玉忙按住她道:“你做什么,会冻坏的。”苏忆荫便道:“你不是也把罩袍脱给我了么。”司马玉道:“我是怕你冷。”苏忆荫接道:“我也是怕你冷呀。”说完,觉得不妥,忙掩了口,司马玉心中却比披了任何裘皮大衣还要暖和。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的草丛里隐隐有火光闪烁,火红的焰光透过重重青草传过来,可知那不是鬼火之类的怪异东西,是前面有人在生火,司马玉和苏忆荫想到前面有人,心里无比的兴奋,几乎一路小跑过去。快要到时,听到里面有歌声传出,刚想走近,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喝到:“是谁!?”接着一股淡淡的轻烟向他们打过来,苏忆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本能的闪过,司马玉警觉性不高,只呆了一下,已将那股轻烟吸进鼻内。

    两人稳定心神定睛看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满眼敌意从草丛中站出来,似乎很不满意别人闯入她的领地。地上升着一堆火,火上正烤着一支野鸡,这两人正饿着呢,眼睛不自主的盯着那只快要烤熟,正在滴油的肥鸡。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只有油滴在火上发出的吱吱声。那女孩子还是小孩心性,看到这两个人显然饿坏了,对火上烤着的鸡倒比对自己更有兴趣,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司马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把目光收回,拱手问道:“这位小姑娘,不知你为何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这荒野之外呢。”那小姑娘见他对自己行礼,又格格的笑起来,反问道:“那不知你们二位年纪青青又为何两个人在这荒野之外呢。”她不过是开玩笑,司马玉的脸倒红了,小姑娘倒不在意,大方道:“不用假客气了,你们是不是饿了,要是饿了就坐下来,这只鸡也已经烤熟。”他们见这小姑娘也没什么恶意,便说倒:“如此,多谢了。”说着就坐了下来。

    小姑娘将鸡从火上取下来,将两只鸡大脚扯下来,分别递给司马玉和苏忆荫,自己撕下一只鸡翅膀吃起来,苏忆荫也吃起来。司马玉从来没有用手捧着鸡脚吃过,他拿着这只鸡脚,上下左右的看看,又看看苏忆荫,见她吃的正香,才开始用另一只手撕着鸡肉吃。不过他实在太饿了,只撕了几片就不讲礼仪,用手捧起来啃。小姑娘看见司马玉开始吃的扭扭捏捏的,后来又狼吞虎咽,抓住鸡翅膀低下头,吃吃的笑个不停。

    吃完后,那小姑娘又取出一个竹筒,自己先喝了一口,递给苏忆荫,苏忆荫闻了闻原来是水,仰脖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司马玉。司马玉接过来,将竹筒放在离自己嘴唇一寸远的地方,将水倒入口中。那小姑娘将竹筒交给他们后,一直很认真望着他们,看他们都喝了水,才重新笑起来。

    司马玉将水筒还给小姑娘问道:“请问姑娘贵姓,将来我们定要报答姑娘慷慨之恩。”小姑娘接过水筒,笑嘻嘻的对司马玉说:“我叫唐素怡,你叫什么名字呢。”司马玉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玉字,”唐素怡道:“嗯,那跟你一起的姐姐又叫什么名字呢?”唐素怡不问苏忆荫反而问司马玉,火光跳动下,一张清秀稚气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哟”的表情,司马玉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笑着扭过头去望了望苏忆荫,回答:“那个姐姐姓苏呀。”司马玉看到这个小姑娘如此活泼开朗,心里十分喜欢她,不由的也学起她讲话的天真口气来。

    苏忆荫听司马玉学着唐素怡有点撒娇的声音,不由偷偷的抿嘴轻笑。唐素怡听出来司马玉学她,脸上带着捉弄人的微笑,走过去,搂住苏忆荫的一只胳膊亲热道:”那太好了,哎,那位大哥哥,我叫你什么好呢。”司马玉心想这个小姑娘人小鬼大,谁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他也是个聪明人,便也开玩笑道:“你都叫我做大哥哥了,还来问我,哎,小妹子还不叫哥哥。”苏忆荫看见司马玉一改平日温雅谦逊,粗着嗓音,要这个小姑娘叫他哥哥,更觉得好笑。

    唐素怡脸上也是一笑,看了苏忆荫一眼,竟真甜甜脆脆的叫了一声:“司马大哥!”司马玉见这小姑娘为人倒也爽快,便当仁不让的答应了,他是独生子,倒也愿意有这么个活泼可爱小姑娘作妹妹。唐素怡见司马玉答应得这么干脆,拍着手道:“”又指着苏忆荫和司马玉,边指边道:“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哥哥。”想了想突然问道:“哥哥也是姐姐的哥哥吗?还是姐姐是哥哥的姐姐呢?”

    司马玉听她哥哥姐姐的像说饶口令,便知她没安什么好心,想来认定她和苏姑娘之间有何种关系,故意要为难他们,看了看苏忆荫,见她也似若有所思,心中一动,走过去拉着她亲亲热热的叫了声:“荫儿!”苏忆荫听他突然叫得亲密,心里一热,原来自小到大只有娘这么叫过她。

    这样一来唐素怡就不知倒底谁是哥哥,谁是姐姐了。她见司马玉似真非真握着苏忆荫的手,又似笑非笑望着她,眼光在篝火的映照下柔波流动,闪烁的如同日光下的春水温润明泽,不知怎么得脸红了一下,道:“好不知羞!”摔开苏忆荫的胳膊,走开去不再理他们。苏忆荫听她说一声不知羞,握在司马玉手心里的手指一动。司马玉见她半边脸色羞红,尴尬之极,却仍由他握着手,心里一热,轻轻放开。

    司马玉见唐素怡背过身再不说话,便要逗她开口,于是道:“小妹子,你在想什么呢,不理你的哥哥姐姐了。”唐素怡听司马玉在背后如此说,猛的回过身来,看见司马玉和苏忆荫相邻而坐,撇撇嘴道:“这里有哥哥吗,有姐姐吗,谁是你的妹子,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什么阴儿,阳儿的,就算叫月亮、太阳也不打紧,只以后不许叫我做妹子。”司马玉见唐素怡生气之时,天真之态毕现,想起她竟一句玩笑话如此忿忿不平,不由低下头来偷笑。唐素怡见了,火气更大,哼了一声,鼓起嘴,两眼狠狠地瞪着他。司马玉见她如此烂漫可爱,笑得更不加掩饰。

    唐素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两只手在地上抓了两抓,握住拳头,道:“你笑呀,你再笑。”边说边将拳头松开,似乎预备把什么东西甩出去。苏忆荫见唐素怡这样生气,忙解围道:“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哥哥,姐姐的,那个什么荫儿也是司马公子叫得玩,他平时叫我苏姑娘,我也只叫他司马公子”。唐素怡见苏忆荫有意迁就抚慰她,才收拢掌心,仍然握回来。司马玉和苏忆荫都只当她闹着玩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被她碰过的那一堆青草已腐烂软瘫在泥里。

    一时天色晚了,唐素怡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好,该睡觉了。”苏忆荫和司马玉也觉得十分累了,却不知如何在这草地上过夜。

    唐素怡却胸有成竹,只见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先割出一块可以容纳一个人睡觉地方,又将割下来的草铺在地上,这便是床铺了。接着掏出一个布口袋,将里面黄色的粉末围着草铺洒了一圈,司马玉问到:“这是雄黄吗?雄黄可以用来驱逐蛇虫鼠蚁。”唐素怡有点不屑的道:“这可比雄黄好上百倍,连野兽远远的闻见了都不敢靠近。”司马玉心中暗想:“野兽都不敢靠近,那要是人闻见了会怎样呢?”不过他没有问出声,可能他早已猜到,唐素怡会这么回答:“野兽的嗅觉比人灵敏多了,就说狗平时能闻出来的味,人能够闻出来吗。”

    唐素怡安排好这一切,将匕首和布袋扔在地上,道:“你们自己动手收拾吧。”苏忆荫拾过匕首,如法炮制,不一时也整好了两个草铺,又将布袋的粉未也洒在周围,才对司马玉道:“司马公子,咱们也这样歇一夜吧。”一时,三人各自睡下。

    司马玉生平第一次露宿野外,以地做床,以天为被,虽不习惯却也十分新奇。他以手为枕,仰望天空,但见新月蒙胧,薄云如纱环绕月牙,夜风清凉,草丛中虫声此起彼伏。他借着火光再次看了看苏忆荫,见她已完全进入梦乡,睡的正甜,不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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